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崇恩幾乎成了醫院里的一縷幽魂。
除了看診之外,其余時間他大概全是恍惚著的。蘇淇旻就像是直接從他生活里蒸發似的,仿佛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只是假象。
果然,她搬走了,沒留下只字片語。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他確定蘇淇旻已經不住在那扇門里的時候,當下的殺傷力其實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想。
偶爾他會拿起手機,想聽聽她的聲音,可是考慮到最后總是無言地放下。
他怕,他是真的怕。一個人的時候,他可以沖,反正籌碼是自己,敗了頂多拍拍塵灰,再戰就是?墒乾F在不同,那籌碼是她、是她女兒,他如何戰?橫豎揮刀都是砍傷自己最想保護的人。
自從那天她當著他的面甩門離去之后,他的心臟便一直是揪著的,就像是被什么給拴住,吸氣也痛,吐息也疼。
于是他干了一件蠢事。
他拿著自己的健?ǖ焦衽_掛號,掛了自己哥哥的門診,然后穿著白袍坐在候診區里發愣。
“這醫生是怎么回事?”
“他是醫生嗎?”
“醫生怎么坐在這里?”
旁邊好像有人這么竊竊私語著。
他不在乎。
當傅知賢看見崇恩走進門診的時候,一時以為他只是有事來商量,想也沒想的就說:“怎么了?要很久嗎?”
傅崇恩沒答話,逕自一屁股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耙嗑,不是你來決定?”
“……你在說什么?”
倏地“啪”一聲,傅崇恩的大掌落在那本病歷上。
“我現在是病人!
低頭看仔細,還真的是他的名字。傅知賢呆愣了一下,心想,這弟弟是發什么神經,竟然還掛號。
“你發瘋嗎?”
“不然你幫我轉精神科!
“少跟我瘋言瘋言,你到底要干嘛?”他倒也習慣崇恩的無厘頭。
“我心臟痛!
傅知賢聽了,吃了一驚。
“痛?怎么會?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他以為是手術的后遺癥,便戴上了聽診器,追問:“哪一種痛法?”
“我分不出來。”
“什么叫分不出來?”左聽聽,右聽聽,好像沒什么異狀!斑是安排個檢查比較保險--”
收回聽診器,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傅知賢的腦海。
--他,指的該不會是另一種“心痛”吧?
“……”傅知賢靜了幾秒,確定自己是被耍了!澳闶钦f,被女人甩掉之后的那一種痛法嗎?”
噗!
旁邊的護士不小心笑了出來。
“對不起……你們繼續。”她道歉,憋得好辛苦。
“我說我分不出來。”
傅知賢嘆了一聲,連病歷也不翻了。“如果是我說的那一種的話,那你沒救了,轉安寧病房吧。”
“你……這是身為醫生可以說的話嗎?”他苦笑。
“這是身為你哥要說的話。”
聽了,傅崇恩翻了個白眼,干笑兩聲。
唉。
傅知賢直接拿來下一名病患的病歷表,繼續道:“別鬧了,我要繼續看診,中午休息我再去找你吧!
“去安寧病房找我嗎?”
啪!暗知賢拿著那本病歷往他頭上巴去。“快滾。”
“沒人性。”
傅崇恩先是故作心碎的表情,然后才識相地離去。
待中午休診時,傅知賢卻找不到弟弟。他不在休息室,也不在辦公室,打他手機也沒接。
繞了老半天,最后是在中庭找到他。
見他呆呆坐在那兒,像尊雕像似的,那模樣讓傅知賢既同情又好笑。
他走到傅崇恩身旁,坐下。
“怎么回事?”他扭開手上的瓶裝烏龍茶,灌一口!拔衣犝f你和智媛復合了?”
傅崇恩聽了,覺得這流言未免也太夸張。“你開玩笑嗎?她還讓我活命就已經阿彌陀佛了,還復合?”
“我想也是!彼趿丝跉猓D上瓶蓋,然后一同盯著前方。“是她逼你和那個單親小媽媽分手?”
這話讓傅崇恩頓了一下,他轉過頭,怔怔地看了傅知賢幾秒。
“你好聰明。你怎么會知道?”
“因為你寫在臉上!
“……”他無語了。
“但是我很好奇她怎么逼得動你!备抵t皺了皺眉,納悶著。
這弟弟從小就不太理會旁人的意見,如果有一種動物可以形容他,那一定是脫韁的野馬。
一個女人要怎么逼得了這匹野馬?
傅崇恩沒搶著答,他還在思考著:那到底算是威脅他還是威脅蘇淇旻?總之--
“反正,大概就是我如果再靠近她的話,智媛就會提告!
“告?告什么?”
“妨害家庭。”
“……你是在離婚前出軌?”
“當然不是啊!
“那她要告什么?”
傅崇恩又笑了。
“你傻了嗎?她是律師,白的都可以說成黑的。”
“也是!备抵t低下頭,苦笑,就說他最討厭學法律的人了。
“所以我現在簡直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雞!彪S時擔心著會有一刀揮下來。
“那也沒辦法!备抵t笑了一笑,幸災樂禍!罢l叫你那么急,踢到鐵板了吧!
“什么鐵板?”他皺眉。
“你呀。從以前就是這樣,做事一向不管別人怎么看,就算你和智媛早就跟離了婚沒啥兩樣,可是在別人看來,還是會認為‘你才剛離婚就搭上別的女人’。這點對你很不利!
傅崇恩不語,仿佛是傷口被人一腳給踩中。
“等一陣子吧!边@是最由衷的建議!暗葘O智媛沒空理你、等那些人忘了這段八卦,你們再開始交往也不--”
“她已經搬走了!备党缍鞔驍嗨脑挕!斑B地址都沒留!
“廢話!隨時會被告,誰還敢跟你有牽扯。”
這話讓傅崇恩哭笑不得。“……原來是這樣。”
“唉,你現在想再多也沒用,這種事需要時間。”見那哭喪的臉,傅知賢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跋冗@樣吧,我待會兒和胸腔內科的醫生有個會議,要先上樓了。”
“你去忙吧!备党缍鳒\笑,向他擺了擺手。
卻在傅知賢轉身邁出幾步之后,他高聲叫喚了對方!皩α,知賢,還有一件事。”
“什么?”對方回過頭。
“我想離開醫院!
一怔,傅知賢先是愣住,隨后便懂了他的意思,然后他聳肩。“我沒意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