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懿坐在屏榻上,打量著悶不吭聲的龐月恩,看出她極為恐懼,卻不愿表露在外。
只是那張芙蓉面上有著出色五官、絕艷風采,和他記憶中的女娃出入甚大。
“謝謝你!彼。
龐月恩揚起濃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謝謝她?謝什么。克揪筒徽J識他。
“對不起!彼终f。
她更疑惑了,開始懷疑眼的的男人可能空有張好看的皮相,卻有壞掉的腦袋,老說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上官小姐,可否一笑?”
聞言,她瞪大水眸,愣了片刻!罢l?你是叫誰?”
“你不是上官凝!”他也是一愕,接著瞇起眼。
“……”龐月恩一時無言。
她從向陽口中得知,夏侯懿是害死她世伯的兇手,是搬空上官家產業的混蛋!在清風樓時。原以為他是為了威脅向陽而要擄她,可他也不強逼,只是揚著淡淡的笑,一副邀她上府做容的模樣,整個人文雅得像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基于內心疑俱,所以她沒有反抗,乖乖搭上船,下了渡口再轉搭馬車到原上官府,這宅院她來過幾回,如今再踏進,卻已易主,總讓她傷懷,奇怪的是眼前男人明明是個壞蛋,可她怎么看都不覺得他是個大惡之人啊。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跟在你身旁的不是上官向陽?”
“是啊!
“他不是喚你小姐?”
龐月恩先是疑惑地攏起眉,而后恍然大悟!八F在是我的貼侍,當然叫我小姐,我是龐家的三千金,上官凝是我的大嫂!
這人根本沒見過凝兒,只是沖著向陽喊她小姐就誤以為她是凝兒……他對凝兒有什么心思?該不會是打算要搶妻吧?
不過要搶也難,大哥早就把她帶往淮南了。
夏侯懿垂眼尋思片刻,才點頭,“是嗎?”難怪他覺得眼前的女子與他記憶中的女娃壓根不像。
據他所知,上官凝確實是嫁給龐家大少,正因為太快出閣,才會叫他至今仍見不上一面。
“那么……”龐月恩轉動著眼,直看向房門口!拔铱梢宰吡藛?”
她很怕要是她再不趕緊回家,一旦被向陽查到她在哪里,結果可能就難以收抬了,向陽性子內斂,但談起夏侯懿總是憤憤不平,甚至恨不得能親自殺了他。
“上官凝長得仆么模樣?”他突問。
她疑惑地看著他。為什么他要一直追問大嫂的事?
“她笑時,唇下可有小小梨渦?”見她不回答,他索性直接問重點。
龐月恩燮緊眉頭。“有梨渦的是上官凜吧!泵摽谡f出后,她隨即神色微變,后悔自己說話不經腦子。
“……上官凜?”他一震。
她張口欲言,最后卻又無奈地閉上嘴。多說多錯,干脆閉嘴算了!
無視她的局促不安,夏侯懿逕自喃喃自語起來!澳瓌C?”這兩個字的音太像,說不準當年他根本沒聽仔細……
兜過了十二年,誰會知道命運依舊將他倆接系在一塊?
是她嗎?給他糕餅,對他揚笑的小女娃?
所以,當她再次展頗時,他才會對她的笑難以忘懷……
原來,一直都是她。
“龐三--”
窗外傳來上官凜貓叫似的聲音,龐月恩趕緊跳上窗邊屏榻開了窗,左看右看,卻沒看到人。
“我在下頭,你的眼睛一定要擱在那么上面嗎?”她沒好氣地道。
龐月恩往下一探!皩α,我都忘了這窗挺高的!
“我知道我很矮,你可以不用再提醒我!倍际裁磿r候了,真的要在這視窗上敘舊嗎?
“你是要來救我出去的嗎?”龐月恩看看向來跟她不對盤的人。
說真的,她們沒啥交情,因為她一直都很嫉妒向陽對上官凜太好。
“對,所以你趕快跳下窗來,我帶你從后門出去!彼墒鞘卦谶@里很久了,確定夏侯懿離開回到主屋大廳,才趕緊溜來的。
“可是,這樣不會害你嗎?”能走,她當然是求之不得,可就怕她走了,有人要遭殃。
上官凜眨了眨眼,嘿嘿笑。“原來龐三還挺喜歡我的嘛,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
“我是討厭向陽對你太好”她沒好氣地悴道。
“原來是討厭向陽啊!弊罂从姨搅艘粫,上官凜才催促,“快下來吧,我在這兒墊了石板了。”
龐月恩抿了抿唇,跨過窗臺,踩在石板上。“你要不要跟我一道走?”
