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可以說脫胎換骨的表妹半響,景瑛眼神慢慢地變了,少了城府,多了認真!斑@些年來,無法和怡親王親上加親,讓我一直到現在還相當惋惜,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失算!
是跟怡親王府?而不是說跟“你”?
毓齡抬眼看著他!斑@么說來,你也從來沒喜歡過……我?”
原來這個男人也不過是看書琳寧格格是怡親王的寶貝女兒,才想娶她為妻,她真替琳寧格格感到不值,到了最后只是被當成利用的工具。
“若是現在的你,應該就會不同了!彼麖膩碇话亚楦挟敵傻玫綑鄤莸氖侄危且驗樗麖膩頉]動心過。
聽了,毓齡一臉沒好氣!艾F在說這些都沒用,我只有一句話送給你,你再怎么會算,也算不過老天爺,做人還是要實在,少利用別人,免得到最后,那些報應都會回到你身上!
見景瑛貝勒還在思索她的話,毓齡也懶得再說下去。
“我讓奴才送你出去!币f琳寧格格親耳聽到這個男人根本對她無心,怕會氣得直跳腳,說自己的眼睛被蛤蜊肉糊到。
景瑛貝勒究竟想談什么?
在往書齋的路上,納爾圖不止一次這么想,不是因為不相信毓齡,而是最好不要跟那個男人太接近。
就因為景瑛貝勒是四阿哥身邊的人,皇帝近來也留意到了,發現他與不少朝臣較好,和其他皇子也十分親近,曾經有過“此人算計太多”的評價,跟他的先祖,也就是開國元勛弘毅公相比,太過權謀,太少忠心正直。
依皇帝的性子,又怎么能由著這樣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作怪,尤其是留在四阿哥的身邊,雖然繼承人選是采用秘密立儲的方式,不過納爾圖也看得出四阿哥是可能性最大的,所以皇帝絕對會找機會除去景瑛貝勒,不會留下此人,納爾圖可不希望被無端受到波及,那下場難以設想。
納爾圖嘆了口氣,不禁有種功名利祿轉頭空的感慨,若不是當年沒有被封為多羅郡主,或許就不必為這些事輾轉反側,可是若沒有將怡親王的女兒指給他為嫡福晉,那么他和毓齡就不可能相遇。
既然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那么又何須煩惱?
這一刻,他領悟到這個道理,心也安了。
“……玉蘭給郡王爺請安!币粋柔細的女聲講納爾圖的心思拉回。
認出玉蘭,他微微頷首!坝惺?”
雖然待府里的奴仆向來仁慈寬容,除非犯下大錯,否則不會嚴懲,不過身為主子該有的威嚴,他可不曾忘了。
納爾圖的冷淡讓她一怔,不過依舊照計劃進行!澳翘煲皇强ね鯛敿皶r救了玉蘭,玉蘭或許已經不在人世!
“以后別再做那種傻事了!彼ひ暨@才多了些關切。
她淚光瑩瑩地低頭!坝裉m知道,絕不會再做傻事了。不過玉蘭無以為報,所以親手縫了一只荷包……”說著,雙手呈上繡著吉祥圖案的藍色荷包,女紅可是她最擅長的,“請您收下!
他深幽的目光望向那只荷包,莫名地想到了善于女紅的額娘,也經常繡荷包送給阿瑪,納爾圖不由得又憶起這名婢女前幾日意圖尋短的舉動,都與額娘做過的事有著幾分巧合。
或許自己曾經迷惑過,因為這么婢女和額娘的境遇相似,所以才會讓府里的嬤嬤們多多照顧,并不表示他會將感情放在她身上,看著婢女含羞帶怯的臉蛋,他這才察覺到她并沒有想象中的單純。
納爾圖也不是完全沒有城府和心機的人,只是做事坦蕩光明,若非必要,不想讓自己變成謀略深沉的人,可是遭人算計,卻不可能無知無覺。
“不用了,往后認真做事就好!睜枅D直接拒絕了,看來還是找個理由讓內務府將她調去其王公府邸,此女留不得,他話一說完,立即轉身離開了。
而在聽了納爾圖的回答之后,玉蘭的眼中不禁淚花打轉,不明白她哪里做錯了,原本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跟預想的不一樣?
