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著德嫻,留真心底有氣。要不是德嫻跑出來攪局,破壞她的好事,現在兆臣還會留在她身邊!雖然她明知道這么做非常瘋狂,但如果剛才她能順利對兆臣說出心中的感情,兆臣只會認為她是酒醉吐真言,非但不會怪她,也許還會因此受到感動。
畢竟,堂堂王府的大貝勒,不可能只娶一房妻子,兆臣又是禮親王府世子,將來會沿襲爵位,他又極其孝順,屆時必定會再娶妻妾,為王府開枝散葉。
但現在,因為德嫻多事,害她失去了當面對兆臣表白的機會。
「可是,妳怎么能這么做呢?妳明明知道今天是阿哥的大喜之日!」德嫻皺著眉頭,不以為然。
「那又怎么樣?我只不過說出連妳都明白的心事,兆臣那么聰明的人,難道他會不知道我的心事嗎?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聽我親口說出來而已!就因為他娶的福晉不是我,因此不想對我感到虧欠!
聽她這么說,一時間,德嫻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回話。
見德嫻的表情好像非常驚訝,留真意識到自己好像太過于咄咄逼人了些!钙鋵崱@一切都是因為我愛兆臣太深了!因為愛他太深,不能接受他即將迎娶別的女子,因此才有這么失態的反應,」她是真的感覺到痛心。「德嫻,妳能可憐可憐我,幫助我,讓兆臣了解我的心意嗎?」
留真一時發瘋、一時又顯得可憐兮兮,把德嫻弄得不明所以!肝、我……」德嫻吞吞吐吐,既不敢應承,又不敢刺激留真。
「妳不愿意,是嗎?」留真垂下眼,黯然轉身。「我知道,這樣的要求真的太過于為難妳了。」
「不是的,」見她那萬念俱灰的模樣,德嫻開始心軟!钢皇牵袢帐前⒏绱蠡榈娜兆,雖然我明白妳心里難過,可妳也不該、不該選在這樣的日子,去跟阿哥說出妳的心事啊!」她已經盡量含蓄、委婉地勸說留真。
留真深深嘆一口氣。「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么做真的很不恰當。我并不想破壞兆臣的心情,更不想破壞他的婚姻,可是剛才我一見到兆臣,實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我明白妳的心情!沟聥褂挠牡氐馈
她同情留真,因為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困擾……
「妳同情我嗎?那么將來妳會幫我嗎?德嫻?」留真轉過身,神情又開始有了希望。
「將來?」德嫻不明白!笂,妳要我怎么幫妳?」她問得猶豫。
「妳知道的,我與妳阿哥是青梅竹馬,我是真心地愛著妳阿哥的!」她急切地對德嫻說:「只有真心愛著一個男人的女人,才能帶給這個男人幸福,這點妳一定同意,對嗎?」
德嫻不能否認。
「我不敢奢望能成為兆臣的福晉,但是往后如果有機會讓我可以進入王府,陪伴兆臣,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顾捳f得委婉,相信德嫻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德嫻愣愣地出神。
她當然明白留真的意思,但是,要阿哥納妾或者另娶二福晉……
德嫻猶豫著,在這個夜里,實在不是時候去考慮到那么遙遠的未來。
趁德嫻猶豫的當兒,留真緊緊地握住德嫻的手。「現在我只有妳了!只有妳能幫我,因為也只有妳明白我對兆臣的心意!所以將來不管發生什么事,妳一定要幫我、一定要站在我這邊,好嗎?」
見她如此真心誠意,德嫻躊躇半晌,終于點頭。
那瞬間留真衷心地,對德嫻露出感激的笑容。
自花園脫身后,兆臣就一路往新房走。
他酒喝得不多,因為掛念新娘,他想早一點回房揭開蓋頭,親眼目睹她嬌俏艷麗的美貌。
即便他不是好色之徒,但男人愛美人,自古皆然,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一名美女,除了心動之外,畢竟還有一點虛榮。
推開房門,他看見新娘正端靜地坐在喜炕上,等待丈夫回房,為她揭開蓋頭。
在這世間,對自己的妻子一見鐘情的男人,到底有多少?
