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慘的還不是他。
他二弟,何必洋。
他三弟,何必問。
簡直就是惡搞!害他們兄弟每報一次名字,就要被笑一次,全無例外。
國小點名,笑。
國中、高中,照笑。
當兵,全連笑到不行!
所有第一次聽到的人,照笑不誤!
他認命地閉了下眼,等著她的狂笑聲浪。
一秒、兩秒、三秒,安靜無聲。
他頗意外,再強調一次!拔艺f,我叫何必生!
她側首,笑是笑了,不過不是;▽W妹那種夸張到不行的狂笑,而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淺笑。
第一次沒被嘲笑,他怪不習慣的。
她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很好笑嗎?還是——
一股怪異的感覺縈繞在胸間,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妳的名字?”
她微微拿高畫紙,讓他看見角落的署名。
琤。
一道靈光劈進腦海,他終于知道哪里怪了!
胸口像梗著什么東西,他有些困難地,開口問:“妳——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每當他對她說話時,她會認真看著他,卻從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她奇怪地瞧他一眼,點頭。
“那,妳可以對我說句話嗎?”
她張了張口,搖頭,很為難地看著他。
她聽得見,卻不能說話!
他喉嚨梗住,好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人渣敗類他看得多了,一個個讓老天劈死他都覺得理所當然,少一個人搶氧氣呼吸,地球更美麗,但是那些人全都活得身體康泰、四肢健全,反而一個那么年輕、秀秀氣氣的女孩子卻讓她無法說話,老天真他媽的不公平!
嗚!好心酸、好難過,真想抱住她安慰——
不行,這樣一定會嚇到她。
他不著痕跡地揩揩眼角的淚花,假裝天下太平!安蝗灰院髪叾疾挥谜f,點頭或搖頭就好,女生真的安靜一點比較好。妳不要不相信,我跟妳說,我就認識一個話很多的女人,長得漂亮有什么用?她話真他媽的——呃,我是說,她話比她媽媽還多,還沒開口我就想叫她閉嘴,聽得我耳朵都長包皮了……”
在淑女面前講包皮好像有點不雅……他再度更正。“我是說耳朵想包一層皮!所以妳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千萬不要改變……”一口氣說得又急又快,連他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么。
小心翼翼偷瞄她一眼,這樣有安慰到她嗎?
要是待會兒她掉淚、或者露出一丁點傷心的表情,他想他一定會懊悔得當場切腹自殺來向她謝罪。
那雙沈靜的眸子望著他,看得他都快尿失禁了,那道暖如熏風的笑容再次浮現,輕輕點了一下頭。
。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反復看著她今天畫的那張圖。
啊,她真的是一個靈透的好女孩,連畫的圖看起來都有那么溫暖的感情,愈想就愈熱血澎湃。
今天要走時,她把那張畫好的圖遞給他,他后來回家想了好久,是因為他夸過她畫得好吧!所以她認為他喜歡,就把這張圖送給他。
他發現自己慢慢可以理解她的心思。
她做的,就是她想的,其實一點都不難懂。
然后他沖動就問她:“我下次還可以來這里等妳嗎?”
她點頭了!所以就是說,她不討厭他嗎?
如果不是這行為太娘,他樂得超想在床上滾。
決定了!
明天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把這張圖護貝裱框起來。
第二件事情——他要追求她!
管他配不配的,就算被笑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他都要用力追!
想到這里,他一腔熱血沸騰,顧不得半夜三更,手機抓了就撥出去。
“喂——”另一頭傳來困得快要死掉的聲音。
“臭婆娘,妳不是說要教我把馬子?”
蟬聯N年校花頭銜,加諸在她身上的形容詞多不勝數,每個都悅耳又動人,唯一會用臭婆娘稱呼她的,連想都不用想——
“啊你不是說我再講一遍,你要把我踹到墻上三天爬不出來?”
“我讓妳踹到墻上三天爬不出來,拜托妳教我!
這下岳姍姍瞌睡蟲全跑光了,整個人驚嚇得清醒過來。
他耶!何老大、威震八面的生哥、全臺灣唯一僅存的鐵血硬漢,他會拜托她?!還用這種急切到不行的口氣?!
以前不是一提到女人,他就翻臉亮拳頭嗎?
她曾經被追求者搞得煩不勝煩,不過就拜托他假裝客串她幾年的男朋友到畢業而已,差點沒被他打落滿嘴的牙,這樣的人會問她怎么把馬子?
“老大,你卡到陰了嗎?要不要我找個時間陪你去廟里拜拜?”
“馬的!妳才鬼壓床咧!”敢說他的清靈小天使是鬼,她活膩了?
所以是真的發情期到了……岳姍姍喃喃自語。
這還是三十年來頭一遭。
該怎么說他這個人呢?大而化之的魯漢子,可以和女人在床上肉搏到風云變色,可是談起感情,絕對敬而遠之。
不是瞧不起愛情,相反的,就是太尊崇愛情的神圣,不敢輕易褻瀆它。
他從不玩感情游戲,偶爾有正常需要便找酒店小姐抒發,銀貨兩訖,干脆利落,誰也沒有負擔,而愛情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某方面而言,他簡直比處女還純潔。
“她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子?”
“很乖巧、秀氣、文靜、可愛、溫柔、像瓷娃娃一樣純潔美麗……”
每說一個形容詞,她下巴就掉一寸……
以前他不是最討厭這種嬌嬌弱弱的小女生嗎?稍微用力一點就會被捏碎,偏偏他又粗魯得要死,這種水晶般嬌柔纖細的女孩子,他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老大,你完了……”連最討厭的缺點都成了最吸引他的特色,根本就已經沒理智地瘋狂迷戀人家了嘛!
“要妳說屁話!”他自己會不知道嗎?
“給個良心建議,在她面前你最好收斂一些,動作不要太粗魯,行為不要太暴力、臟話頻率不要太高……”否則人家女孩子光嚇都嚇死了,這世上可沒幾個女人像她這么堅強的,不然他怎么會活到三十郎當歲了,完全沒有任何女孩子敢接近他——她是指,除了酒店小姐和不良太妹之外。
“有啦……”這個不用她交代,總覺得在一個水水靈靈的女孩子面前講粗話,簡直是污染她的耳朵和純凈心靈,所以他不自覺連說話都會很小心地放輕音量,以免嚇到她,這輩子從沒對誰這么謹慎呵護過。
“那個……我問妳,左邊一個王,右邊一個爭,那個字怎么念?”
“噗——”逮到機會,立刻放肆嘲笑一番!敖心阕x書不讀書,一天到晚就會叫我幫你做小抄,現在連暗戀女孩的名字都不認識,糗到了吧!”
“妳屁話真的很多。到底怎么念!”可憐他家一向缺乏書香氣息,翻遍全屋子能被歸到書籍類的了不起也只有幾本情色寫真集和市內電話簿,連本字典都沒有,否則哪需要低聲下氣求她。
“琤,ㄔㄥ琤,一聲琤。形容玉清脆的聲音。來,跟著老師念一遍——”名字有這個字的她剛好就認識一個啦,哈哈!
“白癡!”他嗤哼。
不過還好有問,不然他可能會有邊讀邊。
唉——她連名字聽起來都好有氣質,反觀自己一身粗里粗氣……
三十年來,活得率性自在,卻在這一刻,強烈自慚形穢起來,意識到兩人明顯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