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應該有十坪大小的主臥浴室,望見漂浮在水面上的多色郁金香花瓣,美得讓她下意識地伸手掬水,唇邊淡淡漾起一抹笑靨。
周御丞看見了,那發自于她內心的笑容純真如當年,仍舊如此令人傾心。
就算大半夜要調集這些花,讓他所費不貲,又欠了好友一份人情債,可是能讓這些日子來一直顯得悶悶不樂的佳人終于展露片刻歡顏,再累也值得。
「夠了。」他能做到這種地步,她已經很滿足了!改惆训厣系闹θ~收拾一下,我去拿我的衣——!」
但她才跨出一步就滑倒,眼見整個人就要跌入浴缸。
周御丞怕她撞到頭,連忙起身要扶她,但護住了她的頭、抱住了她的腰,卻跟著她一起滑入大浴缸。
「咳、咳!」
呂可杏嚇了一跳,嗆了幾口水,可憐兮兮地緊揪住周御丞的衣襟,靠在他懷里咳嗽不止。
「別怕,沒事了……」周御丞不斷拍拍她的背,輕哄她。
他還記得,她五歲時和父母回南部為外婆慶生,和表兄妹們去魚池畔玩,一不小心掉進池里,差點賠掉小命,事后表哥還嚇她是被水鬼拉去做替身。
她一路哭回臺北,一見到他就抱著他嚷嚷以后再也不回外婆家,還硬纏著他陪著睡了好幾晚,后來被她父母送去收驚,好說歹說才讓她相信世上沒有水鬼,不再夜夜抱著小枕頭爬上他的床。
那時候的她還不懂男女之別,對人也沒有尊卑之分,總是笑盈盈地跟前跟后、甜甜地叫他「周哥哥」,讓他無法不將她疼入骨,直到如今,那份珍惜之心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呂可杏也記起來了。
早已遺忘的兒時回憶,忽然在此刻闖進腦海。記憶中的他,就和現在一樣,明明不是傭人,卻比家中任何傭人還聽她的話,總是對她百依百順、應允她任何要求,不管她遇上任何困難,除了爸媽,第一個跳出來幫忙的總是他。
她有些迷糊了,記憶中的他不曾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總是寵她、慣她,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試著相信他要娶她,也是真心疼她,沒有任何不良企圖?
她全身熱烘烘,腦袋也昏沈沈的,童年和他共有的甜蜜時光,加上此時的親密相倚,給予她許久未曾戚受的溫暖與安心,競讓她開始有些依戀這厚實胸膛……
「杏杏,你沒事吧?」她的臉一直埋在他胸前,讓他看不清她的狀況。
一聲低喚讓呂可杏昏沈的腦袋瞬間清醒,抬頭望進他那雙仿佛是專來迷亂她心智的黑眸,她臉一紅,隨即逃離他的懷抱,狼狽地爬出浴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非但不討厭,還沈醉在他的懷抱里,這個發現讓她心亂如麻,思緒混亂。
蕾絲編織的雪紡紗禮服服貼著她曲線玲瓏的身段,變得半透明,完全不曉得如何面對他,只好飛快扯來浴巾,裹住春光外露的自己。
「我沒事!顾樕霞t暈更深!肝胰ネ饷婺情g浴室洗,不泡澡了!
她立刻拿了換洗衣物離開主臥室,任他一個人泡在浴缸里。
「現在要怎么辦?我泡嗎?」
周御丞狼狽地泡在漂滿花辦的浴缸里,完全不知自己的溫柔體貼已經攪亂了佳人的芳心。
。
一眨眼,呂可杏頂著「總裁夫人」的頭銜已經過了一個月。
除了她和周御丞,沒人知道他們其實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
不是她不愿意,新婚之夜,她可是認命地做好的心理準備,只裹著浴巾躺上床要讓周御丞予取予求。但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告訴她,說沒她同意不會強來,要她不用擔心,就這么在她身旁睡下。
這一個月,每天兩人同床共枕,他也真沒踰矩,她更不懂這男人到底是為什么花了那么多心力娶她,卻只擺著看?
而她更奇怪,本來對這樁「獻身報恩」的婚姻很不滿,他愿意和她過這種「室友」生活應該不錯,為什么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他當成擺在家中的活動花瓶,心里竟然悶得緊,感覺比和前男友分手時還更難過?
「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看著鏡中顯得有些郁郁寡歡的容顏,不懂當初一聽見周御丞向她父母提親,還氣得上門理論的自己,不是打算讓他娶到人也不付出真心?為什么相處時日一久,卻開始在意起他對她到底有沒有動情?難道——她對周御丞動了心?
