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門前,宛凈都還沒有喘口氣,就發現小弟正要出門的身影。
“龍龍,你要去哪?”
“出去!饼堼埢亓艘痪鋸U話。
她擋在門口!澳悴艅偝鲈,又要出去?不要出去好不好?”
“姐,我的病好了,而且我是真的有事!庇谛〉艽┖眯,敷衍一下姐姐,就出門了。
“早一點回來,不要太晚!”她對著小弟的背影喊。
“知道了!庇谛〉軗]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實在拿小弟沒轍。前兩天他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了兩天,好不容易氣色好了些,卻又急著出門。
她打開大門,發現失業半年的大弟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隨著綜藝節目的笑點而哈哈大笑。
她無奈的問;“阿仁,今天是不是有約面試?”
“嗯。”于大弟看著電視,敷衍的應了一聲。
“那面試的結果怎么樣?”大弟再這樣混下去也不辦法。
“我怎么知道。等通知呀,這半年來我都有在找工作啊,他們那些公司的官方說法都是叫我等通知,每次都嘛連個屁回應都沒有。”于家大弟找工作向來是可有可無的,有工作就做,沒工作就等,從來不曾積極過。
“爸呢?”
“你說呢?一定是喝酒去了啦!
宛凈無奈的點點頭,就回房間了。
這個家,根本不像個家。爸爸的工作時有時無,媽媽管不動爸爸,怕爸爸又喝多了,只好爸爸走到哪跟到哪;大弟找工作從來不認真,小弟則是混幫派。
她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關上房門,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于宛凈,從國中到出社會,幾乎都在為這個家付出;這些年來,她像陀螺般不停的轉轉轉,從來沒有一天停止為生活忙碌。
她的人生從來都是這樣平凡。國中畢業后,她以中等成績考上了中等高中,然后再以中等成績度過了高中三年。最想不到的是,她竟以不太起眼的成績考上了T大,被譽為是當年的黑馬,學校還想請她回去演講,演講題目便是“如何成為一匹黑馬”。
她當然不可能真的上臺去演講。光看到臺下一堆人,她就快嚇死了。而且,重點是,她要怎么講?總不能叫學弟妹去燒香吧,拜托幸運之神降臨自己身上。
大學畢業后,她以T大的學歷應征上現在正火熱的網路公司——皓宇資訊科技,擔任業務助理。她的同學幾乎都往金融業發展,要不就是找個薪水高的公司,只有她找的工作是小小業務助理——名為業務助理,實則是什么都要做的小妹工作。
她大學念的是企管,偏偏她對企業管理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從來不看商業資訊,對財經新聞也沒有興趣,電腦應用更是一竅不通,只會基本的文書處理和上網。
大學畢業后,她在報紙上的求職欄看到那斗大的標題寫著:
網路金童——零浚,再創網路新氣象。
當下,她就下定決心,她的第一志愿就是到皓宇資訊工作。但上網看了職缺,幾乎都是工程師,勉強適合她的只有業務助理。
她被錄取了。
她當然知道小時候的暗戀當然不可能持續到現在,就算再怎么戀著他,隨著時間的過去,那份暗戀已轉化成崇拜。
上班兩個月,她比較?吹降氖抢习逯坏乃握苄,她知道他們是一起創業的好伙伴。她很少看到零浚,因為他總是很忙很忙,忙募資、忙招商。
小時候的暗戀延續至長大變成了崇拜,到所崇拜的人的公司上班,是很難得的機會。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有多少能力。求學時乃至于出社會做事,她都不能歸類為能力強的人,個性上更不喜歡強出頭,默默不起眼的工作才是她想要的。
習慣遠遠的看著他,從小到大都是。她已經習慣了。
突然,砰的一聲,是大門被打開又關起的聲音。
聽到聲音,宛凈立刻沖了出去.
“小凈,快來!” 于媽媽吃力的扶著于爸爸。
“又喝醉了!蓖饍舫粤Φ姆鲋诎职,一邊扯著嗓子叫大弟,“阿仁,快去拿垃圾桶!”
“喔。”于大弟把垃圾桶推向于爸爸面前,嫌臭的站得遠遠的。
果然,不到一秒,于爸爸就吐了。好險這次姐姐英明,他垃圾桶送得快,不然老爸又要吐得滿地都是了。于大弟心里慶幸的想著。
“媽,你去休息,我和阿仁來照顧爸就好!蓖饍舸叽僦鴭寢,她知道媽媽陪爸爸陪了一天,又扶他回來,一定累壞了。
于媽媽笑著說:“最好你和阿仁有那個辦法!边@老頭還是要她陪在身邊的。
雖然他們不是一對稱職的父母,卻是相當恩愛的夫妻。
“還說呢,你不是說只要你跟在爸身邊,他就不會一直喝酒、亂請客?這個月爸還不是花一堆錢請人家喝酒!
