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醒了!
一旁傳來的喚聲,讓她微愕了下,徐緩望去,只見是一名身穿天青色衣衫,頭扎雙髻的小丫頭。
“夫人?”她喃喃念道。
怪了,那人不是叫她十九娘嗎?
該不是她一入睡,又換了時空、變了身分?
“夫人可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小姑娘走到床畔,面無表情地詢問。
在夏取憐眼里,這個沒有表情的標致小丫頭,就像是一張沒有色彩的細致素描讓人覺得可惜。
“我是夫人?”
既然摸不著頭緒,不如主動問個清楚。
小丫頭怔了一下!鞍 蛉斯媸莻筋^了!
頭?夏取憐撫上痛處,卻發覺已經包扎好。想來也上過藥,才會引發陣陣刺痛。
這樣說來,她應該還在同一個時空里,畢竟這傷還在。
不過……“我剛剛不是還在牢里?”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問詳細點保險。
“是啊,是大人將夫人帶回府中醫治的,而大人現在正在主屋大廳向大夫詢問夫人的傷勢。”小丫頭有問必答,態度謙恭,但漂亮的水眸一點溫度也無,看她就跟看個陌生人沒兩樣。
夏取憐想了下,道:“我都記不得了,就連我自個兒是誰都忘了。”
小丫頭依舊神色不變,亦沒搭腔的意思。
見狀,夏取憐證實了心底的臆測!澳憬惺裁疵?”
“奴婢碧落!
“你是我的貼身丫鬟?”
“是!
“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大約一年八個月。”
聞言,夏取憐無力地閉上眼。
這個身體的原本主人的人緣大概不太好。否則,這丫鬟的反應不會是這樣。
正常而論,主子受傷,做丫鬟的至少該顯露些許的擔憂或不舍,然而沒有,在這丫鬟的眼里,她只看到鄙夷和嫌惡,盡管這丫鬟自以為掩飾得還不錯。
問她為何如此敏感?
律師嘛,有人欣賞就有人討厭,得罪的人更是不少,特別是那些因她而付了大筆贍養費的花心男,看她的眼神,有時就跟刀子沒兩樣。
眼前最麻煩的是,她沒有盟友提供她足夠的證據和消息,如此一來想替自己洗刷冤屈,那就難了。
正忖著,突然聽到門板被推開的聲響,她抬眼望去,原以為是那位大人來了,豈料是個身穿素白襦衫,滿頭珠簪的姑娘,后頭還跟著幾個扎雙髻的丫頭,一副皇后出巡的陣仗。
這里應該不是皇宮吧……她微微蹙眉。
“哎唷,瞧見這眼神了沒?你們一個個都要好生學習,要是他日犯了錯,才能討主子歡心,免去責罰。”那身穿素白襦衫的姑娘大搖大擺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睇著她!笆缿z,你以為在大人面前裝無辜,就可以免去殺害老爺的罪嗎?”
夏取憐仔細留意,努力地搜集訊息,可惜的是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有用言論,她只好看向貼身丫鬟,問:“碧落,她是誰?”
聞言,朱袖怒擰黛眉。
“她是袖夫人,老爺的第三房夫人!北搪湟琅f面無表情道。
“喔。”夏取憐點點頭,看向袖夫人!澳愫茫缓靡馑,我忘記了所有的事,所以不記得你!
“天曉得呢?傷到了頭嘛,要編什么謊,有誰能證明真偽?但就算如此,你也休想逃過死罪!”朱袖瞇起眼,神色狠厲懾人!耙驗樽顚櫮愕睦蠣斠呀浰涝谀愕氖种辛!”
瞅著她半晌,夏取憐神色未變地再問:“請問老爺是怎么死的?”
朱袖聽了,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簡直快要瞪凸。“這事得要問你!”
“我忘了!
“你……”朱袖被她那平靜無波的表情給氣得揚著蔥指指著她怒道!耙痪渫耍淮硎虑榫蜎]發生!”
那尖銳嗓音引發她的頭痛,夏取憐虛弱地閉上眼。“我沒要推卸責任,只是覺得如果老爺最寵的是我,那我又為什么要殺老爺?”其實她也只是想找出蛛絲馬跡,她大可不必那么激動。
朱袖愣了下,隨即又惱火地咬牙道!罢媸呛眯α,這事得要問你這個兇手,問我怎會知道?”
“那么事發當晚,有誰在場目擊?”
“嗄?”
“既然袖夫人如此確定我就是兇手,那就代表有人撞見我行兇,是不是?能否告訴我那人是誰?”
