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宮。」
「不行!
「我要出宮!
「不行!
「我要出宮!
「不行!
「我說我要出宮!
「不行就是不行,你這小身板想去哪里,不為自己想想也該讓興安公主安心,你娘當年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你生下來,九死一生的驚險,你今天拿什么來回報她!」
要是有個萬一,他拿什么賠給公主佟欣月。清明帝難得的板起臉。不過她還在其次,最難應付的是這小子的爹,皇兄若是討人,他上哪兒弄個活蹦亂跳又聰明絕頂的兒子還。
「就是不想讓娘擔心才要出宮一趟,我總不能一輩子都長這樣子吧!長不高、不會老,我不要當個只能吃喝玩樂的孩子……」很多事他想做卻做不了,有想保護的人也保護不了。
那一日,他只要多善用「立羽」的天真撒嬌,以小孩子身分做身為大人不敢做的事討好,軟硬兼施的死磨活磨,以她藏不住心事的個性早晚會被他磨出她的心上人是誰,兩人之間再無秘密。
可是就在他準備施展磨功之際,眼角掃到一道深青色身影潛伏于不遠處的大石后,對方發覺他已然察覺有人竊聽便飛快的離去,等他追上去時已遠遠落于身后,只能任由那人揚長而去,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由背影看來,對方是名女子,極似當日狙擊他的黑衣人首領,從她身穿宮中太監的服飾,在宮中來去自如的狀況來看,宮中必有接應之人,而且來頭不小,才能令她如行走于無人之地,沒有一位侍衛、禁衛軍攔阻。
原本他是可以追到人的,若是以往成年男子身軀的話,可惜現在的他身小個矮,對方一步是他的好幾步,追著追著就把她追丟了。
容盡歡的提醒并無失誤,一旦喬府未對外發喪,欲致他于死的那伙人便會發現他未死的事實,多次襲擊喬府未果得知他未在喬府,于是便轉移目標。
而這時候皇上「恰巧」帶了一名孩子回宮,模樣、個性肖似行蹤不明的喬府世子,這還不啟人疑竇?不論是不是和喬翊有關連,他的出現同樣是個阻礙,擋了某些人的路,必須摸清他的底,以絕后患。
「朕知道你著急,朕也明白你急于恢復本來樣貌的焦慮,可是你體內有不明余毒未清,上次的傷雖已結疤,但內部臟器損傷極重,若沒好好的調養,日后你會落下冬喘畏寒的哮癥,朕不忍心你多受磨難!柜磧和獗砜雌饋頍o病無傷,是個健康無虞的孩子,但內傷看不見,棘手難治。
「小皇叔,我的身子沒什么大礙,你看我不是照樣又跑又跳,一天能吃好幾碗白飯,不信你問傅太醫,我的傷勢是否好得十之八九了!惯\氣時雖小有阻塞,但沒大影響,只是要多點氣力而已。
又成了傅太醫了,不喊太醫爺爺了,這位世子爺真善變。人微言輕的傅太醫眼觀鼻、鼻觀心,目光垂視,沒人召喚他絕不吭聲,宮里的明爭暗斗能不管就不管,省得引火上身。
「傅太醫你說呢?世子現在的狀況能否出宮,他有能力自保嗎?」以前他能單槍匹馬的混入北蠻軍營,救出受困其中的鳳瑤國邀鳳公主,那是他身體正常的時候,有武功傍身,如今時不我與呀!
當年的邀鳳公主鳳棲嵐奉鳳瑤國擒鳳女王命令,出使騰龍王朝與鳳瑤國協議共同出兵御敵一事,在簽定兩國合盟約定之后返回鳳瑤國,卻在途中被北蠻王爺薩瑪塔所擒,以此破壞兩國的聯兵,好一舉拿下騰龍王朝。
年紀小小的喬翊居然潛入敵營,以計謀令敵人陣腳大亂,最后護國將軍墨盡日率大軍攻破北蠻防線,打得他們潰不成軍,從此不敢再有犯境的野心。
傅太醫故作思忖的摸摸所剩無幾的胡子,其實是避開某個孩子帶著威脅的瞪視。「大致上來說,世子爺的身體已算康復,臣最多只能以藥物調理他的氣血,把流失的血氣補回來,但要遠行嘛……」
「傅、太、醫——」小心你的胡子不保。
喬翊一橫目,傅太醫捻須的手忽地輕顫!赋嫉囊馑际钦f別太勞累還是可行的,他與一般孩子無異!
嗯!這還差不多。某童滿意地一點頭。
「可你不是說他體內仍殘留余毒,若不悉數盡除將危及生命?」這孩子不僅是皇兄的嫡生血脈,更是他騰龍王朝的希望,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傅太醫為了「保胡」,呵呵地干笑!改鞘浅妓幻靼椎牡胤,臣多日來觀察,發現世子爺體內的毒并不傷身,反而是因治他的傷所排出的廢毒,在他身上傷口迅速復原的主因沒找出來前,這毒還是會跟著他,但對世子爺并無害處,甚至有解毒作用!
