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風曼筠就覺得心神不寧,而明天就是她跟黎威的大喜之日——
“黎威,我想到薩滿法師的祭壇去祈福!彼伊死柰塘。
“祈福?”
“嗯,我想祈求神明保佑匈奴能少些烽火、多些和平歲月,那你上戰場的機會就會少一些,人間也少些劫難!本喸煨倥⑹酪苍S是他的理想,但她所期盼的卻只是他的平安與相伴。
他知道她還在擔心那個鬼心結,雖然他覺得是無稽之談,但她顯然深信不移。
“那好,我陪你去!敝灰苌傩⿹暮ε,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不用,還有些悄悄話我想跟老天爺說呢,何況,最近我們兩個簡直快變成連體嬰了,你不羞?”
“當然不坐,如果可能,我還希望你變小一點,讓我放在口袋里,那就更好了!彼詺獾膶⑺龘砣霊牙,深情全寫在臉上。
好甜蜜啊!但旁人可聽不下去了!鞍萃,一定要這么肉麻兮兮的嗎?看一下場合嘛!兩位!濒攧P開玩笑的打趣。
眼前這陣仗真不小,將近五千名精英騎兵集結在大帳外,眼睛就瞪著這對依依不舍的俊男美女看。
戰事雖休,不過黎威和魯凱每隔一段時間就得率領這群騎兵巡視那些被他們合并的部落,展示軍力遏止他們產生異心,而今天就是這個大日子。
難得看到黎威俊臉冒上紅潮,風曼筠忍不住的在他懷中噗哧而笑。
見狀,黎威也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眸中盡是深情。明天,只要再過一天,她就是他的妻了,終于!
“算了,我帶隊去就好了!濒攧P有成人之美。
“不用了,杜谷!”黎威笑著喚來杜谷,指示他帶風曼筠前往祭壇,再跟她來個擁抱,這才上了馬背,跟著魯凱率領著騎兵隊離去。
眼見隊伍走過,風曼筠才對杜谷道:“我們也走吧。”
“是!”
杜谷親駕馬車載著她到位于王城最東邊的祭壇而去,殊不知,一雙伺機而動的黑眸正冷笑的注視著這一幕,策馬從捷徑奔往祭壇。
約莫一個時辰后,杜谷駕車抵達祭壇,他停下馬車,風曼筠逕自下了馬車,抬頭看著這充滿著神圣氣息的古老殿堂。
“奇怪?怎么站哨的衛兵全不見了?”
杜谷覺得不對勁,因為離王城遠,又是祭祀重地,這里可是全天站哨,然而此刻連個人影也沒有。
“請夫人等等,我先進去打聲招呼!迸乱痫L曼筠不必要的驚慌,他決定先行入內。
但時間一分一秒經過,風曼筠在外頭站了許久,就是不見杜谷出來。
不對勁!她咬著下唇,小心翼翼的踏上石階,不意才踏入圣殿大門,一個渾身浴血的男子突然閃身至她身前。
在她尚未看清楚他之前,他已迅速的以手刀劈暈她,而男人身子一彎將她扛到肩上丟上馬車后,再將口袋里的一封信丟在圣殿,便披上一件黑色斗篷、戴上一頂草笠,低著頭,駕馭馬車奔往有著死亡沙漠之稱的荒漠。
。
夜暮低垂時,黎威和魯凱神情緊繃的快馬來到祭壇外。
稍早回到王城時,聽到女奴們說夫人和杜大人尚未回去,他們心中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上。
而眼前的景況更加證實他們的猜測,天色已變暗,但這里不僅無人掌燈,整座祭壇更是靜悄悄,夜風拂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也撲鼻而來,讓魯凱差點沒吐了,黎威的臉上更是一片死灰。
真的出事了!他飛快的奔入祭壇,點亮墻上的火炬,在看到腳下鮮血汩汩匯成一道小河流后,他直覺的朝薩滿法師靜坐祈福的天壇看去,這一看,是心神俱滅、而無血色,深恐自己來晚一步。
接著走進來的魯凱,更是拼命干嘔。天啊,薩滿法師還有衛兵們死狀凄慘的疊在一起,而疊在最上方的竟是杜谷!
黎威已經像個瘋子似的四處找人,魯凱一回過神來,也幫忙找著風曼筠,慶幸的是她不在那堆死人里,但也不在祭壇里,可見已被帶走。
只是,是誰下的毒手?