「不,不可能!顾龘u搖頭,甩去這個想法。
沒錯,她只是因為不見他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只將人娶回家「供著」,所以一向好勝心強的她才會覺得不服氣,想要他為她神魂顛倒,希望自己在這樁婚姻里能多少占點上風而已。
這么一想,她心里舒坦多了。
「太太,我整理好要先走嘍!」
聽見鐘點管家的呼喚,她連忙拿起周御丞上班前交給她的紅包袋來到客廳。
「許姊,這是我先生交代我拿給你的中秋禮金,以后還要繼續麻煩你了!
「謝謝、謝謝!什么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一臉富態的許姊,笑起來還像俄羅斯娃娃一樣可愛!肝襾碇芟壬@兒打掃四年多了,不小心打破過碗盤,也洗壞過他的名牌襯衫,可是他一次都沒罵過我,也沒跟我們公司告狀,還每年額外發給我三節獎金,我才是不好意思!
她笑咪咪地收下紅包,繼續說:「先生他知道我一個人賺錢養三個孩子辛苦,還三不五時把人家送的罐頭、水果禮盒留給我帶回家,真是個太好人!太太,您能嫁給那么好的男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聽許姊不斷夸贊周御丞,呂可杏除了笑,也不曉得該搭什么話,畢竟倉促成婚的她,根本還摸不清自己老公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鈴~~」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接起電話的同時,許姊也笑著跟她揮揮手,自行離開。
「喂?」
「杏杏?」周御丞原以為接聽的會是許姊!改憬裉觳皇且姆b目錄?」
「嗯,好像是今天要拍攝的服裝出了什么問題,設計師臨時要抽回修改,所以延期。」
對于他同意她婚后繼續工作,沒要她待在家里學做賢妻良母,逼她配合他出席社交活動這件事,她還懂得感激,所以在接工作之前都會先知會他一聲。
「你找許姊嗎?她剛走,要不要我去叫她?」
「不用了,其實也沒什么急事,改天說也行。」
「對了,有朋友跟我要婚紗照,你記不記得攝影公司給的光碟放在哪兒?我想加洗幾張。」她順便問一下。
「好像是在我書桌右手邊第一個抽屜!拐f完,電話那端突然陷入短暫的沈默。「呃,既然你今晚沒事,剛好我晚上也沒有應酬,要不要一起出來吃頓晚飯?我聽說有一問新開的懷石料理不錯,要不要跟我去試試?」
「嗯!箍偙纫粋人懶得出門又懶得煮,窩在家吃泡面好得多。
「那我馬上訂位!顾酶吲d,還好問了。「那么我下班后回去接你!
「不用了,沖印店離你公司不遠,我直接去找你。」
「好,那待會兒見!
「嗯,再見!
掛上電話,呂可杏微微彎起唇角。
聽得出來他很開心她能答應和他共餐,畢竟結婚到現在,忙于工作的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用十只手指就數得出來,而且那幾次煮飯的還是他,她一次都沒下過廚,他也沒半句怨言。
老實說,如果這樁婚姻不是建筑于金錢之上,彼此又是毫無感情基礎,而是一般的戀愛結婚,那周御丞算是一個開明又體貼的好老公,可惜……
她嘆口氣,不愿再想,去翻書桌,沒在他說的位置找到光碟,只好六個抽屜逐一清查。結果她在左手邊的第一個抽屜找到東西。
「是他說錯還是我聽錯?」
她嘀咕著逐一關上抽屜,但因為先前的翻找,讓一個牛皮紙袋突然露出一張照片。
她伸手要將照片擺回時,忽然發現照片上的人物手腕上的刺青圖騰好眼熟,好像是——
她唰地抽出成疊照片,一看清照片中的人物,心臟重重一縮。
照片里全是白祈青和其他女人從熱吻到上賓館、車震時種種不堪的畫面,照片女主角除了他乾妹妹、駐唱時見過的歌迷,甚至還有她同公司的師妹!
她顫抖著仔細比對照片上的日期,全部在兩人分手前,所以當時他忙得無法跟她連絡,根本不是要和其他樂團練唱,而是為了跟這些女人幽會?
也就是說,她被劈腿、當成了提款機,真的是個倒貼小白臉的笨蛋,這件事連周御丞都知道,她卻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氣得緊咬下唇,什么都無法多想,立刻掏出手機撥給白祈青。
「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