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裴夕月——」
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裴夕月頓時心喜若狂,這不是墨玄的聲音嗎?不是幻聽,真的是墨玄的聲音。
「墨玄!我在這里!古嵯υ绿崞鹑箶[朝著聲音的方向小跑而去,可沒走幾步,因為想避開地上隆起的樹根,便連跑帶跳越過樹根,沒料到前方是一片急降的陡坡,一個重心不穩滑了下去。
「夕月!」墨玄看到不遠處的裴夕月幾乎要從陡坡上滾下來,也顧不得多想,立刻一個箭步飛身上前,將她護在懷中,但也已經來不及站穩腳步,兩人便一起滾下了陡坡。
裴夕月見墨玄朝自己飛奔過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他已到來到她身邊將她護在懷中,隨后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停住了,而自己正壓在他身上。
顧不得自己因為翻了好幾圈而眼冒金星,她連忙起身,發現身旁的墨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透過被劃破的地方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鮮紅傷口,衣服上沾上了沙土、落葉。
明明來的路上沒有這個又陡又險的坡,都怪她心急,才會連累墨玄受傷……
「你沒事吧?」墨玄忍著疼痛坐起身,仔仔細細打量她,而后才松了口氣說道:「幸好你沒受傷。」
他的語氣淡然,見她平安無事,嘴角揚起笑意,讓裴夕月不由得看癡了,怦然心動。
撇開突如其來的雜念,經他這么一說,裴夕月才發現自己除了衣服弄臟、頭發凌亂之外,竟然沒半點損傷,可是他就不同了,陡坡上滿是石子和枯枝落葉,他們滾了好幾圈才停住,他身上有多處被尖銳的石子或樹枝劃到。
「你自己都傷了好幾處,還只顧著我有沒有受傷!」裴夕月心里涌起一股情緒,頓時一陣鼻酸。
方才墨玄緊緊將她護著,每當她要撞上地面時,他就使勁翻身,用自己的后背朝向地面,獨自一人承受了所有的撞擊。
「你是女孩子又是明星,若是受傷可就糟了,而且我皮厚,以前還受過更多更嚴重的傷都沒事了,這點小傷不算什么!鼓箘耪酒鹕,一站起來就感覺到左腳傳來一陣劇痛,只好苦笑道:「不過腳受傷了有點難行走,可能要請你幫忙了。」
「你靠在我身上吧!我扶你回去!古嵯υ挛宋亲樱瑢⑺氖直蹤M在她的肩頭上,讓他能夠將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減輕點重量。
都什么情況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拍攝地距離這里沒多遠,先朝著那個方向直行,要轉彎時我會提醒你。」
「你怎么找到我的?」
在她面臨危難,第一個奮不顧身保護她的人是墨玄;在她旁徨無助,差點以為自己要迷失在深山里時,第一個找到她的人也是墨玄,要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雖然說他是她的保鏢,做出這些舉動可能只是出于想對自己的工作盡責,沒有別的意思,可是她……
「黃琪螢回到劇組的時候說和你在山里走散了,幾乎整個劇組的人都在四處找你。我的聽力比一般人敏鋭些,聽見這個方向有細微的腳步聲,便循著聲過來找到你。你怎么會和黃琪螢跑到山林的深處去?」墨玄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卻又擔心自己太重,不敢放松。
「她說附近有個私房景點,現在正開了大片的花,想到那里一邊看風景,一邊對臺詞。」裴夕月眉心緊蹙,黃琪螢是真的和她走散了,還是故意的呢?