“我有叫他少喝一點呀!睕]辦法,他就是一杯接著一杯,難不成要她拿繩子綁住他。
宛凈只能搖搖頭。媽媽要是管得動爸爸,她也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于爸爸有一身木工好手藝,前些年確實是賺了不少錢,不過夫妻倆就是不會理財,于爸爸總是左手賺了錢,右手就請人家喝酒,所以這個家一直要靠宛凈打工才勉強支撐起來。
于媽媽其實是一個好女人,但以夫為天慣了,加上不擅理財,更不會管教小孩,讓小孩像雜草般自由生長,所以才會養出于大弟和于小弟這般隨性沒責任心的孩子,好在宛凈算是雜草中比較懂得自律的一株。
從小就冷眼看著父母四處借錢,所以一等自己有能力,她便開始打工;她沒有任性的權利,她是長女,一直習慣被當成依靠,也就養成了她任勞任怨的性格。
“小凈,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呀,我知道我沒有用,所以才讓你辛苦了這么多年,對不起……”于爸爸每次喝醉就會跟宛凈道歉,心里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爸爸,才會讓長女年紀小小就要扛起一家子的重擔。
“……”宛凈只是一逕擦著父親身上的穢物。
母女倆互遞了一個眼色,并沒有多說什么。
有時候她也很想抱怨。父母倚靠她,弟弟依賴她,她從來沒有撒嬌偷懶的機會,但每每看到父親喝醉的模樣,所有的怨就會自然消失。父親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榜樣,只會在失敗后一次次懺侮,為人子女的,她也只能接受和寬恕。
“嗯……”
這次垃圾桶沒有接好,于爸爸又吐得一地都是了。
。
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
同樣分身乏術的一天。
“于小姐,麻煩將這份資料影印三十份,印完后放在我桌上,我早上要作會議記錄,沒空做這些雜事。”言下之意是宛凈有空做這些雜事。
秘書小姐甜甜一笑、轉身,空氣中立刻充滿了她的發香,遠遠的,還能聽到她高跟鞋踩在地上叩叩叩的聲響。
于是,宛凈只得連忙的去影。挥『弥,坐下來沒十分鐘,旁邊事務部的同事又湊過來了。
“宛凈,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好。”
同事安琪特意挺出懷孕六個月的大肚子說:“我懷孕害喜不舒服,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文件送到二十樓?”
“二十樓?給誰?”
“給零總。他和股東在開會!
“好。”
“要快喔,零總在等。”
“好!
于是,宛凈又連忙起身,準備把文件拿到二十樓給零浚。
一到電梯口,她才意會——為什么安琪已經懷孕六個月了還在害喜——原來電梯在維修中。
零總急著要的話,那……業務部在六樓,大型會客招待室在二十樓,她不就得爬十四層樓梯了?
天呀,十四樓!
但是,零總急著要。
想到這,她二話不說,十四樓,爬了!
而且還是很快速的爬。
七、八、九、十……終于爬到第二十層了。
她簡直想要放鞭炮!她可是使盡吃奶力氣在爬的。從小到大,她的體育成績都是低空飛過,今天可說是她活了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感嘆自己年少下運動,到這般年紀才會這么累。
一到二十樓,讓她想吐血的事情發生了——
電梯修好了。
她簡直欲哭無淚。無奈,只得汗水擦一擦,零總要的文件比較重要啦。
敲了敲門,她準備把重要文件送進去,這才發現招待室里只有美麗的秘書小姐在收拾茶杯。
她氣喘吁吁的說:“呼!呼!零……總呢?”
“送股東們去坐電梯啦!
“……”她還是喘個不停。
“呼!呼!呼!那安琪……說的很重要的文件……”喘得她沒辦法完整說好一句話。
“喔,因為等太久了,所以零總用簡報方式報告,那份文件只是輔助用,股東們也沒說要看,所以就算了!
呼!呼!呼!她還是喘個不停,臉紅得像是跑完了全程馬拉松一樣。
很無奈的看著手上的文件,宛凈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下樓時不用再走十四層樓梯了。
走到電梯口,她仍是在喘。沒辦法,她這個人從來不運動的,剛剛爬了十四樓,可以說得上是她一整年份的運動量了。
呼!呼!呼!電梯怎么這么久還沒上來?
“很喘?”
宛凈靠著電梯口,頭低低的,喘著說;“是……啊!
咦!那聲音,沉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好像是……
她一抬頭。“喝!零總!币坏魏购芸尚Φ膭偤玫温洹
“你爬了十四樓?”他看了下她手上的文件,記得她好像是六樓業務部的助理。
“是的。剛剛電梯還沒有修好!彼銖姺住了氣息。
“這份文件,我記得我是交代安琪拿上來的!
“她是孕婦!
“我想跟她愛拖的個性有關。我昨天下午就交代要把東西準備好,照說昨天下午她就該交給秘書了,拖到了今天,才會剛好遇到電梯維修。”
“唔……”宛凈頭低低的,不敢抬頭。她……會不會害到安琪?
這時電梯門開了,零浚跟著宛凈走進電梯。
Oh,My God!好近的距離喔,她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卻是分不出是剛剛劇烈運動的關系還是因為兩人距離那么近的關系,總之,她感覺自己的臉燒紅了起來。
“你是業務部的?”他記得她是新人。
天呀,零總在跟她說話!
“嗯!彼樇t的低著頭。
零浚點點頭。“叫什么名字?”
“于宛凈。”
“于宛凈嗎?好,我記住了!
這時,六樓到了,他們又一起走出電梯。
第一次正式接觸,那種暗戀的感覺又回來了,微酸中帶點甜,總之,酸酸甜甜的,不錯的滋味。
終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顆心卻仍跳個不停。
“安琪……”
“嗯?”安琪從事務堆里抬起頭。
“懷孕不要做太劇烈的事!
“我知道!
“以后那種要走動的事情就盡量找我沒關系!
“哈,宛凈,你真是一個善體人意的好女孩,那中午幫我買便當好不好?”
“……好!蹦怯惺裁磫栴}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