他們在戰場上,都是一刀殺死對方,再多也僅是割了人頭彰顯戰績,但薩滿法師等人可是被砍得血肉模糊,令人毛骨悚然。
最后黎威只找到了張沾染了血的信,打開一看,才知道風曼筠被帶到他們從小就被告誡不可以前往的死亡沙漠!
探過頭來看的魯凱困惑的搖頭,“殺手為什么要把她帶往死亡沙漠?喂——黎威你去哪里?你不可以去死亡沙漠,進到里面的人從沒活著出來的!”他邊叫邊追了出去,但只來得及看到一大片揚起的塵埃,而黎威早已挾緊馬腹,頭也不回的奔往前方。
*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曼筠在“喀啦喀啦”的車輪轉動聲中蘇醒,她有些困惑的睜開眼,看到一名駕馭馬車的黑衣人,然后——
她想起來了!臉色微微泛白,她一手撫著發疼的脖子,很快的看了看四周,想找可以傷黑衣人的武器,奈何這馬車上什么也沒有!
突然間,馬車緊急的停下來,沒坐穩的她整個人往前撞去,跌倒在炎熱而松軟的沙地上,一雙腳隨即出現在視線內,她喘息著抬起頭,在看清楚對方是誰后,她一臉的難以相信,“怎、怎么會是你?!”
秦烈直視著她邪笑,“對!是我!”
怎么可能?這個渾身散著邪魅氣息的男人,跟她印象中的秦烈根本就不像是同一個人,反而比較像身在未來世界的嚴翊倫!
她忍不住發抖,“你、你殺了誰?”他身上全是干涸的血漬!
“殺了薩滿跟他的衛兵,接下來,我要殺了哥哥,我才能成為單于——”他森冷一笑,“其實你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不過,誰讓你是哥哥唯一的弱點,所以我必須利用你引哥哥進入這個沙漠。”
“為什么?”
“因為這個沙漠,除了我以外,從來沒有一個活人可以走出去!闭f起來,這還得歸功他悲慘的童年,在一次被人謾罵之后,他跑來這里尋死,卻意外發現一個小綠洲,他認為這是神明要他活下去,于是在恢復體力后,他憑著意志回到王城,而這次他相信神明一樣會站在他這邊,至于不知道小綠洲存在的哥哥和未來嫂子肯定只會乖乖等死。
愈想愈得意,他張口大笑,“哈哈哈……”
風曼筠倒抽了口涼氣,全身發寒。
滿意于她的表情,秦烈笑得更加猖狂。他很想試試她的味道的,畢竟她可是他哥哥最愛的女人,可惜天色轉眼就要暗了,他得先到小綠洲讓馬匹補充水份稍事休息,等明天天亮再趕回王城,否則就怕他也會迷失在這片無垠荒漠。
“我要先走了,你放心,過不了多久,哥哥就會過來找你了!彼呎f邊坐上馬車,沒想到她突然一把上前的揪住馬車韁繩。
他臉色一變,“走開。”
“不!帶我回去,我不可以讓黎威來找我,我也不要死在這里!”
秦烈怎么也沒想到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這么大的行動力,他被迫下馬車與她搶奪韁繩,而馬兒在兩人搶奪中,也被迫跟著繞轉,就在他用力的一腳踹開風曼筠,好不容易又坐上馬車后,突然呆了!
慘了,這個方向對嗎?他驚惶失措的看著眼前一大片大漠。
他迷失方向了?!那、那小綠洲的位置……他急急掉轉馬頭,往日落的方向而去。是的,他記憶中那個小綠洲在西方,載風曼筠來的路上他可是特別計算過路程的。
而當風曼筠從沙丘里抬起頭時,秦烈的馬車早已不見蹤影。
怎么辦?她被一片靜寂緊緊包圍著,好冷,愈來愈冷了……誰?誰可以來救救她?!溫度愈來愈低了,她縮成一團的頻頻顫抖。
隱隱約約的,她似乎聽到急遽狂奔的馬蹄聲。
“救……救命……救……救命啊!”
