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小沛忻還坐在床上盯著那臺電視機,撐著不睡。
蘇淇旻知道她在等崇恩。
“好了,該睡覺了,叔叔上班很辛苦,今天不會再來了啦!彼龔妱蓐P了電視機。“快,去刷牙,媽咪陪你睡覺。”
小沛忻嘟著嘴,雖然心不甘情不愿,但還是乖乖走到浴室去、踩上板凳,認命的刷牙準備上床。
門鈴卻響了。
“耶!叔叔、叔叔,叔叔來了!”滿嘴的泡泡,小沛忻嚷嚷著。
“你好吵!碧K淇旻制止了她,同時起身去按下連接一樓的對講機。她心里泛起一陣甜,以為傅崇恩這么晚了還特地過來。
直到對講機另一端傳來了女人聲。
“是蘇淇旻小姐嗎?”
她一愣,這誰?
“請問你哪位?”
“我是孫智媛。”
蘇淇旻眉頭皺起,對這名字既陌生又有些熟悉。正當她還在思考這女人到底是誰的時候,對方替她解了惑。
“我是傅崇恩的前妻!
一聽,蘇淇旻僵在當場。是崇恩的前妻?她來干什么?
“請問……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她深呼吸,強作鎮定。
“我想和你談一談!
談?用膝蓋想也知道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可是很晚了!彼竦鼐芙^。
“只要幾分鐘就好。”對方不放棄。
“改天可以嗎?現在真的不太--”
“蘇小姐,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難看。”樓下的女人打斷了蘇淇旻的話,言語里帶著威脅!爸皇菐追昼姟!
蘇淇旻見過這女人一次,那冷傲如冰山的氣勢,想忘掉也很難。如果她有心報復的話,搞不好自己真會死無全尸。
還是先看看她想說些什么好了。
“嗶--”的一聲,蘇淇旻解了一樓的大門鎖。
沒多久,孫智媛已經上樓、來到門前。她還是如此美麗、如此冷漠,那雙清透明亮的眼珠子里卻只有審視意味。
孫智媛環視了房內一回,又對著小沛忻從頭到腳掃視一趟,眼神里除了輕蔑之外,僅剩下一絲不易察覺的憎恨。
“抱歉,地方有點小,沒什么地方可以坐!碧K淇旻稍稍舔了嘴角,見到小沛忻似乎被這女人給嚇到,心里有些不爽。
“沒關系,我長話短說!彼艘豢跉,直視著蘇淇旻,間:“這小孩是崇恩的嗎?”
迎上她的目光,蘇淇旻搖搖頭。“不是。”
面對這答案,孫智媛先是沉默了幾秒,道:“我不相信你的話。”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我要求驗這小孩的DNA。”
“憑什么?”
“哼。”她冷冷一笑。“就算我和崇恩已經簽字離婚,只要我有證據證明你們早在離婚前就已經開始通奸,我還是可以告你!
“通奸?”蘇淇旻氣炸!澳阏f話客氣一點。而且你有什么證據了?我們根本才認識沒多久,你能有什么證據?”
孫智媛那嘴角更是上揚。
“法庭上是不在乎真相是什么,重要的是我能說服那些人!
“你--”蘇淇旻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這女人簡直欺人太甚。
“我剛才說了,我不想搞得太難看,我只是想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崇恩的。你不讓我驗,不就是心虛?”
蘇淇旻恨恨地站在那兒,心想,這小孩本來就不是崇恩的,驗就驗,她沒什么好怕的。只是一看到沛忻那張受了驚的臉,她還是忍不住火大。
半晌,她牙一咬,拿了剪刀剪了沛忻的一根頭發遞給對方!敖o,去驗吧,看你能驗出什么。”
說完這句,她隨即打開門!安凰土!
孫智媛倒是慢條斯理地收下那根黑發,仔仔細細地封裝在一只小小的塑膠袋里頭。
然后,她抬起頭,睇著蘇淇旻瞧了好一會兒。
“我說啊……蘇小姐,”她啟口,皮笑肉不笑的:“你真的認為,你可以配得上崇恩嗎?”
蘇淇旻不語,只想快點把這瘟神送走。
“你知道他家的背景吧?”
不理會她的挑釁,蘇淇旻還是不吭聲。
見她一副石膏像似的,孫智媛冷冷笑了一聲,繼續道:“好吧,就算這小孩真的不是崇恩的,那么,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以后在傅家會受到什么樣的歧視?”
蘇淇旻微愣了一下。
就算她可以刀槍不入,但女兒永遠都會是她的弱點。
“你有沒有想過?”對方又強調了一次。“也許你可以為了愛,絲毫不考慮那些身份地位的落差,但是,你有沒有替你女兒想過?”
語畢,孫智媛揚起一抹高傲的微笑,然后離去。
蘇淇旻氣得仿佛全身都在顫抖。她氣對方,也氣自己。氣自己受辱了,卻毫無反擊的實力。
“媽咪?”
直到稚嫩的聲音傳入耳里。
她醒神,硬是擠出微笑!班牛吭趺戳?刷牙刷好了嗎?”
“媽咪,那是誰?”看得出來小沛忻很懼怕那女人。
“那是--”蘇淇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索性干脆略過!澳莻不重要,我們先睡覺,好不好?”