玉蘭掏出絹帕拭淚,眼底特別明亮,那是勢在必得的光芒。“我必須再想想其他辦法,一定還有……”
就在這時,毓齡和景瑛貝勒說完了話,打算去書齋找納爾圖,見到玉蘭垂首啜泣,猶豫要不要上前關心一下,后來還是走開了,因為在傷心的時候,別人的安慰有時反而會讓人更難過。
當毓齡跨進書齋,坐在幾案旁喝茶的納爾圖有些訝然。
“已經談完了?”他擱下茶碗問。
毓齡在他身旁的座椅上落坐!拔腋俏回惱諣斠矝]什么好談的……還有,我剛剛在來的路上,看到那個叫玉蘭的婢女好像在哭,要找人去問問嗎?”
“不用了,不守本分,心機太重的女人,我不打算再把她留在府里頭!奔{爾圖冷冷地說。
“那天你不是對太很好,還害我有點吃醋?”她有些納悶。
“如果她心懷他圖,就另當別論了。”他伸出左掌,隔著幾案握住毓齡的小手,像是在安撫她。
“看到那名婢女,會讓我想到死去的額娘,若額娘能多等我幾年,我就有能力孝順她、奉養她,讓她頤養天年,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讓人給抓住了機會……”納爾圖目光透著幾分寒意。
“可是她錯了,我不會讓自己的孩子也同樣因為‘妾婢子’這三個字而讓人輕視,跟我吃同樣的苦頭,他也不會有我這種運氣,能夠得到封爵的機會,所以根本不會動那種心思。”
“我了解你這種心情,看到別人有父母會問他們吃飽了沒有,工作會不會很辛苦之類的,我只能偷偷羨慕,所以她會拿來利用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是人都會想往上爬,這是天性,也不能說她對還是錯……”毓齡也不想去批評,因為每個人的做事態度不同。“對于我來說,平凡的人生就是一種幸福了!
“只要你會說這種話。”納爾圖一臉失笑。
“這樣說有什么不對?”她笑睨他一眼!拔腋揪褪莻平凡人,沒什么了不起的心愿,只要一家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可以一起看著孩子們長大,等到我和你老了之后,牙齒都掉光了,只能吃粥配大茂黑瓜也是一種幸福!
“什么黑瓜?”他忍俊不禁地笑了。
毓齡跟著哈哈大笑!八闶轻u菜的一直……說到吃,我才想到肚子好餓,最近真的好會吃,一天都要吃好幾餐!
聞言,納爾圖陡起收起唇畔的笑意,滿眼正經。“若我記得沒錯,禧恩的額娘剛有喜的那幾個月,也容易感到饑餓,還曾好幾次大發脾氣,說她不想胖到見不得人,若不是打胎已經太遲,還會傷害身子,她真的會不顧當初和我的協議,不要腹中的孩子了!
“其實之前……我已經有點懷疑是不是懷孕了……”毓齡小聲地承認。
他板起臉孔問道:“為何不早點說?”
納爾圖不禁也開始禁止了,前些日子他本來就打算請御醫到府里來幫毓齡把脈,只是事情一忙就忘了。
“因為……我怕在這里生孩子!必过g怯怯地說。
納爾圖愣住了。
“生病當然可以吃中藥,可是生孩子不一樣……”萬一出現不好的狀況,沒有婦產科醫生在旁邊做緊急處理,她真的沒有安全感。
“我會找個經驗最豐富的穩婆!奔{爾圖講她帶進懷中,嗓音低沉溫柔地安撫她的焦慮。
毓齡從他胸前仰起頭問道:“她有執照嗎?”
“……”
“那么在生孩子的時候,你會不會在身邊握住我的手,幫我打氣?”電視上都是這么演的。
“……”
“你會親手幫孩子剪臍帶嗎?”聽說有個同事的老公去陪產時就這么做,夫妻倆高興得痛哭流涕,讓她聽了也好感動。
“……”
“會不會?”事關孩子,毓齡固執地要得到答案。
納爾圖的嘴巴像離水的魚,一開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這是活了二十多年,他頭一次體會到“無言以對”是何滋味,可是又不想讓毓齡失望,希望能彌平她的不安。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確定是否真的有喜。
就在半個時辰后,御醫被請到端郡王府,仔細地望聞問切一番,確診出現喜脈。
“恭喜郡王爺!恭喜福晉!”
