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個呵欠后,他振作起精神,才踏進診所。
“傅醫師!
很難得,梅姐今竟然坐在柜臺內。
“嗯?什么事?”
“淇旻她應該會請一段長假。”
“長假?為什么?”他意外。
“早上我打她的手機,是醫院的人接的。他們說她上午出車禍,人現在好像還沒清醒!
震驚。
車禍?還沒清醒?
“怎么會?她現人在哪間醫院?”
“在你父親的醫院!
“那狀況呢?狀況怎么樣?”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來得心急。
“我剛才打電話去問過,聽說情況已經穩下來,只是還沒清醒而已,應該是沒大礙了!
聽完之后,傅崇恩才稍稍放下心,卻是整個上午心神不寧。
他很想親自打電話去詢問她的狀況,甚至想直奔醫院去探望她,但他沒有,他忍下來了,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拋下工作去探望一名“員工”。
是的,只是名“員工”。
好不容易,他耐著性子撐到了中午休診時間,立刻趕到醫院去探望蘇淇旻的狀況。只不過,當他看見躺在病床上的蘇淇旻時,他沒料到自己竟然會那么的--心疼。
沒錯,是心疼。
他緩緩走進病房、走到她的床邊,靜靜凝視著。
她的左臉有一大片擦傷,左手和左腳都上了石膏,替她動手術的醫生說,她有輕微腦震蕩,也因為稍微內臟出血而動了手術,不過目前已經沒有大礙,只需要休息。
傅崇恩忍不住伸手,以手背觸了觸她的臉頰。
這動作令蘇淇旻緩緩張開眼,環視了四周圍之后,視線落在傅崇恩身上。
“是你……”
他微笑,收回了手!澳阍趺磿こ蛇@樣?”
“……現在……幾點了?”她立刻想到女兒還在保母那兒。
“下午一點多。”
“那還好……”她暫且放了心。
“怎么了嗎?”
蘇淇旻先深呼吸了幾次,麻藥退去后的感覺讓她幾乎喘不過氣!跋挛缥妩c多要……去把沛忻接回來!
“保母電話給我吧,你這樣怎么去接?”他笑了出聲,其實是想斥責她。
“沒關系,我再叫我同學……去接!
“同學?”他納悶。
“以前大學的……”
見她似乎很疲憊,索性,他摸了摸她的額頭,道:“先別說這些了,你先睡覺吧,我下午會再來!
“……”蘇淇旻看著他,已經有多久沒被人家這樣摸額頭了?
或許人在身體狀況惡劣的時候,精神也會松懈下來吧?她突然鼻一酸,視線模糊,眼眶頓時布上水氣。
“別想太多。”他微笑,將她的手機擺在床邊!拔蚁挛鐣卺t院,有什么事就打電話給我沒關系。我剛才已經把我的電話輸進去了!
她硬是將眼淚給吞回去,擠出微笑,然后點了點頭,已經沒有力氣再吐出任何一個字。
傅崇恩明白這種手術后的疲倦,也就不再打擾她,逕自離開了病房,順便交代了護士幾句。
后來他從醫院的記錄得知,原來是那輛破機車惹的禍。
就只是一般的煞車失靈--追撞前方車輛、摔倒、又被后方來車撞上。很常見的意外模式,但發生在蘇淇旻身上……
他不自覺倒吸一口氣,總覺得慶幸還好追撞上來的只是一輛小客車而不是大卡車;但是念頭一轉,他也責怪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強迫她早早換輛新的摩托車。他該強硬的,不是嗎?
思及此,口袋里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
他拿起手機一瞧,是一組沒見過的號碼。
“喂,你好!彼悠稹
傳來的是蘇淇旻那虛弱的聲音:“……謝謝你!
“……”傅崇恩怔怔的,不自覺停下那原先走向電梯的步伐。“謝什么?我什么也沒做吧?”
他無意識地露出微笑。
可是很奇妙,他卻只感覺得到心被揪著。
“你不是來探望我了嗎……”聽得出來她臉上掛著笑容。
傅崇恩卻說不出話來,他抿著唇,情緒填滿整個胸口。
“你快睡覺,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彼孀约恨D移了注意力,也硬逼她乖乖休息。
隨后,他在手機里記下了這筆記錄。
也在他心里記下了。
下午六點,傅崇恩按例巡視了病床之后,回到了蘇淇旻的病房。她雖然還平躺著,但人已清醒,神色也好了許多。
“你醒啦!