她笑笑搖頭。“不,我還有事要做。”
“可是,我覺得夏侯懿很古怪,要說他是壞蛋,偏又不覺得他是大惡人,他先前把我錯認為大嫂,還跟我說謝謝,又說對不起呢!
“……是喔!彼挥傻每嘈,大概可以想象得到是什么樣的狀況!皩α耍慊厝ズ蟾蜿栒f,要他沉住氣,事情也許不如他想象的那般。
“什么意思?”
“就是……”上官凜頓了下,尋思片刻才道:“上官家與夏侯懿家系了個誤會,才會釀成今天的悲劇,也許解開誤會已經無濟于事,但至少可以消弧彼此之間的仇恨!
龐月恩怔怔地看著她!澳闶遣皇牵
突地,鏗鏘數聲,哀叫四起,兩人心頭頓時抖了下,不約而同地朝主屋的方向看去,只見夜燈已起,主屋燈火燦燦,似有人影閃動。
“糟!向陽來了!”上官凜撩起裙擺就跑。
龐月恩跟著跑!八麃砹,不好嗎?”
“你沒看過向陽發火的樣子嗎?”她低吼。
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為了一個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奔跑。
可是,卻不能不跑,向陽一旦怒極,是寧可王石俱焚也不愿放過的,一個是她的義兄,一個是她所愛的男人,她不愿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她火速狂奔,壓根不管龐月恩在昏暗的碎石路上跌跤,逕自沖向主屋的回廊,陣陣血腥味撲鼻而來,她心頭抖顫得更厲害。
轉過回廊,光亮之中,只見上官向陽持劍砍向夏侯懿的后腰,眼見他還要痛下一擊,她想也不想地撲過去--
“不要”
最終,上官向陽帶回了龐月恩,待在夏侯懿府里的家奴則多半重傷,翁老從城里請來數個大夫一并診治,府里上下忙得一團亂。
而主屋寢房里的一男一女,則是不發一語。
夏侯懿裸著上身趴在床上,上官凜沉著臉,紅著眼眶,瞪著他背上皮開肉綻的傷口,傷在他身,卻痛在她心。
“不是要上藥?”他略回頭看了她一眼,瞥見她紅透的眸,想起身安慰,卻又被她一把壓在床榻上。
“不要亂動”她惱著,抽開藥瓶的棉塞,開始在他傷口上灑藥,憐惜地在傷口上吹看氣,就怕上藥會讓他更疼。
“不過是小傷。”他溫馨安撫。
和他身上其他已愈的傷口相比,這傷口確實算小,但也正因為如此,上官凜更心疼。
“你沒事干嗎胡亂帶人回家,偏要惹出禍來?”她惱斥。
向陽向來沉斂,但一旦惹火他,他就會不要命地豁出去,她不敢想象那會有多可怕……
“我以為她是上官凝,不過是想要跟她說話罷了!
“難道就不能在外頭說嗎?”
“有那家伙在,能說嗎?”
“那也沒必要帶回家吧!她可是龐家千金,背后有七王爺和皇后娘娘撐腹,你是不要命了你”她怒瞪著他。
夏侯懿背對著她揚笑!澳愕故峭η宄。”
上官凜不由得一愕,暗惱自己管不了情緒,一時氣極話多。
“爺,外頭有位名叫陸正的商人,打江南來的,要見你!蔽汤系穆曇魵⒊,適時地化解房內的凝滯氛圍。
她微攏淡眉,不懂陸正怎會找上門來。
“……讓他進來吧,”
“是。”
上官凜看向門外,正忖著自己到底要不要回避,卻瞧見陸正已來到門外。
“夏侯懿兄?”
“進來吧!毕暮钴驳。
陸正推開門,一瞧見上官凜就坐在床榻邊,原本還存疑的心頓時跌落谷底,慘澹地揚笑。
“凜兒……”他難過地喚。
她頓時僵住身子,不懂他為何在這當頭喊出她的真名。
夏侯懿坐起身,一把扣住她緊握成拳的小爭。“陸兄,真是對不住,府里出了點事,你可別介意。
“唉,夏侯懿兄受傷了?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跟你下午帶走那位姑娘有關?”
午后時商舶駛離渡口。繞了圈轉向東水門,原本夏侯懿是要帶他回府的,但臨時又改變主意,要他在客棧投宿。
這事讓他怎么想都覺得古怪,最后再也坐不住,便提早上門赴約問個清楚,二來也想知道夏侯懿帶回那姑娘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思。
“你猜得一點也沒錯!毕暮钴泊鸬靡慌捎崎e。
“夏侯懿兄竟帶姑娘回府,這是要將凜兒置于何處?”陸正不悅地斤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