月明星稀,這一晚是蘇丹凝跟萬知祥的新婚夜,本以為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但出乎她意外,四周靜悄悄的。破舊的老房舍貼了雙喜字,桌上還煞有其事的點上龍鳳燭火,一張臨時買來的床上鋪上鴛鴦喜被,連蘇丹凝這名新嫁娘都一身鳳冠霞被,至于高瘦俊秀的新郎官也是一身喜氣紅袍。這花了兩、三天排出的陣仗無非就是要讓附近的鄰居知道她嫁了,然而,怎么就是安靜得很不對勁?
門“咿呀”的打開一個細(xì)縫,今晚他們這場既寒酸又低調(diào)的婚禮的惟一觀禮者小茹朝她揮揮手,小聲的說著,“小姐,真的沒人耶,呃!我再看一次好了!
奇怪,小姐怎么看來好失望啊?三更天了,意謂著龍王不會有任何動作了,蘇丹凝擰眉不解。真沒想到,她竟然這么順利的拜堂成親,哈鬼事也沒發(fā)生。唉。她輕嘆一聲。
心里怎么莫名的有些失落?怪怪的……她將頭上的鳳冠拿下放到桌上,再看著燃燒了一半的龍鳳花燭,腦海浮現(xiàn)的是端熙那張邪魅的俊臉。
不會吧?!難道她在期待什么?她忐忑的想著。
可是這幾天,不,該說是從她向他表明她絕不會去伺候他的那一晚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去食堂,也沒來她的屋子,但就她所打聽到的消息是,他并未離開揚州,那為什么他不來找她了,是倦了、厭了,不想再跟她糾纏了?
還是,他又發(fā)現(xiàn)新獵物,沒空理她劉
要不,小茹已經(jīng)幫她將這破屋子四周,甚至冒著跌斷脖子的危險,爬樓梯的到屋檐上去瞧了瞧,結(jié)果連個鬼影兒也沒有,也就是說,端熙沒再派任何人來守護她了。
按理,她應(yīng)該高興的,可怎么,這心里就是不太舒坦,悶悶的?
“凝兒,可以睡了吧?我快累死了!比f知祥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倦意,本想直接躺上床,但胸口纏緊的繃帶讓她呼吸困難,難受得很,在吐了口長氣后,干脆寬衣解帶起來,“受不了了,反正危機解除了,你也把衣服脫了,搞得這么多花招,還警告我一大堆,結(jié)果根本沒事嘛!”
萬知香說到這兒,忍不住的瞪了蘇丹凝這個損友一眼。
這凝兒要小茹帶了口信到臺兒莊找她,請她務(wù)必幫一個大忙,好擺脫龍王的糾纏,為了情義相挺嘛,她丟了封家書就逃家,但女扮男裝忙了好幾天了,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差點沒將她給累斃了。
蘇丹凝吐了一口長氣,歉然的道:“真抱歉,知香,可是當(dāng)時我腦海里只想到你啊,何況!”她咬著下唇,“明兒一早,我們就離開揚州,我的新身份是有夫之婦,這附近的人都知曉了,這一路離去應(yīng)該很順暢的。”
她看著放在柜子上的一袋銀兩,那是老掌柜給她的工資及一點兒恭賀的禮金,謝謝她這段日子在食堂的幫忙,可為什么,她竟然有點兒舍不得離去……
。垡宦讽槙常瑢,希望如此!比f知香的話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蘇丹凝握著她的手,“謝謝你,對了,我去把小茹叫進來,大家都累了!睂⒛枪刹辉撚械牟簧醽G諸腦后,她轉(zhuǎn)身走出去,把小茹喚了進來。三個姑娘家神經(jīng)緊繃了一整晚,這下子松懈下來了,小茹習(xí)慣性的伺候蘇丹凝褪下霞被紅袍,僅著中衣,但萬知香就麻煩了,為了扮男裝,束胸布條纏了一圈又一圈,蘇丹凝跟著幫忙,就在兩人專注的替萬知香拉下最后一圈布條時!
“砰”的一聲,那扇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木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更可怕的是,她們等了大半夜的端熙竟然就出現(xiàn)在門口!
“聽說這里有人成親?不來鬧鬧洞房太可惜了!”
端熙雙手環(huán)胸的看著屋內(nèi)。
萬知香一見到他,嚇呆了,小茹則是尖叫出聲,還是蘇丹凝的反應(yīng)最快,她及時的抓起衣服包住好友幾近全裸的上半身,再一個閃身擋在她面前后,這才惡狠狠的瞪著黑眸中閃動著饒富興味眸光的端熙。
“出去!什么時間了還鬧什么洞房?!而且,你這是擅闖民宅!”