小沛忻點了頭,自動自發地上床躺好。
而這一夜,蘇淇旻無法入睡。
的確,她確實沒思考過孫智媛所說的話--她從來沒想過未來會怎么樣,也沒想過:如果有朝她進了傅家的門,那么小沛忻會受到什么樣的對待?
這些她從來都沒去想過。
況且那女人肯定是個狠角色,倘若對方真的要告她,就算自己真的是清白的,似乎也無濟于事。那,她要是被告了,沛忻怎么辦?
想著想著,蘇淇旻既擔憂又內疚。
天哪!她究竟做了什么?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竟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卷入這樣的紛爭當中。
接下來的幾天,孫智媛沒再出現過。
這是一定的,想也知道她驗不出什么東西--沛忻本來就不是傅崇恩的孩子,她能驗出什么?
只是,對方的一席話重創了蘇淇旻。
她不想自欺欺人,她和傅崇恩之間確實是有著差距。他是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貴公子,她則是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小康家庭;他一路平步青云,搞不好未來的院長位置還等著他去接;而她呢?拚死拚活上了醫學院,最后卻退學當了單親媽媽。
再說說吃飯好了。
她這三年來總是省吃儉用,外食也都僅是那些什么陽春面啦、鹵肉飯啦、干面、炒飯的;而他,動不動就是那種一客要價三、四百元的套餐--頂多如果工作忙一點,他會請護士去買些夜市小吃而已。
就連他隨便拿出來接濟她的“小錢”,也遠遠超過她一個月的薪水。
這樣的感情別人會怎么看待?會怎么看待她的小沛忻?
從小被人笑說“沒爸爸”已經夠可憐了,如果現在還要被人說是“小三生下來的私生女”,這,情何以堪?
即使最后他娶了她--童話故事里的完美結局,她就會快樂嗎?她會幸福嗎?還是會如孫智媛所預言的一樣--她在傅家將會永遠得不到尊重,更何況她還帶了個拖油瓶。
那么,倘若一直維持著交往、不考慮娶也不考慮嫁呢?她可以忍受傅崇恩最后娶了別人的可能性嗎?
想了三秒,答案是不能。
所以,她決定趁著吃飯的時候,攤開來說明白。
“你在看什么?”
她出聲,起了個話題。
“嗯?”傅崇恩從手上的文件回過神來,幾乎忘了自己還坐在餐館里,忘了手上還拿著筷子!澳阏f這個嗎?”
“……廢話。”
“哦,這個!备党缍靼盐募畔隆!拔倚瞧谖逡卮髮W去講兩堂課,正在準備內容!
說完,他低頭扒了幾口飯。
“吃飯讀那個,不會消化不良嗎?”
“還好啦,習慣了!
“……”蘇淇旻悶著。
其實,她想說的是:既然那么忙了,干嘛硬要約她一起出來吃午餐。
然而傅崇恩就是這樣的男人--就算再忙,他也想要擠出時間跟她一起吃飯;就算時間再趕,他還是想接送她一趟。
但是他沒想到,這些動作看在蘇淇旻的眼中,簡直像極了“敷衍了事”、像極了“只是盡義務”。
“我問你,”蘇淇旻決定開門見山!澳銜胍凶约旱暮⒆訂幔俊
傅崇恩一愣,剛才還停留在腦海里的臨床數據瞬間消失了。
“……干嘛突然問這個?”
“就好奇嘛!
“……”傅崇恩疑惑地看了她幾秒,才笑答:“以后你跟我結婚的話,沛忻不就是我的孩子了?”
耍嘴皮。
蘇淇旻不悅,臉上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
“我是跟你說真的,不要跟我打哈哈!
“好吧!备党缍鲾科鹦σ狻!翱墒翘拱渍f,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你結婚那么久,從來沒想過?”她懷疑。
“沒想過。”他回答得很篤定!皼]空想這個。”
“那現在呢?”
“什么意思?”
“我已經提出這個問題了,你會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嗎?”她追問。
傅崇恩暫時不語。
他覺得這問題仿佛藏了個陷阱,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覺得蘇淇旻這幾天變得有些怪異。
最后他放下筷子,拿來紙巾擦了擦手口。
“你就直說吧!比缓箅p手環抱交叉在胸前!拔衣牪怀鰜砟阆胝f什么,不如你就直接告訴我,可以省很多麻煩。”
頓時之間,反倒變成蘇淇旻說不出話來。
沉默。
還是沉默。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傅崇恩干脆自己先打破沉默,猜測:“你怕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顧沛忻?”
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可能性。
“……不是!彼拖骂^,否認。
雖然她顧慮的是類似的問題,但她憂心的對象不是他,而是他的家人。她害怕一旦他有了親生骨肉,他的家人會更加歧視小沛忻。
當然,這些話她說不出口,那仿佛是自己認定了傅崇恩一定會娶她--這未免也太過厚臉皮了些,她卻不能不去正視這個問題。
哪怕發生的機率只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只要有那么一丁點兒的可能性,她就不能逃避。
“不然是什么?”傅崇恩反問。
“我想……”蘇淇旻深呼吸,無法正視他。“我們還是暫時別在一起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