“嗯!彼⑿,朝著他望了過來。
“沛忻呢?需要我幫忙嗎?”
“沒關系,我剛才已經拜托我同學先去保母那接她!
“那就好!
“只是……”她面露難色。
“只是?”
“待會晚一點的時候……”她知道他晚上還有班!暗饶憧赐暝\之后,可以幫我去把沛忻接過來嗎?到我同學家去接……”
他愣了一會兒,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連自己都下不了床了,怎么照顧她?不能請同學幫忙一、兩天嗎?”
“我知道。但是我同學最近忙著實習,我不想麻煩她太多。再說……我沒看到沛忻,也不放心。”
傅崇恩靜了幾秒。
“好吧。地址給我,我下了班之后會過去!
“謝謝你,一直麻煩你……”
道了謝,她口述了田盈萱家的住址,他則是抄下、放進了白色袍子的口袋,然后道:“不如這樣子好了。”他突然提議:“反正你也沒辦法照顧她,這兩天白天我把她帶來醫院,晚上就暫時讓她住我家!
這提議讓蘇淇旻錯愕。
見她那表情,傅崇恩趕緊解釋:“當然不是我照顧,你別那種表情。是因為昨天我妹突然借住我家,晚上她正好可以幫忙!
“這……不太好吧?”她又不認識他妹妹,說什么也不放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別人。
似乎讀出了她的疑慮。
“放心啦,我在這里有名有勢,還不致于會做出什么會讓自己身敗名裂的事情!
這話讓蘇淇旻噗嗤笑了出來,也松懈了些。“你這自戀狂!
“你早知道的。總之,”他立刻轉了話題:“晚上我會先把沛忻接過來,到時候怎么樣再說!
瞧他一副又準備上工的模樣,蘇淇旻不知為什么,在這一刻突然確確實實感受到“他真的很忙”這一點。
“對不起,你這么忙還這樣麻煩你。”她內疚,也感激。
傅崇恩沒答話,自個兒微笑著,然后給個段落:“反正我忙習慣了。就先這樣子吧,我先回去門診,待會直接過去接她!
“嗯,你先忙!彼龍笠酝瑯拥男θ,然后擺擺手,接著目送他離開病房。
。切疫\,還是不幸?
在她遇上了這些事情之后,又遇上了他這個人。
她是該妄想自己對他而言是特別的?還是保守相信他只是天性善良?如果必須計較期望落空之后的傷害,那么,她想后者肯定是比較好的選擇。
她不禁想起那個叫劉韋昊的男人--那個沛忻的親生父親。
曾經,他給了她滿滿的希望,承諾了許多美好的未來給她,然而卻在最后關頭狠狠的把她踢開。
憶起當時的痛,蘇淇旻閉上眼,硬是打散腦海里的畫面,不愿去想更多。
結束了夜間門診之后,傅崇恩依約前去接蘇沛忻,只是他沒料到前來應門的竟是一張熟面孔。
“是你!”
“……學長?”
兩人異口同聲,認出了彼此。
“你是那個……”他記得這個人,卻不記得她的名字。
曾經有幾次他應邀回母校去當講師,偶爾會記得幾個學弟學妹,眼前這個女人便是其一。
“你忘記我的名字嘍?田盈萱!”
“啊、對,是盈萱。你看我的記憶力真差!彼麚p了自己一句。
“可是你怎么會……”一時之間,田盈萱搞不懂這學長怎么會找上門,卻在下一秒意會了過來。“你……該不會就是要來接沛忻的人吧?”
“我是來接她的沒錯,可是……”他亦是困惑。
同學?她說這是同學?
所以,也就是說--
“你和蘇淇旻是同學?”沒想到自己竟然曾經是蘇淇旻的學長。
“以前是同學沒錯,不過她大二那年懷孕之后就休學了。”
這答案讓傅崇恩愣在那兒許久。
所以,她在考上一流醫學院之后,竟然在第二年就選擇放棄了學業、放棄了一流學府的光環,只為了生下孩子。
這是花心、愛玩、同時有兩個床伴的女孩會做的事嗎?
他不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