朱袖呆住,不只因為她的問話,還因為她不疾不徐的態度。那般沉靜淡定,彷佛就算天塌下來,她都能反手頂回去。
這世憐到底是何時練就這般鎮定的本事?以往要是和她杠上,總是沒兩句話就大動肝火,今兒個到底是怎么著?
還是說,這其實是她的計謀,故作沉穩?
“沒有任何人目睹你行兇!
低沉男音響起的瞬間,房內所有人,除了夏取憐之外,全都回頭欠身喊道:“大人!
夏取憐望去,不動聲色,盡管心底早起波濤。
“除了碧落之外,全都下去!笔忠粨P,潘急道不容置喙地道。
“是!
朱袖趕忙帶著丫鬟們離去,連氣都不敢吭一聲。
潘急道徐步走到床邊,對上她那雙翦水秋眸,眉頭微揚!案杏X如何?”
“頭痛!
“還沒喝藥?”潘急道回頭問著,就見碧落從桌上端來被晾置許久的藥碗!岸歼^了多久,你居然沒讓她喝下藥?”
碧落垂著臉默認不是。
“不是碧落的錯,是我一醒來拉著她問一些事,她才會忘了!毕娜z倒也不是替她緩頰,只是道出真相。
但這一句話卻教碧落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潘急道不耐地擺擺手!翱旌!
碧落端藥碗來到床畔,扶著夏取憐起身,打算要喂她喝藥,但她卻逕自接過藥碗,豪氣地一飲而盡,再秀氣地揩去唇角的藥漬。
“不苦?”潘急道微詫地問。
“很苦!钡橇妓幙嗫,她總不能讓自己一直那么虛弱,她必須將身體養好,才能打贏這場仗。
潘急道玩味地打量著她!叭缒闼福憧梢栽诟镄蒺B到傷口好為止,暫時不用回大牢!
“我不會再回大牢,因為我會找出真相。”
“十九娘,我爹死于砒霜之毒,而你房里的珠寶匣里,搜出了約莫三錢的砒霜,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我就是兇手!彼龖B度沉著,口條清晰,透出一抹不容侵犯的氣質。
雖說她也不能確定這身體的原本主人是無辜的,但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能定她的罪。
“你要怎么查?”潘急道雙手環胸。
方才和大夫談過,她的傷勢極重,在監牢里還能保住這條命,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所以,她這是大難不死之后,遺忘一切,個性丕變?
“只要大人別急著要我回監牢,我一定可以找出證據。”
“就憑把一切都給遺忘的你?”不是他要小看她,而是眼前的狀況對她而言大為不利,沒有半點扭轉乾坤的可能。
“我身旁的人總沒忘吧!彼可迕,彷佛已應找出應變之道。
潘急道挑高眉,被她勾出了興趣。“好,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不過你要記得,我只是想讓你心服口服,不是相信你的清白,期限一到,我會立刻將你押進牢里,屆時你會落得什么下場,應該不用我提點!
“謝大人!彼溃抗庥曋。
一個月的時間,她不確定夠不夠用,但至少他已經讓步。
“不知羞恥!迸思钡劳蝗缓吡寺。“十九娘,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我爹,不會被你一記眼神、一聲嬌嗲就改變決定!
話落,他轉便離房。
不懂他這反應所為何來,夏取憐愣了下。
“我做什么了嗎?”她喃喃自問。
“夫人看大人的眼神太露骨了!北搪湓谂缘曁嵝选!按笕艘呀浘娣蛉硕啻,但夫人似乎一直學不會教訓!
“露骨?”她只是直視他說話……
“是!
夏取憐垂斂長睫。
八成是因為女子不得一直盯著男人的臉才有此認知上的誤會,看來這是個對女性頗嚴苛的年代呀。
但不管怎樣,在這多事之秋實在不該再添亂,她要記住這點才好,偏偏那張臉……唉,她需要一點時間免疫。
“夫人早點歇息吧,晚點要再喝藥時,奴婢會喚醒夫人!
她點點頭也好,腦袋老是昏昏沉沉的,總得多休息才能恢復體力。
她認命躺下,隨即像是想到什么,脫口問:“他為什么喚我十九娘?”
“請夫人尊稱大人!
“我記住了,那你可知道原因?”
“因為夫人是老爺的第十九房小妾!
夏取憐怔了下,向來平靜無波的面容出現些許裂縫。
第十九房的小妾
她壓根沒想到自己的身分會是某人的小妾,這個消息對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惡夢。
更可怕的是,這府里到底還有多少小妾?
被殺的老爺到底是何身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