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眼前的數張千元鈔,田盈萱先是呆了幾秒,才醒神過來。
“哇!你中樂透哦?”一次還給她這么多張,肯定是中樂透吧?
“什么態度,你怎么不說我找到工作了?”
蘇淇旻白了她一眼,逕自牽著小沛忻進盈萱的家門。“你媽媽咧?去市場買菜嗎?”
“對啊!碧镉骓槃輰㈤T給帶上!澳阏业绞裁垂ぷ?”
“診所的……算助理吧!
“!還不錯嘛,老板肯讓你預支薪水?”應該是預支來的吧?否則怎么可能才上工沒幾天馬上就有錢可以還債。
“呃?其實……也算啦。”
“什么意思?”田盈萱聽出了話中的玄機。
“就--這過程還滿復雜的……”
“講清楚啦!”
“唉唷,反正……就是先有個人拿錢借我應急,我說我沒能力還、不敢借,所以最后他介紹了診所的工作給我,就這樣!
然后她又補述了這中間的來龍去脈。
田盈萱聽了,先是沉默了幾秒,才道:“你哦,就是不懂記取教訓。你要小心那種有錢有勢的男人,免得到時候又跌得跟上次一樣凄慘!
蘇淇旻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
“放心啦,人家有老婆了,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啊,那更遭糕,他搞不好想把你包養下來當小三!
“你在想什么呀!怎么可能!碧K淇旻嗤地一聲冷笑。但,其實她心里一直提防著這一點,只是她硬逼著自己不去想它。
“怎么不可能?不然你說說看,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為什么無緣無故要借給你那么多錢,還介給你到他的診所去上班?”
“他說他舍不得看小孩餓肚子……”蘇淇旻答得心虛。
“笨!他說了你就信哦?”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會提防他就是了。而且,我差點就被房東趕出來,你說我能怎么辦?”
“你唷……”唉,算了。田盈嘆了口氣,像是想起了什么!斑有,系上一些同學約下星期聚餐,你想去嗎?”
瞬間,昔日在大學里的光景浮上腦海。
蘇淇旻頓時失了神,仿佛那已經是前一世的記憶。她微笑,搖搖頭,道:“我還不確定到時候排什么班!
“不能臨時請假嗎?”
“不好吧?我是新人耶!
“……也是啦!碧镉嬗謬@了一息!澳呛冒,我跟她們說你要上班,不方便去好了!
蘇淇旻沒答腔,一抹淺淺的、淡淡的失落感,她藏在心底不敢表態。
其實,當年她決定休學生下孩子時,那些姐妹淘雖然頗有微詞,卻還是力挺她勇敢迎接小生命;就連她被逐出家門、又被孩子的父親給惡意遺棄時,也是盈萱二話不說就收留她。
只是“時間”是可怕的殺手,它會抹殺任何東西。
尤其是感情這回事。
小沛忻出生了,她忙得焦頭爛額。當她們聚餐時,她必須為了經濟壓力而拒絕;當她們約逛街時,她必須趕著去接女兒;當她們約唱歌時……這更甭提了,她既沒錢也沒時間可以去赴約。
而當她們聊著哪個男生很帥、哪個男生很凱的時候,她想的是小沛忻又長高了多少、會開口叫媽媽了。
總之,漸行漸遠。
最后只剩下田盈萱還留在她身邊。
“對了,那個……”突然,田盈萱出了聲,投來一記目光。那目光盯得蘇淇旻不怎么自在。
“你干嘛?”
“我是想說……”她頓了頓,才繼續說道:“等到你收入比較穩定了之后,你有沒有想過要回來復學?”
蘇淇旻愣了一會兒。
“你干嘛突然問這個?”
“就問問看啊。醫學系耶,放棄多可惜,你不想要這個學位了嗎?”
“是很可惜沒錯,但--”蘇淇旻下意識看了身旁的小沛忻,她正在玩自己的指甲。
然后兩個女人落入了沉默。
“再說吧!
她摸了摸女兒的額頭,思忖了一會兒,又接著道:“我的時間和你一樣只有二十四小時,就算她到時候可以托給幼稚園,然后我白天上班、晚上照顧她……那,學校呢?我要拿哪一個時段去學校上課?”
她說的其實不是沒有道理,田盈萱只能沉默以對。
“好啦,不說這個,我要去上班了。”蘇淇旻離開了沙發椅,同時伸手牽起了女兒。
“要帶小沛忻去保母那里?”
“當然啊。”
“喂,我問你喔!
姿秀突然湊了過來,靠近蘇淇旻,并且刻意壓低聲調:“你沒有護士執照,對吧?”
蘇淇旻先是一怔,才答:“是沒有。干嘛?”
