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馥容問她。
「上回是二十幅,這回應該是二十一幅呀!」稟貞回頭,因為慌亂,有些沒頭地說:「可為什么我把新畫放進去后,卻還是二十幅!」
馥容明白了!赶葎e慌,把畫全都拿出來,仔細再數一遍!
「好!」稟貞照辦。
如是仔細數去,最后畫卷還是缺了一幅。
「怎么會這樣呢!」稟貞想不透,另一方面想到丟了畫,她不免焦急!感〗,這箱柜里的畫,好像真的少了一幅!」
馥容上前查看!笂叴_定該是二十一幅嗎?」
「是,我不但記得數目,而且還寫字條登記了。」稟貞點頭,非常肯定!该炕胤磐琢水嬢S之后,為免遺忘,我便會寫一張小字條,登記畫軸的數目,小姐您瞧,這張字條便是上回我放在箱柜里的,上頭明明寫著:箱內有二十幅畫!
馥容不必看那張紙條也明白,稟貞做事一向小心,不會犯錯。
「把畫軸打開,讓我瞧一瞧,我便知丟了哪一幅畫!
「是!狗A貞將畫軸自箱柜內取出,一一打開。
馥容細細瞧去,最后她能肯定,丟的是一幅金漢久為她畫的肖像圖。
「小姐,您知道丟的是哪幅畫了嗎?」稟貞問。
馥容點頭!肝抑馈!
「那么,是哪一幅畫呢?」
「是我的畫像!
「小姐的畫像?」稟貞有些驚恐!冈趺磿䜩G了小姐的畫像呢?」
「有人到過我屋里嗎?」
「噢,對了,約莫十日前,夫人曾經到過您的屋里!
「額娘?」馥容不解:「額娘應該只是找我,不會動我的箱柜!
「是呀……」稟貞也感到疑惑。
「不打緊,我去問問額娘,也許有答案!顾f,同時轉身。
「小姐,」稟貞忽然喚住她,神色焦急!盖莆疫@記性——我都忘了告訴您,老爺正在等您呢!」
「阿瑪?」
「是,老爺派家人來傳話,要小姐一回府,立刻到書房去見老爺!
馥容略略沉吟,過后回答:「好,我知道了!
她隨即離開閨房,往她阿瑪的書房而去。
自授命為理藩院侍郎后,這是兆臣第一次來到東北蔘場。
留真陪伴著兆臣,雙雙騎馬馳騁在東北的大草原上——
「律——」
馬兒停在一處斷崖邊,留真立即跳下馬,奔至斷崖邊緣探看底下幽深的湖水,然后回頭臉上滿是喜悅之情!溉绾危窟@處風景堪稱人間絕境,我沒有誆你吧!」
兆臣笑了笑,跟著躍下馬背!干矫魉悖吧_實怡人!範恐R,他走向崖邊,與留真并肩站著。
「知道我為何帶你來這里嗎?」留真回頭對他說。
「帶我來欣賞絕妙的風景。」他笑答。
「不僅如此,」留真難掩興奮之情!脯F在,皇上已授命你為理藩院侍郎,你的雄心與抱負,都將有所開展,正如這大片山水,大開大闊,前程一片光明!
「妳對我也太有信心了,F在該說是責任更大,壓力越沉,前程是否光明,還言之過早!
「只要盡其在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這不過是你升官晉爵的開始而已。」
兆臣忽然沉默,但笑不語。
「你怎么不說話呢?」留真問。
「升官晉爵不是結果,只是責任的開始。天下糧倉,我食君米祿,應當夙夜匪懈報效朝廷。古人云:人各有命,富貴在天。我雖不全然相信命運,但也不至于妄自尊大,不懂得益謙虧盈的道理!
留真看著他的眼神,除了仰慕,還有熱情。「是我說錯了!你只要記得,我是衷心祝福兆臣哥此番為官,相信你必有作為,這樣就可以了!
「先謝謝妳了!拐壮夹Α
留真收起笑容,突然含蓄起來,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如今皇上已授命,王爺與福晉應該也為你的成就感到高興,接下來,他們應該就要開始擔心你的婚期了!
兆臣看她一眼,抿嘴微笑!割~娘確實已經開始關心我的婚事!顾麖娜葑栽诘鼗卮稹
「真的?」留真語調興奮,她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實話實說。
「對!顾c頭。
「那么——」
「額娘已為我物色一名出色的女子,快的話,這趟我回京后就要正式提親了!