以毒攻毒,任何毒素進入體內都會化為烏有。
不過對本身百毒不侵的世子爺而言,那一點點毒并不礙事,他的身體是個容器,能接收各式各樣的劇毒。
「是嘛!我天生福相,是個生來享福的好命兒,有朱角爺爺疼我、淇兒姑婆疼我、小墨子師伯疼我,最最疼我的是小皇叔你呀!我怎么敢不保重自己,讓你們為我傷心呢。」他滿嘴甜蜜,讓人拒絕不了。
「你就這張小嘴會哄人,你爹你娘不疼你?」他把最重要的人遺漏掉,真是小沒良心。清明帝嘴上雖怪罪,可心里為兩個「最」字樂得很,表示他和小皇侄最親,連皇兄等人也比不上。
喬翊癟起嘴,故作委屈的模樣!肝业鲜前哉嘉夷铮镉H又一天到晚守著她的醫書和藥圃,我就像個沒人要的孤兒被人踢來踢去,要不是小皇叔你疼我,我就流浪天涯,四處為家了,當個人見人厭的小乞丐。」
這話要是讓喬灝聽到,幾十下板子逃不掉,喬翊每回「離家出走」的借口不盡相同,但爹娘的關心不曾少過,他身邊隨時有喬灝派的暗衛保護,直到他有了自己的親衛為止。
聽他說得可憐兮兮,清明帝忍不住發噱!干俟嗝詼耍奘翘勰,但也不許你拿自個兒的性命開玩笑,皇兄把你交到朕手中就是不想你有事,朕不能有負他所托。」有句怕丟臉的話沒說出口——他也怕皇兄踢他龍臀呀!
「小皇叔,小三出宮不是因為貪玩,而是接到圣女姊姊的飛鷹來信,她說我中的是蝕心蠱,要找施蠱者解蠱,而丐幫的龍七已為我尋到施蠱人,我出宮是治蠱毒呀!」他一刻也不能等,再等就真要出事。
他一早便在他盥洗用的凈面銅盆邊緣發現被人抹了毒,那種毒無色無味,遇水則融化入水里,人一凈面便會毒入肌膚,皮膚先是長出紅色的斑點而后潰瀾,慢慢地腐肌蝕骨,將人一點一點地折磨到死。
而在之前他也遇到相同的情形,在飯菜里,在碗筷上,在他接觸的器皿中,已經有幾回被動了手腳的跡象,因此他故意發了脾氣不讓宮女、太監們服侍,以免他們誤食或碰到而中毒。
對方大概曉得他已注意到他們的陰謀,所以顯得有些急躁了,大覺不妙想盡快除掉他,頻頻以毒謀害以免走漏風聲,讓他反咬一口。
所幸對方沉不住氣先露了餡,不是什么難應付的角色,真要處理起來不費事,可惜敵暗我明,他又是個「孩子」,連自保都有問題,何況得顧及他人安危。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下毒和偷聽的不是同一路人馬,若是他猜得沒錯的話,一方是急昏頭的太子,一方是謀定而后動的老奸國丈,他們之間已經互不信任了,表面合作但私底下動作頻頻,各顯神通,看誰技高一籌。
而這情形對他反而有利,讓他有機可乘,暗中策劃讓兩方的不和浮上臺面,彼此互扯后腿。
「什么,你中蠱了,難怪……」先帝駕崩主因是蠱毒,那是一種玄妙又難解的蠱術,宮中太醫唯一人能解。
「知道我不是調皮胡鬧了,可以放我出宮了吧!那個人四處游走行醫,若不趕緊趕到他的落腳處他又要離開了,我會追得很累!顾炔患按牖謴湍凶由黹L,孩子身形讓他吃了不少暗虧。
清明帝并未因他的急迫而點頭,深思熟慮一番才開口,「你一個人上路朕不放心,但是派太多侍衛護送又太醒目,朕擔心半路有人攔截!
「小皇叔不必為這件事苦惱,我把富春從青城調回來了,還有我爹的幾名暗衛隱身暗處保護,不會出任何差池!顾呛卧S人也,豈會在毫無準備下出京。
他思忖了一下,做了決定!负冒!朕放你出宮,你一路上不可因多管閑事而逗留,解了蠱馬上回來,讓朕瞧見完好無缺的你!