御醫的這聲祝賀終于讓納爾圖有了真實感,他又要再度當阿瑪了。
不過準媽媽卻是驚大于喜。
對毓齡來說可是第一胎,二十二歲當媽媽。以現在人晚婚的年紀來算,還太年輕了,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跟把禧恩當作自己的兒子不一樣,是要經過懷孕和生產這兩個階段。
她惶惶不安地看著自己的手,腦子一片空白,沒有注意到御醫的離去,還有奴仆們的道喜聲。
等納爾圖屏退的婢女,關上門扉,在炕床旁邊坐下,自然也把她臉上復雜的表情看在眼底。
“別怕……”納爾圖握住她的手說。
毓齡抬起螓首,嬌嗔道:“這樣說很沒說服力!
“到時我會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握著你的手,甚至要我親手幫孩子剪臍帶,我也愿意那么做。”如果兩、三百年后的男人能做到這個地步,那么他一定也能辦得到。
“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說的?”她露出喜色。
納爾圖用很堅定的口吻說:“當然,我說到做到……至于你跟我解釋過的執照,穩婆應該沒有那種東西,不過我會派人多多打聽,找個最穩當最有經驗的,所以不要擔心!
“嗯!必过g總算笑了。
“一切有我在!彼h住毓齡的肩說。
“雖然現在很緊張,不過……心里有一部分又覺得比之前踏實不少!彼吭诩{爾圖胸前說。
“怎么說?”他扶著毓齡的發。
“我在想一定是老天爺決定讓我留下來,才會讓我有了這個孩子……”感覺到肩頭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毓齡當然曉得這兩人之間一直以來就存在的恐懼,只是努力不往壞的方面去想。“所以我相信老天爺不會拆散我們的。”
或許就因為琳寧格格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福氣,因此老天爺才會把她們交換過來,有了這一趟神奇之旅;但是對毓齡來說,不管納爾圖還是禧恩,都是她的最愛、她的寶貝,愿意用生命來守護。
“但愿真如你所說的。”納爾圖將她和腹中的孩子擁得牢牢的,很怕眼前所擁有的幸福會突然消失不見了。
“一定是這樣的!必过g心中更加篤定。
“我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來拆散我們!彼手Z地說。
她有些倦意地閉上眼。
以為毓齡睡著了,納爾圖想讓她平躺下來,好好地歇息。
“琳寧格格的阿瑪什么時候回來?”她又掀開眼,問出心中最大的隱憂。
納爾圖沉吟片刻。“再半個多月左右就會從江南回來了,在這段期間,他也曾數次捎信來關切你的傷勢痊愈狀況,我只回說一切安好,不過也瞞不了太久,早晚都要面對!
“他真的很溺愛女兒,卻不知道反而害了她!必过g有感而發地說。
他微頷下首。“岳父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在所難免。”
“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用在這對父女身上,好像真有那么一點道理!必过g卻不認同這樣的寵愛方式。
“還有這種說話?”納爾圖失笑地問。
毓齡嚴格地警告他說:“如果我生的是女兒,絕對不準你這樣寵她,該管教的時候就該管教,不可以太溺愛,
“這是當然!彼R上保證。
她還想說什么,就聽到門房被人推開的聲音,趙嬤嬤看著小主子進屋,便又輕輕地帶上門扉退下了。
“額娘……”稚嫩嗓音大聲呼喚著。
“禧恩來了!奔{爾圖咧嘴笑了。
“額娘、額娘……”一個小小的身影用跑得撲向炕床,奮力地往上爬。
“阿瑪幫你……”他用大掌扶住禧恩的小屁股,然后托到炕床上,這才發現兒子似乎長大不少,也重了些。
“來,額娘抱抱。”毓齡摟住軟香香的小身子。
她用力啵了一下!昂,額娘親親!”
禧恩格格笑得很開心。
看著這對母子的笑臉,納爾圖鼻子不由得泛酸,張開雙臂,將他們圈抱在自己的胸懷中。
榮華富貴宛如過眼煙云,唯獨他們是自己無法失去的。
只能祈求上天,讓一家人永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