一聽到這里,留真的臉色都變了!改恪⒛阏f要回京提親?」
「是!顾粗卮,眼神很堅定。
「那么,」留真神色不安!改桥,她、她住在京城嗎?」她雖然焦慮,但又不愿放棄,繼續試探。
「是,她是翰林院掌院,英珠大學士的閨女,馥容·佟佳!
因為太過于震驚,留真呆住了。
「聽到這個消息,妳不恭喜我,為我高興嗎?」他問她,眼色深沉。
留真用力喘了一口氣,胸口都痛起來了!肝,」她哽咽地說:「我確實應該恭喜你,兆臣哥,恭喜你,祝你……祝你幸福!
「謝謝!拐壮济蜃欤瑢λ⑿。
留真卻掐緊了拳頭,直到堅硬的指甲,深深地戳進掌心肉里。因為如果不這么做,她怕自己會失去控制,當著他的面哭出來。
見到亭亭玉立的女兒,老翰林英珠便不自覺笑了出來。
「坐,坐下再說!
「是!桂ト菰谂赃叺囊巫由献。
「阿瑪沒記錯的話,妳今年已經二十了?」英珠打開話匣子,先問女兒。
「是。」
「是阿瑪的錯,沒早一點為妳物色親家,稍不留意,就令妳年華虛度了。」
「阿瑪,您別這么說!桂ト莞嬖V父親!肝液軡M意現在的生活方式,如果阿瑪不討厭女兒,女兒愿意一輩子都不嫁,留在這里陪伴阿瑪與額娘!
「我這做阿瑪的可不能這么自私,再說,妳額娘也不會同意!褂⒅閾u頭!笇嵲捳f,就算妳愿意,阿瑪跟妳額娘也不想留妳!
「阿瑪?」
「別急,」英珠笑!赴數囊馑际,阿瑪跟妳額娘不僅想要女兒,還想要孫子孫女,這樣妳明白阿瑪的意思了?」
馥容屏息。
她有預感,今日阿瑪把她叫到書房,將有重要的話要告訴自己。
「妳屋里有一幅肖像畫,妳額娘在屋里的箱柜里找到它,之后把它交給我了!
「原來,」馥容點頭!改欠嬙瓉碚娴氖穷~娘拿走了。」
「那幅畫,是妳自己畫的嗎?」英珠問。
「不,是老師畫的。」
英珠點點頭。「畫得很好。不過,往后妳就不必再到畫室學畫了!
「雖然女兒也正好有這個意思,不過女兒想問阿瑪,為什么會突然叫女兒不必再到畫室學畫?」
英珠看了女兒一眼!附袢眨野褗吔械綍縼,最重要的話還沒對妳說!
「是!
「那幅畫我請人送到了禮親王府,福晉看了妳的畫像,十分喜歡,已經把妳的畫像交給了大阿哥!
「禮親王府?」馥容想了一下。「禮親王府的大阿哥,是那位剛被皇上授命為理藩院侍郎的大貝勒兆臣嗎?」
暇余,英珠也會提及朝中之事,馥容不久前才聽到翰林提及此人,直夸他人品貴重,深得皇上歡心。
「正是他!褂⒅榈溃骸溉ツ甓Y親王做壽,我在禮親王府見過大阿哥一面,我見他不僅性格沉穩,而且相貌堂堂、進退得體,實在十分難得!
「阿瑪,您的意思是要告訴女兒,您想要大阿哥做您的女婿?」她直言道破阿瑪心底的話。
英珠笑了,他故意問女兒:「馥容,妳是女孩兒家,提及此事,怎么沒有露出半點兒害羞喜悅的顏色呢?」
馥容吁了一口氣,淡淡地對她阿瑪說:「如果我那么做,我便不是您的女兒馥容了!
英珠聞言不疑反笑。「這話又怎么說?妳倒是要好好解釋!
