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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史 第5章(1)
作者:單煒晴
  寅時方至,阮秋色便睜開眼。

  事實上她徹夜未眠。

  一個吻所得到的結果,遠比她想象的還要不能控制,需要花費比平常更多一倍的心力面對他。

  杜晴春做出的要求……不,命令,不能說完全出乎她意料。

  畢竟以他當時的舉動,直接對她亂來也并非不可能,可是他大費周章先是征詢,接著才命令的做法,才是打亂她心湖的原因。

  還有他甚少展露的溫柔。

  昨晚杜晴春抱著腿,將腦袋擱在膝上的舉動,或許沒有往常來得率性而為,可神情卻是她見過最平靜放松的。

  那瞬間,好似有人搬了顆大石頭扔進她不堪任何震蕩的岑寂心湖,攪亂了一直以來被她故意忽略的感情。

  她沒有母親,從小是由父親養大的。

  十四歲的某個早晨,她一如往常在寅時醒來,梳洗整理好儀容,正在摺棉被時,她突然發現床上有一攤暗紅色的血跡。

  那時她此生第一次的失控尖叫,也是唯一一次。

  她的父親比她早上工,是和她睡同鋪的丫鬟姐姐聽見叫聲,才跑回來看,并同她支吾地解釋會有那攤血只是她的月事來了,她才懵懂接受了這成長必經的過程。當天晚一點,她被父親叫到跟前。

  她還記得父親原本就嚴肅的神情比平時更是僵硬,他沒有提及她的變化,她也不太了解該怎么告知威嚴的父親。就在她局促不安地認定這是她做錯事的懲罰時,父親終于開口了——

  秋兒,你必須記著,主與仆之間永遠有條看不見的界線。身為主子,他能跟你分享一些快樂的或者無關痛癢的小事,但是當他遇到挫折困難或是壞事時,常常會變得不可理喻,在我們仆人的眼中仿佛變了個人。

  你可能會覺得自己不再認識這個人,會對他的改變感到憤怒、不解,但這就是主子:即使你有滿腹的怨氣也不能當面對他說,更不能沒大沒小的斥責他,因為你是仆,只能聽命行事。

  那時候的她不了解父親說的是怎樣的情況,因此倔強的不愿應聲,那是她頭一次的反抗,因為隱約有種父親要她遠離杜晴春的感覺。

  偏偏她的剛強是父親一手調教出來的,想當然耳,父親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現在的你或許還不懂,但總有一天將不可避免地碰上這種情況?粗,秋兒。她帶著不服輸的眼神,毫無畏懼地看著父親。如果有天醒來,你發現少爺對你做的每件事情都有異議,他不再愿意讓你陪在身邊,會上你不能跟去的地方,甚至覺得看到你就煩,對你說話再也不好聲好氣,反而不斷擺臉色給你看,挑剔你做的每一件事,這樣,你受得了嗎?她感覺自己的信心在父親的每一句話的打擊下潰不成軍。

  雖然她不懂為何會變成這樣,但是要她面對如此的杜晴春……光想到,就令她害怕。

  如果你無法做到不受影響,就別再和少爺如此親近。

  父親的話,向來是該怎么做的指標。

  可是她選擇陽奉陰違,因為她不認為杜晴春會這么做,況且她答應要永遠陪在他身邊,少爺沒有她不行。

  也許是年輕的狂妄自負,使她如此認定,可父親的話沒有一日不困擾著她,就在她最為心慌意亂的時候,他人的耳語開始帶來另一股壓力——

  她以為少爺會娶她嗎?一直黏著少爺,也不知羞?

  那也沒辦法,誰教她如此有心,少爺上哪兒,她就像只小狗一樣跟進跟出,左邊討好右邊奉承的,哄得少爺服服帖帖,總有一天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說來誰不喜歡少爺?就怪咱們沒她那個本事了,改天要是當了少奶奶,還真希望她念得同房的舊情啊!

  也許再過不久就輪到咱們給她端洗腳水了呢!

  她懂了,原來父親會那么說,是因為早聽到這些流言蜚語,不希望她受傷,想保護她,才會借此機會告誡她,但是她固執的不肯聽,于是得親自面對這些嫉妒的聲浪。

  注意到這些背后談論是非的聲音,并沒有好處,徒增她煩惱懊喪,也讓她更加豎起耳朵去聽那些根本不想聽的話。

  終于,在這般精神無法集中的情況下,她犯下不可彌補的大錯——那時的她才接手史今書坊的管理沒多久,一個錯誤的決定,將一本應該收進觀書樓禁書庫的書籍和史今書坊的新書給搞混,并讓書坊的長工拿去翻印。