「知道了,謝謝小皇叔。」童顏喬翊最后一次展現笑顏,再見時是十八歲的原樣。
心急的喬翊一拜別清明帝,便要去見第一個浮現腦海的溫拾蘭,上一回出京為刑部辦案時沒能平安歸來,害她為他的安?蘖撕脦滋,他不能讓她再為立羽的消失而難過,以為立羽同某人一樣沒良心,一出去就是丟掉了,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在不確定能不能還原前,道別是不能避免的,起碼她不會太傷心,知道他是平安的。
只是喬翊先遇見的是等在曲橋邊的容盡歡,他看似逗弄,實則心黑地揉捏粉嫩的小臉蛋,下一回想再為所欲為可就沒機會了。
「急著趕去哪兒呀?立羽小公子!拐娌诲e,小孩子的皮膚比抹了羊脂還滑嫩,令人愛不釋手。
「滾開,別攔我,我的時間不多了!顾仨氃谀莾煞饺笋R沒察覺前出宮,不然就走不了。
「趕著離情依依是吧!你這重色輕友的色胚,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這般急迫是唯恐那些人對你身邊的人伸出魔手,全無防心的蘭兒首當其沖,你和她走得太近了!姑餮廴硕伎吹贸鏊土⒂鸲嘤H近,而且她還是喬翊最在意的青梅竹馬,兩人都和她關系匪淺。
溫拾蘭傷了、殘了、死了,喬翊或立羽必會出現,這是他們最后的絕招,也是到了走投無路的下下策。
聽到他說中自個兒的心中事,喬翊捉起他大手狠狠咬了一口!附o小爺看好她,不許監守自盜,要是她掉了一根頭發擦破皮,小爺讓你光著腦袋當禿驢。」
嘖!真狠,咬出血印子!嘎牰,小公子,不過監守自盜是指你自己吧!
不知是誰對人又抱又摟,臉貼臉磨磨蹭蹭,這年頭不要臉的壞胚子還真多呀!」
「容盡歡,你敢消遣小爺!」又不是他主動索摟索抱,是她自己貼過來而他不好推開而已。
八歲的孩子臉紅得像著火似的,輕輕一摸還燙手呢!
「聽我一言,真要不想放開就緊緊捉住,唯有成為「你的」才不會被搶走,與其千防萬防防止別人心存邪念,還不如想想自己要什么,你的心想要的是誰!
他言盡于此,明不明白看個人悟性,好朋友做到這種地步也不容易了。
一個感情遲鈍的笨蛋,容盡歡在心里可惜。
你的心想要的是誰?
喬翊的心震撼了一下,這句話像天雷劈中他腦殼,轟地炸出很多他以前從沒想過的事,也讓他靜下心想想自己要什么。
人會長大,不可能停留在最純真的童年,他由愛玩的小男孩長成頑劣的少年,又從青澀少年漸漸蛻變成為皇家事奔波的世子爺,他的世界在推進,人也非昔日做錯事就能耍賴的孩子。
那小蘭呢?她也脫離稚嫩的小女娃模樣,成了個如花朵一樣嬌嫩的大姑娘,因為能歌善舞、精通音律,加上長相不俗,不少王公大臣拜倒石榴裙下,有意進一步締結良緣……但都被他破壞了。
想起求愛被拒,死纏不休的石玉棠,喬翊心里仍然殘留憤怒,他憑什么跟他搶人?!
喬翊邊走邊思索,在看到和丫鬟說笑的溫拾蘭后,他的心豁然開朗了,他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
他要溫拾蘭的心、溫拾蘭的人、溫拾蘭的全部,他要她只屬于他一個人,一生一世相伴左右。
「咦,你要走了?」
聽見男孩的道別話語,溫拾蘭表情愕然。
「我爹娘來接我了,所以待會兒就要離宮了。」溫小蘭,你等著我,不許你心里有別人。
「你不是皇上的私生……呃,我是說為何走得這么匆忙,我還沒猜出你是誰家的孩子。」忽然間被告知,她好舍不得,即使只是短暫的相處,她也已經非常喜歡他,喜歡到不忍分離。
「猜不到就猜不到,改歲末一起去放河燈吧!來,勾勾小指,約定了,誰也不許遲到!顾斐鲂≈割^勾住她小指,蓋章。
「你真的會來嗎?」不知為什么,她突然感覺再也看不到常逗她開心的立羽,他們的緣分就要斷了。
他用力地點點頭,然后……「小蘭姊姊,你蹲低一點,我有悄悄話要告訴你,不可以給別人聽見。」
「什么話?」溫拾蘭身子一低配合他的高度,猜想著他有什么私密話想說,他們常分享各自的小秘密。
「是這個!顾∈峙踔哪,冷不防地將小嘴印上嫩紅唇瓣,嘖了好大一聲。
「啊!你……你這孩子……」跟誰學的壞毛病,溫拾蘭錯愕又羞赧,捂著唇冷瞪不學好的小孩子。
「你的吻我拿走了,不許忘了我,記住我是第一個,聽見了沒,溫小蘭!
他得意揚揚地兩手叉腰,一副「強搶民女」的小霸王樣,但微紅的耳根泄露他的赧意。
溫小蘭?看到立羽張揚得不可一世的賊笑,溫拾蘭心口打了個突,他多像狂妄囂張的喬翊,只有他會喊她溫小蘭。
立羽和喬翊,他們相似的地方真的太多了,兩人不是同一個人嗎?她有著深深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