端熙挑起一道濃眉,煞有其事的將這貼了雙喜字兒的破屋巡看了一回,這才笑睨著她,“我身后大約有四、五十人要來吃喜酒、鬧洞房,你可以說這叫擅闖民宅,不過我們只是來沾沾喜氣而已!
語畢,他刻意退開,讓屋內(nèi)的人瞧瞧門外的人,而在見到他們清一色都是男性臉孔后,小茹嚇得臉發(fā)白,萬知香倒是回了神,示意小茹將衣服撿起來給她,并要她移身幫忙擋住她,三兩下的將衣服全穿回來,只是包胸的布條是不得不放棄了,她一把將它們踢回床底下。
在這段時間,蘇丹凝自然是聽到了好友的穿衣聲,為了替好友爭取多一些時間,她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好凝聚那一直在流失的勇氣,望著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怯懦的端熙,逼自己與他的目光對視久久后,才道:“很抱歉,我跟我家相公要睡了,何況,我們沒有宴客,請你把你帶來的客人全部帶走!
他點點頭,“也行,那你家相公總得來門口送個客,這才不失禮數(shù)!
“沒問題。”萬知香已準(zhǔn)備好面對端熙,但為了掩飾胸部,她不得不雙手環(huán)胸的站到蘇丹凝的身邊,“娘子,我們就去送個客!
“呃!好啊!碧K丹凝挑釁的看向他。
端熙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俊秀高瘦的萬知香身上,“看來你家相公比你大方多了,既然如此,就別掃大伙兒的興,讓我們鬧鬧洞房再走!”蘇丹凝臉色大變,“不!”
“你想怎么鬧?!”萬知香倒是冷靜,無畏的眼神瞪著他。
什么樣的人交什么樣的朋友!端熙的眼神露出贊賞之光。
“替新娘子把新郎剝光了,再大字型的捆綁在床上,然后,丟幾顆棗子在新郎官某些敏感部位上,蓋上被子,新娘子得鉆進被子里,把那幾顆棗子一顆顆的丟出被子外!
蘇丹凝臉色慘白,看著臉色同樣蒼白的好友,小茹已嚇到腿軟,隨時都可能跌坐地上。太、太可怕了!
看著笑得詭異的端熙,蘇丹凝下起逐客令,“我們才不給你們鬧洞房,我們累了,就是要睡了!
“沒錯。而且你們的方式太瘋狂了,恕萬某無法合作!比f知香也開口附和。
“也是,那么!”他壞壞一笑,“別說我不通人情,那就折衷,讓新郎官上半身打赤膊的扛著新娘子在門口跑個十圈,我們就走,這也才算鬧洞房!”
“好啊、好啊!”門外的人吆喝鼓噪的大笑叫好,“新郎、新娘不出來,我們就進去抓!”
蘇丹凝一看到那些人還真的要進來,她想也沒想的先沖過去,將門重新關(guān)上,再飛快的沖回端熙面前,繃著一張俏臉兒,踏起腳尖朝他咬牙低吼,“夠了!我們沒有必要娛樂你,請你跟那些人全部離開,我成親了,你堂堂一個一福親王非要落得騷擾有夫之婦的惡名嗎?”
“有夫之婦?!可是!”他濃眉一攏,故作一臉嚴(yán)肅,卻忍俊不住的又笑了出來,“你的丈夫是誰?難道是臺兒莊萬老太醫(yī)的小孫女萬知香嗎?”
什么?!蘇丹凝臉色刷地一白,小茹震驚的跌坐地上。
萬知香更是驚愕的瞪著他。該死,她早就懷疑過這不會是個好主意,龍王是何許人也?她十一、二歲時曾跟他有過一面之緣,光他一個冷峻眼神,她就明白自己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端熙的唇角勾起一道彎弧,凝娣的雙眸始終定在蘇丹凝那雙充滿震懾跟驚嚇的翳水明眸上。這樣的眼神可真經(jīng)典,若有可能,他還想珍藏呢!“你以為我為什么按兵不動,將計就計不是更妙?”他眸中的笑意更濃了,“你要怎么跟我談條件?還是不談?讓外面那些我一路從賭場、妓院招攬過來的男人闖進來鬧洞房?”