經過桌幾時,兆臣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秤桿,準備揭開新娘的蓋頭……
馥容自蓋頭下方,看到一雙男人的靴子,她知道,丈夫終于來到她的面前。
在家時阿瑪經常夸她淡定冷靜,但此刻即使再淡定的她,也不免心跳紊亂,手心冒汗。她并不后悔自己大膽的決定,只是因為沒有辦法揣測到他的反應,而感到茫然……
直至蓋頭被掀起的那一刻,她的雙眼與他的眼眸對望——
馥容眨動清澈的雙眸,因為不適應屋內明亮的燈火。
經過片刻,她才能睜大眼睛,昂首迎向他丈夫的眼神,望進他深邃如一汪黑潭的眼眸。
至于兆臣,他低頭凝望自己的妻子,沉默淡定,沒有表情。
「屋外還有賓客,我擔心妳等我一夜,所以先回房,現在,我必須暫時離開,回到大廳。」他這么對她解釋。
然后,他離開新房,一如他來的時候那樣突然。
他的聲調低溫、舉止斯文,對她既未露出不悅的表情,也沒有嫌惡的眼神……
但是他離開的匆忙,甚至沒有等她頷首,沒有期待她回話。
他走后,新房又回復平靜,大紅色的燭光依舊明晃晃照亮一室,帶來溫暖與喜氣。
他的反應不在她的預期之內,現在她才明白,溫柔與冷淡要如何同時體現在一個男人身上……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過單純了?
這夜,直至天色將明,她的丈夫對她「暫時離開」的承諾并沒有兌現。
新婚之夜,一對從未謀面的新婚夫妻,彼此之間的情感尚未萌芽,兩人短暫的互動就像對話一樣乏善可陳,甚至令人感到尷尬。
大婚第二日,德嫻在她阿哥的書房外,看到兆臣從書房內走出來,驚訝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等兆臣注意到自己的胞妹時,德嫻已經觀察他一段時間了。
「阿哥……」德嫻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這一大早的,你、你怎么會從書房里走出來,在院子里舒展筋骨呢?」
「昨夜三更后才勉強窩在榻上,短暫歇息,累了一夜,清早當然得伸伸懶腰、舒活舒活筋骨!」兆臣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不是問這個,」德嫻急了!肝业囊馑际,新婚之夜,你怎么沒睡在新房,卻睡在書房里呢?」
兆臣沉默半晌。
恰巧此時暫住在親王府中的留真,也經過此地。
兆臣淡淡地答:「不干妳的事,不必多問。記住,此事也不必告知阿瑪與額娘。」話說完,他就大步離開后院。
看到兆臣在這里,才剛走過來的留真,只看到他離開的背影。
「怎么了?一大早的,兆臣怎么在這里?」她邊問邊感到疑惑,于是故意說:「昨日是他的新婚之夜,懷里抱著新娘子,今日應該會睡到很晚才對?何況昨夜他肯定被灌了不少酒,應該還在新房里休息才是?可是怎么……」
德嫻不敢應聲。
留真回頭看到書房,突然叫了一聲,把德嫻嚇了一跳。
「妳怎么了?怎么突然叫得這么大聲?!」德嫻拍著胸口問她。
留真睜大了眼睛問德嫻:「難道,兆臣哥昨夜竟然睡在書房里嗎?」
德嫻倒吸口氣!覆、當然不是,妳別瞎猜了!昨日是阿哥的新婚夜,他怎么可能會睡在書房里呢?」
德嫻越想否認,留真就用越懷疑的眼神看她。
她狐疑的眼神把德嫻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好轉過身急切地說:「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她邁開步子,幾乎是奔逃著跑走的。
留真站在書房前,瞇眼瞪著德嫻匆忙跑開的背影……
德嫻這丫頭向來就不擅于說謊!
留真一眼就看透,事有蹊蹺。
德嫻的表情與反應,已經充分說明,這件事絕對不單純。
即使她的新婚夫婿一夜沒有回房,馥容仍然明白,自己從今日起已為人媳,必須恪盡孝道,早晚問候翁姑,服侍起居的道理。
故此,即便一夜沒有合眼,馥容仍然強打起精神,換下喜服,重新洗臉、梳頭、換裝,一早就來到廳堂,準備拜見翁姑。
禮親王保勝與福晉桂鳳,見到只有媳婦上前叩拜問安,雖然覺得奇怪,但因為見不到人的是自己的兒子,弄得二老也不好意思問剛過門的新婦,自己的兒子究竟去了哪里?這尷尬的情況,就連禮親王府的老福晉圖敏兒,也不覺地對著新婦皺起眉頭。
但即便他們愿意開口問,馥容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自昨夜到今日,究竟去了哪里?她根本無從答起。
馥容跟小姑問安敬茶的時候,德嫻的眼神,始終沒有正正地對住這位剛進門的新嫂嫂。
雖然小姑臉上沒有笑容,但馥容不以為忤,以為只是二人不熟的緣故。
然而德嫻不看嫂嫂的理由,是因為她心底有秘密……
打從嫂嫂剛走進大廳的時候,她就已經細細地打量過新娘子。
原來,昨夜她阿哥睡書房,是有原因的。她也是見到了新娘子,才猜想到這個中的緣由……
因為新娘與畫像里的模樣,實在差異太大了!
