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風徐徐拂窗而來,吹動了上官凜挽起的發,她坐在窗邊屏榻,垂眼為夏侯懿上藥。
他赤裸著上身,略回頭看她一眼。
“嗯?”她察覺他的視線卻沒理他,逕自忙著。
長臂微探,他把玩她一紹飛動的發。“怎么過了十二年,你一點都沒變?”
深吸口氣,上官凜瞪著他不安好心的笑。
“我要是一點都沒變。為什么你沒有一眼就認出我?”再說啊,看她怎么堵死他!
“誰說沒有?我一眼就看出了,要不是你唇下的小小梨渦,你早不知道已經死了幾百遍,還不感謝我的好眼力?”
怎么身子傷著,嘴巴還這么壞?她無奈地瞪著他。“感恩啊,爺--你的大恩大德,奴婢銘記在心永不忘,哪天你要是瘸了不能動,我就背你去曬太陽,要是瞎了不能走,我就牽著你走,開心沒?”
“好開心,你最好記住你說的每一句話,膽敢沒做到,瞧我怎么整治你!彼咝。
上官凜扮了個鬼臉,看向已經見底的藥瓶!皼]藥了,怎么辦?”
藥已經上了七八分,傷勢也收得不錯,可是藥卻已見底了。
“誰害的?”他笑笑反問,宛若壓根不在乎這么一點傷。
她瞇眼瞪他!罢l要你沒事挑釁向陽的?”干嗎一副好像是她的錯?
“誰要他抓著你不放?”
她頓時氣到沒力,問題又回到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輪回上了。
“算了,我再上一趟藥鋪問問!彼呀浡闊╆懻龓至罨亟希愿滥戏缴绦汹s緊運貨北上。
“不用了,昨天不是才問過?”他一把扣住她的手。
“說不定今天貨就到了。”
“陸正離開才幾天,你認為他已經到江南了?而他一到江南,貨就會立刻飛到京城嗎?”他冷哼。
“……反正你現在就是拐彎笑我用計不高明就是了!彼斎恢缐艛嘭浽幢仨毐池摱啻蟮娘L險,但她怎么曉得理該對立的兩個人,如今會變成一對?
而且。她還不知道要怎么跟向陽提倆人的事呢!照向陽的個性,就算夏侯懿已歸還所有上官家產業,但老爺已死,這罪愈必定還是要算在夏侯懿身上的。
每每想到這個問題,她就覺得頭痛,不安也隨之而起。
“不,那是高招,還要有手段。”想要壟斷南方貨源可是要占盡許多先機才辦得到,當然也得雙遇上有財力、有人脈,且情摯永不背叛的好伙伴才能!拔揖婺悖麓尾粶仕较潞完懻娒!
上官凜原本不悅地噘起嘴,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得很促狹!昂呛牵愠源琢税?”
“我還想吃人呢!彼吡寺,皮笑肉不笑。
“夏侯懿大爺,說話很酸喔--”她學他以往掐她頰的舉動,然而還沒碰到他,就已經被他輕松地拽進懷里。
“夏侯懿夫人,有本事惹毛我,就要有本事為我消火,否則--”
“誰是夏侯懿夫人?”她皺起眉打斷他的恐嚇。
“……你想不認帳?”
“誰想不認帳?”她不禁發噓,到底是誰欺負了誰?“你不覺得我的名字要是改成了夏侯懿凜,怎么聽都覺得不夠威風?”
“……誰管你威不威風!彼麚牧Φ栏酰巧纤拇綍r。卻被她以手捂住嘴!澳阍谧鍪裁矗俊
上官凜噘嘴瞇起水眸,低聲問:“為什么那幾個家奴一直跟著我?”
不管她走去哪,出府入府,前后左右至少會有十個人包圍著她,她都快要誤會自己成了什么官夫人還是后宮嬪妃了。
夏侯懿一頓,這才說:“我的仇家多,現在我又受傷,多幾個人照顧你,我比較安心!
“……原來是這樣子!痹瓉泶蛞婚_始,他就不是在監視她,而是在保護她。
“不然你以為呢?”
她扮了個鬼臉,從他懷里掙脫!昂攘怂,你也該倦了,歇會吧。”
“陪我!