「你們也太胡來,下次別一聲不吭就自己亂跑!鼓谋砬橥蝗荒亓似饋,當他聽說她迷失在山里時,嚇得立刻四處尋找她的身影,就怕她會發生什么意外。
之前他沒有保護好公主,害公主和他一起被土石活埋,公主到現在仍不見蹤影,是死是活都不曉得,他害怕裴夕月會遭遇危險,甚至和公主一樣不見蹤影。
幸好她沒事,也沒有半點損傷,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我知道錯了!顾詈蠡诘木褪呛δ軅劣邳S琪螢的事,她還不敢確認對方是否是故意又或者是真的找不到她,只好等見到黃琪螢后再下定論。
兩人花了點時間才走回拍攝地,大家看到他們回來后紛紛松了口氣。
「你可終于回來了,差點被你嚇死!辜o芷菡趕緊迎了上來。
「墨玄受傷了?」陳宥發現墨玄身上有些許傷痕,又是讓裴夕月扶著回來,擔心地問道。
「小傷,不礙事,陳宥你能扶我到一旁嗎?夕月一路扶著我也該累了。」墨玄淡然一笑。
待陳宥接手扶著墨玄后,黃琪螢也圍了過來,面露驚訝地大聲說道:「墨玄你怎么受傷了?」
裴夕月正想找她問清楚,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戲服染上一片鮮紅的血跡,震驚地看向墨玄的方向,她并沒有受傷,所以這片血跡是——
「墨玄,你的腳!陳大哥,快請人幫忙一起背墨玄下山就醫!」視線一看到墨玄左腳上的傷口,她被嚇得頓時臉色慘白。
他穿著黑色長褲,所以方才她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大腿已經被鮮血給染濕了,褲子上的破損處口子不大,但仍可清晰看見他腳上的傷幾乎是皮開肉綻,相當怵目驚心。
傷口那么深,他竟然一路忍了那么久都沒有吭聲,墨玄真的是個只會保護別人,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大傻瓜!
后來是幾個男工作人員輪流背著墨玄一路走下山,本來墨玄堅持可以自己走,卻在看到裴夕月泫然欲泣的模樣后乖乖噤聲,讓人背著下山。
回到民宿后,工作人員便緊急開車送他到距離最近的大型醫院,突然發生了這種事,拍攝也只能暫時停止一天。
裴夕月、紀正菡和陳宥也一起來到醫院,醫生說墨玄有多處輕傷,只有左腿上的傷口最嚴重,疑似是被較粗的樹枝刺入大腿所產生的傷口,而且傷口頗深。雖然已經清理過傷口,也上藥包紮好了,但晚一點可能會因為傷口發炎引起發燒反應,讓他們要多注意墨玄的情況,若是傷口發炎或發燒再請醫生到病房查看。
「紀姊、陳大哥,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回民宿休息吧!我留下來照顧墨玄。」醫生和護士離開病房后,裴夕月看了看手表,發現已經快到半夜了。
「怎么能讓你一個人留下?我們輪流照顧墨玄吧!」紀芷菡怕裴夕月會太過勞累,不同意讓她一人留在醫院。
「不用了,病房里又沒辦法讓那么多人留下過夜,而且墨玄是因為我才受傷,我要留下來照顧他!顾謭猿郑羰菦]親自照看著墨玄,她根本放不下心。
最后紀芷菡和陳宥還是拗不過裴夕月的堅持,她一旦決定的事,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只好交代她別太過逞強,他們明日一早就會到醫院。
單人病房里只剩裴夕月和熟睡的墨玄,她坐在病床邊,癡癡地凝視著此刻他俊逸卻又有些蒼白的面龐。
明明墨玄是她的保鏢,但她卻不想見到他因自己而受傷。他的左腿應該是在他們滾到平地停下來時壓斷了矮樹苗,而樹枝直接刺進他的左腿,現在回想起來,那時他似乎咬牙悶哼了一聲,當時她還以為是因為撞到地面太疼的緣故。
他明明受了這么重的傷,竟然沒有告訴她,換做一般人早就疼得無法走動,他卻一聲不吭,忍著疼痛和她一起走回拍攝地點,半路上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
墨玄真是個大笨蛋,這樣不是存心讓她更內疚嗎?