「我是翰林的女兒,不是嬌弱的格格,也不是京城內富商巨賈的千金。雖然女兒家聽聞喜事應當矜持,得知婚訊有期應當高興,但是女兒自小讀書,知道女子嫁人后不比身在娘家,再也做不得女兒夢、識不了女兒情,那是實際、忙碌、茶米油鹽里打滾過來的生活,豈能比得上在阿瑪額娘懷里,有親爹親娘疼愛,這樣快活?」瞅了阿瑪一眼,她幽幽地往下說:「現在,女兒得知阿瑪有意令女兒出閣,自然只有憂心,何喜之有呢?」
英珠側首專心傾聽,卻不評論。
「再者,女兒出嫁,便要從夫,丈夫是好是壞,全憑老天爺定奪,這是完全沒有把握的事,女兒倘若不憂心,難道還該高興嗎?」
「妳說的,全都不錯!褂⒅橥。「不過,妳一個小女子,思想太前進,思慮太清明,知道否?妳也令妳阿瑪憂心!」
馥容笑了!缚偸前斪盍伺畠旱男郧椤!
英珠搖頭苦笑!笂呉詾槲覟楹螌吜暨t至今日,不令妳在十六、七歲便出閣?」
「女兒以為,是阿瑪與額娘舍不得女兒,所以不令女兒早嫁!
「十六、七歲不早了!我遲至今日才嫁女,若找不到好婆家,將來妳要怨妳阿瑪一輩子!」英珠笑言:「尚幸,禮親王不是一般人,他思慮極遠,為人明智,得知娶妻娶賢的道理,因此不在乎妳的歲數,只看妳的家世與人品!
「除此之外呢?」馥容淡淡地說:「那幅畫,不正在禮親王府里嗎?」
「馥容!」英珠故意板起臉孔道:「禮親王一家是皇親貴冑,能夠如此已實屬難得,妳還當真要求他們做到,未見妳容貌,便要點頭允親嗎?」
「若能如此,那才是佳話!桂ト菡f。
「妳要求太高,還是女兒心態!
馥容忽然笑出來!赴,您許久未與女兒辯論,看來寶刀未老呀!」
英珠一愣,這才知道馥容是在逗他!笂呥@孩子!」
他與女兒對望一眼,不由得哈哈笑出來。
「這么說來,妳也同意阿瑪為妳所擇的佳婿了?」
「剛才阿瑪提到,福晉只是將女兒的畫像交給大阿哥,也許女兒的容貌不合阿哥的意,或者明日畫像就會被退回翰林府,現在阿瑪恐怕高興得太早了!
「這一點,禮親王早已經派人來說過!褂⒅轭H有把握!嘎犝f大阿哥已經見過畫像,十分滿意這門婚事,F在因為新官上任的緣故,去了一趟東北蔘場,待他回到京城,就會立即上門來提親了!
馥容聽著,不再出聲。
「妳怎么不說話了?」
「既然如此,女兒就無話可說了!
英珠看著女兒,忽然道:「老實說,本來我以為妳會反抗!
「反抗?」馥容笑!概畠河羞@么大的膽子嗎?」
「膽子妳可不缺,不過妳的膽識,才是最令人頭痛的!褂⒅檎f道。
「阿瑪深明女兒的性情,即便如此,還要女兒嫁人嗎?」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倫理是常情,我可不能繼續留妳讓人說閑話,說咱們翰林府內,有尚未出閣的老閨女!
馥容瞪著自己的阿瑪看了半晌,最后笑了出來!讣奕酥,女兒還能時;馗畣?」
「什么?」英珠猜不到,她怎么會突然這么問。
「阿瑪認為女兒一定要嫁人,既然一定得嫁人,女兒卻又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什么人,那么不管嫁給誰,對女兒而言就沒有什么不一樣了,所以,只要阿瑪跟額娘高興,這才是最重要的!顾亟忉。「再來,就是嫁了人之后能不能時常回到娘家,探望阿瑪與額娘,女兒只關心這個!
「妳這是——」英珠張開了嘴,欲言又止,好像是一時想不出什么話,用來評論他這個思想太過于獨特的女兒。
「阿瑪,您想跟女兒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嗎?」馥容微笑著問。
英珠閉了嘴,嘆口氣,然后搖頭苦笑!甘帐皧吥翘芨傻淖彀,一旦嫁到禮親王府,妳的夫婿不見得欣賞這個優點!
盡管馥容掩起嘴,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高@是阿瑪給女兒的忠告?」
「對!」英珠搖頭嘆氣。
「那么,女兒就先謝過阿瑪了!顾室馇バ卸Y。
英珠瞧她嬌俏可愛,又文雅端莊的模樣,忍不住「唉呀」地,又大大地嘆了一聲氣。
有女若此,英珠還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實在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