但冷風肆虐,吹散她的求救聲,她只聽到馬蹄聲漸行漸遠。
刺骨寒意更冷了,又干又渴的她連眼淚都擠不出來,“救、救……救我……”
這一次,風兒卷走這聲虛弱的求救,吹送到黎威耳中,他臉色悚地一變,急拉韁繩掉轉馬頭,往聲音來源而去,終于,發現已然昏厥的風曼筠。
他飛快的下馬,沖上前去,只是那匹馬兒卻在同一時間跑走了。
“好冷……”她夢囈般地低喃,驀地,她被抱入一個溫柔的懷中,一道溫柔氣流也從她的胸口緩緩的流向她冰冷的四肢,她緩緩的睜開眼,在看清楚是黎威后,她又驚又喜又悲,“你怎么來了?不該來的!”
“胡說!你這笨蛋!好在,我及時的找到你!”他激動的抱緊她。
她眼眶一紅,“你不該來的,秦烈說沒有人可以走出這片沙漠的!”
“秦烈?!”
“對,是他把我帶來這里,他覬覦單于的位置才想利用我除掉你!
“居然是他?!”黎威難以置信,可他知道她不可能騙他,更沒理由騙他。
“既然如此,他肯定是有把握可以回到王城,那么我們也不要灰心!彼芸炖沓鲱^緒。
“對,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她破涕為笑。
兩人互相鼓勵,只是放眼望去,這片沙漠一望無際,而且什么標的物都沒有,所以,他們只能盲目的行走,直到黑夜來臨。
“我、我走不動了!水……水……”她喘息著,真的沒力氣了。
黎威心疼的看著她。不行!她太虛弱了——
他看著手臂,黑眸半瞇,從腰間掏出刀,就往臂上劃下一刀,再將那道滲著血液的傷口貼靠在她的唇瓣,“快吸。”
“什么?”她勉強撐起眼皮,在看清楚是流著血的手臂時,她先是一愣,馬上哽咽的拒絕,“不!不要!”
“乖,曼筠!
“要我吸吮你的血維生?我不要!”
“你必須這么做!彼麖娖人认。
“不要!我不要!”她淚眼拒絕,但還是抵不過他的堅持。
于是,她暫時撐過這虛弱的一天,但明天呢?他們沒水沒食物。
黎威當然明白她在擔心什么,他也憂心,雖然他是練武的人,但以他的血來喂養虛弱的她,在滴水不沾的情況下、在烈陽高照的大漠里,他又能撐多久?所以,他只能祈禱魯凱會帶人來救他們。
于是,一天又一天的,他手臂上的傷口愈來愈多,一道道皆皮開肉綻,但能擠出的血卻愈來愈少,而風曼筠仍然虛弱,也因為太過虛弱,她根本無力阻止他的自我傷害,她的心好痛,她不要用這樣的方法活下去,她求他、拜托他,但無法撼動他的決定。
黎威的確在強撐著,他整個人已經曬傷,體無完膚,在白天烈日下,他將她護衛在自己的影子下,當夜晚降臨時,氣溫驟降,他又把她緊緊擁在懷里,不受風沙侵襲。
然而他的傷口一天天惡化,風曼筠也看得出來,隨著時間的拉長,他的情況愈來愈糟,有好幾次,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甚至以為她熟睡了,所以不必再費力掩飾自己的痛,但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的,她眼眶泛紅的凝睇著他,“對不起!
他一怔,布滿痛楚的臉上擠出一抹笑,“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大意了,沒有發覺秦烈那隱藏在自卑面具下的野心!
“不!任誰也看不出他有那樣深的城府,而我曾經不小心看到他面具下的那雙惡毒的眼神中,卻沒跟你說!
“傻瓜!如你所說,沒人看得出來他有那么深的城府,所以,不是你的錯!彼钗跉猓讨淼陡钏频耐闯,將她輕擁入懷里,“但我想說,直到此時,我才后悔把你帶到我的世界來,也許,就要害你枉死在這里,”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內疚的看著她,“而且,我可能還會早你一步!
“不!不要說!”她臉色刷地一白,“我不要!”
他也不想,但他是練武之人,很清楚自己還能撐多久,所以,有些話不說就怕來不及了!“我可有無法帶你走出這片荒漠了!
“不!”她淚水迅速盈聚。
“別哭!”他舍不得,雖然他的眼眶已紅,“但是,我知道你還能撐下去,所以,你要答應我,如果我走了,為了生存,你要……”
“不要!我不要!”慌亂哭泣,她知道他要說什么,但她不是野獸,不要為了生存而做出傷害他的事,她寧愿跟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