眼前這位真實的新嫂嫂,清新秀氣有余,但嬌媚艷麗不足,與那張畫布里的「仙女」,雖未到判若兩人,但確實有差別。
她見過阿哥在畫布上題字,知道阿哥第一眼看上嫂嫂,是因為畫布上那名美女的明艷打動了他。而今親眼見到本人,卻發現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不免難掩失望,自然就不回房過夜,以示抗議了。
德嫻暗暗吐了一口氣。
還好,今早阿哥從書房里走出來,只有她一個人瞧見,要是讓阿瑪額娘、或是底下的婢女家丁們瞧見,事情要鬧大了。
待新婦給老福晉祖宗、王爺、福晉、側福晉、小姑德嫻、小阿哥兆暉等,全都叩過頭、敬過茶、念過祝詞后,便由侍女扶回房中,廳里只留下翁姑與小姑。
「溫良爾雅,氣質出眾!很好,這媳婦我看了很滿意!」王爺笑著不住點頭,狀似十分滿意。
但福晉臉上卻沒有笑容,反而好像有點不悅!负擦指呐畠,確實秀外慧中,端莊賢淑,但是怎么好像……」話到嘴邊又吞下去,福晉只說了一半。
德嫻知道她額娘想說什么,不禁微微蹙起眉頭。
福晉本想說的是,新娘子的容貌跟畫像好像不太一樣?畫布里的女子嬌美明媚動人心弦,但現在這個新娘子,清秀有余,但要說到容貌……就名不副實了!
「如何?好像怎么樣?有話想說就說,為何只說一半?」保勝忽然訓起妻子。新人過門三日內,府內都算在辦喜事,但不僅是現在,就連剛才媳婦給婆婆叩拜、敬茶、念祝詞的時候,保勝見妻子臉上完全沒有笑容,就已經不甚高興。
「沒什么啦……」福晉垂下了頭,聲音顯得退縮而且破碎,表情不甚自在。
從以前到現在,只要丈夫在側室玉鑾面前對她大聲一點,桂鳳就像丟了聲音似地,再也說出不話來。
「欸,府里辦喜事,別這么大聲嚷嚷的,要嚇壞人了!」老福晉打著圓場,瞅了兒子一眼,之后又對媳婦笑了一笑,示意他們別在此時爭吵。
側福晉玉鑾看了大姐一眼,撇撇嘴,無聲地冷笑。
德嫻離開前廳后,就心情不佳。
如今阿哥已經娶了福晉,可昨夜卻又不回新房過夜,早知如此,阿哥還不如娶留真進門。
因此,從一走出廳門她就一直在思索,這樁親事,究竟是對還是錯?
德嫻邊走邊忍不住喃喃自語:「阿哥新婚之夜不回房,必定是因為本人與那幅畫像全然不相像的緣故……」
「什么畫像?」留真突然出現在德嫻背后。
忽然聽見留真的聲音,嚇了德嫻一大跳!笂、妳聽到什么了?」驚惶之中,她竟然脫口反問留真。
留真看著她說:「我聽到妳剛才說:『阿哥新婚之夜不回房,必定是因為本人與那幅畫像全然不相像的緣故!弧顾室饴龡l斯理、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重復一遍。
剛才德嫻雙眉緊蹙,若有所思、喃喃自語的模樣,全被留真瞧進眼底。
「我、我剛才真的那么說過了嗎?」
「當然!」留真瞇眼看她。
德嫻臉色微變。她自覺失言,但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留真進一步逼問德嫻:「到底是什么畫像?妳說清楚一點!」
「沒、沒有,我哪有說什么畫像!」德嫻神色不安的樣子。
「我明明聽見了,怎會沒有——」
「呃,屋里還有事,我得走了!」德嫻打斷留真的話,接著突然轉身,就像早上一樣,奔逃著跑開了。
「德嫻!」留真沒能叫住她,轉眼間德嫻已經跑得老遠。
瞪著德嫻的背影,留真更加肯定——
「這個丫頭,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