“卑鄙!”蘇丹凝氣得握拳,渾身發(fā)抖。
“錯了,這個機會可是你送給我的!哈哈哈……”
他笑得狂妄至極,她卻恨死自己了,因為,是她挖了個洞,讓自己跳下去的!
這算是沒有家當(dāng)?shù)谋幔?br />
銀色夜色下,蘇丹凝連收拾包袱的動作都免了,只來得及將老掌柜給的那袋銀兩送給小茹,隨即兩手空空的坐上端熙的馬車,她將隨著他回淮安去,這就是他所謂的“條件說”。
原來,他早就探得消息,萬知祥乃是萬知香所扮,知香與她從小到大是無所不談的好友,一直到萬家在三年前搬到臺兒莊,兩人雖靠著書信聯(lián)系,但情誼始終未變。所以,對端熙而言,既然是兩個女人在玩辦家家酒,他當(dāng)然讓她們玩一玩,再好好利用這從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千錯萬錯,就是她小看了龍王。
她原以為他會等到天亮再離開,但他卻安排了另一輛馬車連夜將小茹跟知香送走,好聽的說法是讓她“無后顧之憂”,然而她看得出來,他是迫不及待的要跟她獨處,因為他那雙狂妄的黑眸一直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在笑看著她!
馬車達(dá)達(dá)前行,寬敞的車內(nèi)有軟墊、枕子、被子、矮桌。
端熙舒舒服服的靠躺在軟軟的枕墊上,側(cè)著身子,目光炯然的看著直挺挺端坐在他對面的蘇丹凝,她嚴(yán)肅的表情與那張精致的美人臉實在很不搭,卻特別吸引他凝眸而視。
“你終究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雖然你找來的友人的確很有膽識!
是。∷靼姿傅氖鞘裁,知香在上馬車前竟還威脅端熙要他好好善待她,不然,她肯定跟他沒完沒了!哼,這回算她栽了,技不如人嘛。“是我不夠大膽、不夠聰明,應(yīng)該真的叫一個男人跟我成——”
端熙威嚇的冷眸突然射向她,她竟屈服在那兩道冷光下,自動的閉上嘴巴。
“你以為是男人,他的下場就會比萬知香所受的驚嚇少?”她未免太單純了!
他話里的冷酷令她頭皮發(fā)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背脊。是啊,她怎么會那么天真的以為如果今晚的新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不!她想都不敢想。
他凝娣著她眸中的懼意,笑了起來,“這一回合,你輸了,下次要挑戰(zhàn)我時,可得再想仔細(xì)些!
他還期待?!她聰明的在心中嘀咕,但她可沒他的好心情,笑不出來。
端熙突地從馬車窗口看出去,“到了!
“到了?”她跟著他的視線看,外面仍是一片漆黑。到哪里了?
馬車的確停下來了,簾子被打開,端熙率先步下馬車,她跟著下車,這才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艘美麗畫舫就停在運河旁。
他看了她一眼,“跟上來!
能不跟嗎?她瞪他一眼,在前方索先跟亞克的掌燈下,上了畫舫。半晌后,燈火通明的畫舫緩緩行駛在運河上,蘇丹凝跟端熙坐在一桌豐盛的夜宵前,“吃一點,吃完就先去睡一覺。”
他口氣算很好,因為是贏家吧!
她不悅的看著自在的吃起東西的他,這一桌熱騰騰的好菜可以說是他們才剛坐定就開始送上桌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計內(nèi),是不?”
“是!彼敛豢蜌獾幕卮,手一邊挾了道菜到她碗里。
蘇丹凝咬咬牙。天啊,是她愚蠢,自以為什么好計謀,卻忘了自己面對的敵人是誰,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他又挾了一塊肉到她碗里,“別懊惱,快吃吧!
“我不想吃!彼挠行那槌?再想到?jīng)]多久,她就要被他給吃了,她!她粉臉突然漲紅。
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端熙勾起嘴角一笑,“放心吧,今晚你很安全,當(dāng)然,如果你不吃一些,再乖乖的去睡一覺,那我也不介意!”
他的話尚未說完,遲遲不肯端起碗筷的蘇丹凝已經(jīng)迅速拿起碗吃了起來。他調(diào)侃一笑,“真可惜,我還希望你繼續(xù)堅持下去!”她低頭不予理會,想也知道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有多得意,但她還沒做好準(zhǔn)備,她這一步棋準(zhǔn)備許久,期待許久,沒想到反而造成了眼前這等困境,說白了,她簡直是把自己送進虎口。
窩囊!愚蠢!白癡!這碗飯她吃得真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