“好!鼻扑麄忍伤。她拉上絲被半覆上他,坐在床邊陪著他。
看他閉眼睡去,她的心卻莫名不安,不知是不是她放棄復仇,老爺在黃泉底下惱她,還是自己的良心譴責著自己,總讓她心惶惶。
但他的眼太利,她連一丁點都不能泄露,免得被他識破,怕他會為她難過。
他是嘴壞,但心可沒壞。
看似平順的日子,實際上還有許多問題哪……
嘆口氣,看向窗外,瞥見幾個家奴守在主屋四周。夏侯懿說,這是從以往就跟在他身旁的弟兄,如今以家奴身份待在府里,實際上一個個都是隨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的尚在養身,有的傷重休養,但每個人都極為盡忠職守。
只是她總覺得這陣仗不尋常,但又想不透,正垂眼尋思,便見一人從院落外急步而來,與另一名家奴交頭接耳一會,隨即快步朝這里而來。
“夫人,大當家呢?”急步而來的家奴在窗門問。
夫人、大當家?上官凜揚了揚眉,當沒聽見這兩個稱呼,問:“發生什么事?他睡著了,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可是--”他面有難色。
“發生什么事了?”夏侯懿突地出聲,眼也不抬。
上官凜嘆口氣,暗惱又把他給擾醒。最近幾天,外頭似乎事情不少,總要他拖著傷勢外出處理不可。
“大當家,城里的倉庫被火給燒了”
此話一出,夏侯懿驀地張眼,翻身塵起,“什么時候的事?”
“聽說是在天亮之前,軍巡鋪屋已滅了火,幸好友現得早,火勢沒燒得太盛,里頭的貨物燒毀了一些,但損失并不嚴重!
“各馬車。”
“我去就好。你休息!彼赖秃埃斑@倉庫的事,沒有人比我更熟!
“這事情與倉庫無關!
她一怔,“……不然呢?”
著火的倉庫位在東水門太倉旁邊,太倉是用束裝載南方繳付的糧貨,是供大內調派所用,而著火處就在太倉旁,這下子可是驚動了大內,派遣刑部緝兇歸案。這正是當初上官凜為何指定非要這個倉庫不可。
有過一次前車之鑒,這次她運籌帷帽決不可能再犯下同一次的錯,而且--
“大人,這些可是御貢的茶,上頭早已押上官印,竟然還有人蓄意縱火,這事還得請大人迷速查清,要不上頭怪罪下來,小女子可無法擔當!
上官凜唱作俱佳,把小姑娘家的無助和恐懼演得絲絲入扣,讓前來查探的廂軍隊長立刻回享上級。
確定損失不大,且已加派一支廂兵看守后,上官凜隨即走回馬車前,掀了簾,里頭立即探出一只手,將她輕易拉入車廂。
“看來,嬌小也是有用處的!毕暮钴矐蛑o道。
透過紗質車簾,他可是把外頭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拿手的哭戲,其梨花帶淚楚楚可憐的模樣,有幾分良心的人,大抵都會動容。
“這跟嬌小有什么關系?”她沒好氣地晚他一眼!斑@可是件大事,御貢的茶貨上已押了水門官印,就算尚未呈上,也已算是朝廷御茶,再加上地點就在太倉旁邊,只有傻子才會放火擾事。”
“那倒是!彼。
上官凜瞪著他很久!澳愕姆磻瓦@樣?”
“不然你還希望我有什么反應?”他勾起懶懶地笑。
“阮適的事,你為何都沒跟我說?”她一針見血地問,瞧他不否認也不承認,不禁更惱!暗赇伇辉业氖,你怎么都沒跟我提過?”
要不是她硬跟著他出府,怎會知道短短幾日外頭就出了那么多事。也難怪他老撐著傷勢外出。
“重要嗎?”他倚在窗邊閉目養神。
“不重要嗎?”瞧他看似痕累,她主動坐到他身旁,輕扯著他,要他躺在她腿上休憩一會。“你已經把上官家的產業都還來了,這些店家已是隸屬上官家的,既然有事,當然要知會我一聲!
夏侯懿已把所有產業轉至上官凝名下,只是目前尚由他打理。
“哼,那種聲東擊西的小把戲,我會看不穿嗎?用不著理他,反正他這回踩中了陷阱,離死不遠了!彼詾樗麨槭裁匆优扇耸衷谒砼?那是因為阮適認定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所以定會將苗頭指向她。
弄些小禍,不過是想要引他出府,而他在確定這些小把戲是出自誰手之后,他就懶得理他了。
“他必定是得知你近來受傷,所以想要在這當頭痛下一擊吧?”
“有個聰明的妻子,感覺真不賴!毕暮钴补雌鹦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