  發現出錯為時已晚,總共翻印了二十本,部分還在柜上的立刻下架,部分被借走的她也馬上去追討回來,而剩下被買走的她跑遍了長安所有人家,五本只追回三本。

  錯愕、自責、懊悔、沮喪……這都無法回到她鑄成大錯之前。

  父親對她失望,原本就等著看她出錯的人落井下石,其余的人則漠然以對。錯在自己,她也只能咬緊牙承受那些冷言冷語和冷漠忽視。

  但她的少爺實在和她靠得太近了,怎么可能會沒發現這種情況?他跳出來用強勢的態度插手解決這件事。

  她當然感激他為自己出面,可伴隨而來的竊竊私語只是越發喧囂而已,那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和杜晴春的距離,無論是看在他人或是他們自己的眼中,都已經模糊了主仆間的界線,偏偏她發現得太晚。

  在告訴自己必須劃出主仆界線的那一晚,她哭了。

  明明還是住在杜家,仍得伺候杜晴春,但一股想說卻說不出的揪心,令她的淚直落。

  原來,真的像他人口中說的一樣——她是如此傾心于他。

  卻必須將這種心情隱藏起來,不能言,然后欺騙自己。

  云與泥,是天與地的差別。

  那時候,她好希望時間一直停在初潮來臨之前,他們都懵懂,互相依靠的日子。

  寅時一刻,阮秋色一身整潔的獵裝,佇立在鏡前,凝視著鏡中面容淡然的自己。

  自從那之后,她原本就少笑的臉更難見到嘴角有任何上揚的弧度。

  十三年來,她早已習慣了這種隱心忍性的生活……

  突地發現自己正用手輕輕摩擦著唇,神情還帶著迷惘和沖擊,她心一驚,飛快收回右手,隨即因為用力過猛扯疼了手上的傷口。

  眉蹙春山,她暗罵自己老忘了受傷這回事。大夫的交代確實有道理,她只怨自己傷了慣用手。

  阮秋色對著鏡子重新整理過表情,眼角余光瞥見昨夜隨手擱在桌上的吊手巾,面色一凜,遲疑了片刻,她選擇忽略,轉身步出房門。

  他的少爺今天心情非常、非常的好。

  隱冬一大早就被挖了起來,替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主子準備洗澡水時,聽見倒在床上蹺著二郎腿的少爺邊抖腿邊哼著歌,又見他揚著滿臉的微笑,打心眼里肯定。

  若說除了阮秋色之外,跟在孤僻乖張的杜晴春身邊最久的就屬隱冬了。

  也許并非從小就待在杜家,隱冬對老仆口中有些調皮,但待人溫和、謙恭有禮的杜晴春一點妄想也沒有。

  打從他開始服侍杜晴春,他就一直是這副脾性;而沒有妄想便不會有所期待,自然也能忍受奴仆口中“性格驟變”的杜晴春。

  不過,待在少爺身邊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開心。

  “少爺,洗澡水好了!

  “嗯哼!倍徘绱狠p哼了聲,起身下了床榻,已經敞開大半的睡衫順著他的動作,順勢滑落,身上其余的布料也三兩下就被他清除的干干凈凈。

  平時阮秋色在的話,他會讓她替自己寬衣解帶,連洗澡時都要她來擦背,那是為了刁難她;如今她受了傷,他特別起了個大早在她來之前洗澡,可是一點也不想讓隱冬替他脫衣裳。

  讓一個大男人幫他寬衣?想到那個畫面就反胃。

  “少爺平時手腳也這么利落,阮總管應該會很開心!彪[冬忍不住說。

  他敢說,主子的樂趣就是一逮到機會,便極力為難阮總管。

  杜晴春在入浴桶前睨了他一眼,“順她的意不表示我會開心。”

  是啊,而他的少爺向來是以自己開心為最高原則。隱冬暗忖,乖乖候在一旁,等主子有事叫人,沒事閑搭個幾句。

  舒服地浸入浴桶,杜晴春的好心情沒有被隱冬的話給打壞,很快又恢復了歌聲。

  杜晴春有個怪癖,一天會洗上兩次澡。

  為了他這愛干凈的怪癖,杜府幾乎整天都得燒好熱水準備,因為他們的主子總是想洗就洗,完全不管時間的。

  “隱冬,你說,改變是不是件好事?”杜晴春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少爺若認為是好事,就是好事;不是便不是。”隱冬聰明的給了事不關己的答案。

  假使太認真和少爺談論這種問題,最后只會被他搞得一肚子氣,誰教他是個為唱反調而唱反調的人。

  “我是問你、覺、得!倍徘绱嚎吭谠⊥斑,笑容可掬,但命令的口氣不容忽視。

  隱冬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問:“少爺是在拿我試刁難阮總管的新方法嗎?”