“那……那……你的薪水多少?”更小聲了,幾乎是耳語。
“呃……”蘇淇旻語塞了一下。
真的不是她不肯透露,而是她這才發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薪水是多少。
“你不想說也沒關系啦,那只是我堂妹最近想找診所的工作,又沒執照,我跟她說我們診所來了一個沒執照的助理,所以她叫我來探一探行情--”
“我不知道。”她打斷了姿秀那串落落長的解釋。
“……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的薪水是多少……”聽起來很荒謬對吧?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壓根兒忘了問傅崇恩這件事。
姿秀被這答案給震驚了。
“你為什么會不知道自己的薪水?”她疑惑,也驚訝。
“因為傅醫師叫我來上班,我正好急著找工作,所以什么也沒多問。”她據實道出。
“你、你未免也太--”不過話還沒說完,柜臺前來了一個女人,打斷了兩人的悄悄話。
“崇恩今天有來嗎?”
兩人不約而同循著那嗓音望去。
女人有一張不輸明星的亮麗臉蛋,稍微過肩的直發披垂在肩上。她穿著一襲鐵灰色套裝,出眾的氣質吸引了診所內的所有視線。
“啊……”姿秀竟立刻站了起來,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傅、傅醫師正在看診,要我通知他嗎?”
這舉動讓蘇淇旻錯愕了一下。
“不用,我自己進去找他就行了!闭Z畢,她轉身就往診間的方向走去,清脆的鞋跟聲響漸遠,接著停止在某一個定點。
然后蘇淇旻聽見兩人的交談聲從診間里傳出。
“智媛,你怎么來了?”傅崇恩的聲音里藏不住吃驚。
“有空嗎?我有事要跟你談!迸说恼Z氣依舊冷淡,仿佛她是被欠了幾千萬似的。
“現在?”
“對,現在!
“可是我現在有病人!
“沒關系,我到后面的辦公室等你!
“OK,那我十分鐘后過去!
接著是門被關上的聲音,然后是她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最后靜止在長廊的盡頭。
“……她誰?”蘇淇旻有了底,但還是問了。
“她就是傅醫師的老婆!
嗯,果然。
“我沒騙你吧,真的很漂亮對不對?”
蘇淇旻點了點頭,沒答腔。
“而且不只人漂亮,還很能干。聽說她開了一間法律事務所,現在可是個出名的美人律師!
“你已經說過了。”蘇淇旻打斷了她的話,不想再聽一次。
“嗄?我說過了嗎?”
“是,我來上班的第一天你就說過了。”
“哦……好吧!弊诵銢]趣地閉上嘴,弄自個兒的事去。
由于時間已近傍晚休診的時間,診所里的病患人數減少了許多,但女人與傅崇恩的爭執聲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c其說是兩人的爭執,不如說是傅崇恩單方被審問。
他倆關在辦公室里。
但那辦公室的隔音實在不怎么好。
他們在爭執一些關于房子、代書、中介、合作伙伴……有的沒的一些事,蘇淇旻和姿秀只是面面相覷,不敢吭聲,仿佛她們也已經被卷入了戰場。
沒幾分鐘后,女人踩著高跟鞋的聲音再度響起,聽聞那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然后兩人見她炫風般地離開了診所。
蘇淇旻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她真的是一個很有氣勢的女人--雖然美若天仙,卻給人一種像是撞上北極冰山的感覺。
他呢?他還好吧?那個傅崇恩。
蘇淇旻忍不住起身偷偷探看診間里的狀況。他很好,好得不得了,和來看診的小弟弟還有說有笑的,仿佛剛才那一段爭執場面只是大家的幻覺。
嘖,害她多慮了。
她想,這個男人如果不是沒有神經,就是沒有心吧。
“那我先走嘍,拜!
“嗯,明天見!
君君簡單揮手道了晚安,和那個叫雅晴的女生一同離去,然后留下蘇淇旻一個,等著熄燈、關門。
自從她的“新人豁免權”過期了之后,她開始被排了午晚時段的班,于是最后一個離開的人便理所當然落到她頭上。不過她倒看得挺開,菜鳥嘛,就是要認命,沒人想干的事情總是會從天而降。
她走到診所的底端,打算開始逐盞熄燈,卻不經意看見那空蕩的辦公室,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一些可笑的想像畫面。
例如,被老婆大人指責時的傅崇恩是什么樣的表情?
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傻里傻氣的樣子,蘇淇旻無法想像那樣的他和別人起爭執的時候會是什么模樣。
是杵在那兒乖乖被罵?
還是繼續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然后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仔細想想,這干她什么事?她甩甩頭,關了燈,制止自己胡思亂想,還是快點下班去接沛忻比較要緊。
“怎么是你負責關門?”
背后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嚇得蘇淇旻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
“你、你你你……你不是走了嗎?”受到太大的驚嚇,嚇得她一時結巴。
看著她吃驚的表情,傅崇恩忍不住皺眉!拔乙恢倍荚诎!
“可是你的班不是到五點就結束了?”
“我在樓上弄一些文件,沒人跟你說?”
“呃?”沒有。
接著蘇淇旻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啊,對了!”她急急走回柜臺,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一只信封袋,然后回頭,卻一頭撞上尾隨在她后方的傅崇恩。
“你--你干嘛悶不吭聲跟在后面?”她吃疼,捂著鼻梁,沒想到這家伙的胸膛硬得像水泥。
“你又沒交代我要站在原地!彼熥阅瞄_她的手,湊近了她的臉。“沒怎么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