  “我問個問題都算刁難人?”杜晴春有些不爽了。

  “問問題當然不算刁難,只是考慮到少爺以往的習性,小的想不出不懷疑的理由!彪[冬平淡無奇的回答。

  杜晴春停頓片刻,盯著他瞧,后道:“是我的錯覺嗎?你似乎越來越像秋兒了!

  “阮總管一直是小的仿效學習的對象!

  “如果你敢變得和她一樣面無表情兼不茍言笑,我馬上把你攆出杜家大門!

  杜晴春警告。

  隱冬聳聳肩,“如果說出小的在少爺身邊伺候了十二年,要再找到新的工作應該不難!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諷刺我難搞!倍徘绱浩沧。

  “哎呀,不小心說溜嘴了!彪[冬模仿阮秋色波瀾不興的神情,語氣平板的說。

  “真是夠了!”眉心微蹙,杜晴春啐了聲,“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有這么難嗎?”

  “回少爺,是不簡單!彪[冬有夠老實。

  “若你再不回答,我會要你全身脫光跑鳳翔一圈。”杜晴春唇角彎了笑。

  “那還真是差……體貼!迸u的話到了嘴邊,在看見主子的瞪視,隱冬乖乖改口,想了一下,回答:“主子遇上什么好事了嗎?”

  “所謂的好事是指?”杜晴春笑得好燦爛,幾乎等不及要說了。

  “這就要請少爺告訴小的了!彪[冬感覺自己是在主子期待的目光壓力下,被迫說出來的。

  “就是——”杜晴春興高采烈的語氣猛一頓,發現一時間要說還真不知從何說起。

  總不好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隱冬吧!

  話鋒一轉,原本急著想說的人,從容不迫的發表結論,“總之從今天開始,我們要迎接每一個完美的改變!

  這話要是被那天才剛替杜晴春“開解”過關于改變的事的樂七海聽到,肯定氣到吐血。

  “什么意思?”隱冬完全不懂。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我要起來了!倍徘绱阂膊辉谝,畢竟有些開心的事情,是只有自己細細品味就足夠了。

  隱冬立刻拿來干的布巾替主子披上,為他擦干身子,穿上衣裳,暗自慶幸他不再說著聽不懂的話。

  “少爺,我進來了!

  杜晴春才剛穿好衣服,阮秋色已經準時在寅時四刻來到他房門口。

  “嗯!彼醚凵袷疽怆[冬去幫她開門。

  “阮總管,日安!彪[冬依言打開門,并朝門外的人打招呼。

  阮秋色柳眉幾不可察的抬起,淡淡回應:“日安。”

  平常隱冬都是比她晚,或是和她同時進門的,今天怎么是他來開門?

  阮秋色感到疑惑,在看見浴桶和杜晴春微濕的頭發后得到證實——他起床已有好一陣子了。她知道不可能是自己晚起,那么是她的少爺早起了。

  主子怎么會突然早起?

  她正要開口詢問,杜晴春搶先一步。

  “我還在想著要用什么方法讓你乖乖扣著你的手!彼延兴档耐龖业踉谛厍暗挠沂直邸

  阮秋色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掛在胸前的傷臂。

  本來她是不想這么做的,也打定主意忽略那條布巾,偏偏一想到要面對杜晴春惱火的怒氣,不想浪費力氣和他爭辯,于是又回房把手吊起來。

  她想自己應該沒浪費那么多時間,那么真的是他早起了……

  “讓少爺煩心是屬下失職!彼呄脒吇卮稹

  “我真希望你能永遠記住這句話。”杜晴春漫不經心的說,接著轉向隱冬,交代道:“把水倒掉,濕布巾也都拿出去,早膳我要在房里吃!

  奴性堅強的阮秋色幾乎在他說完之前就開始動作。

  “慢著!”杜晴春拉開嗓子大喊。

  “是,少爺!彪[冬壓根還沒開始動。

  “不是說你。”杜晴春白了他一眼,指著阮秋色,“你,給我放下那塊布!

  手指頭一轉,又指向隱冬,“你,給我動作快一點!

  “是。”身為奴的兩人齊聲道,然后各自動作。

  “少爺今天起得真早!比钋锷珌淼街髯由磉,蹲下身準備替他穿上鞋。

  方扇揮了揮,大有催趕她的意思,杜晴春嚷著:“隱冬,過來幫我穿鞋。”

  放下收拾到一半的東西,隱冬連忙走到主子跟前,蹲下身捧起他的鞋,替他穿上。

  阮秋色沉默不語地佇立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隱冬似乎把她給擠到一旁,難道他很喜歡替少爺穿鞋?

  雖沒說出口,她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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