當遭遇危險的時候,有多少人能不顧自身安全,拼了命也要保護對方?家人都不一定能做到,更何況是認識近兩個月的人。保鏢的工作雖然是保護雇主,但一遇上比較兇險的情況,不見得會為了保護雇主而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失職頂多被開除,再怎么也比賠上小命來得好。
他果然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說會保護她周全,果然縱使犧牲自己也將她護得很好,明明同樣是在滿是尖銳石子和樹枝的地上滾了好幾圈,他自己身上有多處傷口,她卻毫發無傷。
可是她更希望墨玄多愛惜他自己的身子,見他受傷在床,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夕……」正在睡夢中的墨玄發出極細微的囈語。
裴夕月以為他在叫她,便往他的方向靠近些,想聽清楚他在說什么。
「夕兒……」
他的囈語依舊微弱,可是這回裴夕月聽清楚了,她露出苦澀的笑容,原來他夢到云夕了。
其實她大可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其實他在夢中喊的是她的名字,但她清楚明白,墨玄從來不會喊她夕兒,他的心里自始至終都只有云夕的位置,根本容不下她。
每當他望著她出神時,她就猜到他又從她身上看見云夕的身影,她只是個和云夕相像的人,而他愛的只有云夕。
滾燙的淚珠自她的芙頰滑落,她強忍著不發出哭聲,暗自啜泣,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就怕會吵醒他。
就說了愛上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喜歡上墨玄,這下好了吧!果真嘗到了什么叫作心痛,已經因他而淪陷的心也無法再收回來了。
裴夕月的心里一片凄楚,她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隨后傾過身,在他抿著的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很快就退開了,彷佛什么都沒發生似的。
她迅速地站起來,想去洗手間洗把臉,順便讓自己冷靜冷靜,此時內心正因為她的自私行為而不斷譴責自己。
在她進入病房內的浴室之后,原本應該熟睡著的墨玄悄悄睜開雙眼,幽深的眼眸中盡是難以言狀的情緒。
隔日早晨,紀正菡和陳看提著早餐走入病房,而他們身后還跟著經過一番精心打扮的黃琪螢。
裴夕月在半夜小睡了幾次,但都沒有熟睡,就怕墨玄會突然發燒,幸好經過一整晚他都沒有發燒,當他們踏入病房前,她和墨玄皆已經醒來了。
一看到墨玄,她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昨晚趁他熟睡時偷親他,完全不敢和他對視,就怕會被他發現自己的不自在。
黃琪螢輕蔑地望了一眼裴夕月,像是在向她炫耀似的,驕傲的表情彷佛在對她說:看你這什么邋遢樣。
裴夕月昨晚雖然在浴室里洗過澡,但是根本沒心思去保養、化妝、打扮,因為哭了一會兒,眼睛顯得浮腫,而她的衣服也沒換,和黃琪螢的精心打扮相較之下,她的模樣看起來確實邋遢。
黃琪螢打扮得那么招搖是把醫院當成伸展臺了嗎?還是擔心大家認不出她?
「墨玄,你不過是去找夕月,怎么就把自己傷成這樣?現在感覺怎么樣?」黃琪蛋拔高了音調,一臉擔憂地走到墨玄的病床邊。
一旁的紀芷菡和陳宥終于明白為何黃琪螢會堅持要跟他們一起到醫院探望墨玄的傷勢,原來別有用心啊……兩人十分有默契,同時扭過頭,紛紛望了裴夕月一眼。
裴夕月一臉莫名其妙,他們看她做什么?
不過她聽出了黃琪螢這番話別有深意,間接強調是她害墨玄受傷住院的,她都還沒質問黃琪螢,對方卻已經先挑起事情。
「小傷,不礙事!鼓驗閯偹眩ひ麸@得有些沙啞。
從前為了保護公主,他受過很多足以致命的傷,現在腿上的傷口對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皮肉傷,過個幾天就能痊癒,根本不值得一提。
「夕月,你昨天怎么會亂跑呢?不是叫你在原地等我嗎?」黃琪螢見墨玄完全不在意傷勢,只好將矛頭轉到裴夕月身上。
「我如果傻傻地在原地等你,恐怕入夜都等不到人,會直接被凍死在山上吧?」裴夕月很清楚地感覺到黃琪螢字字句句都是針對她,這下幾乎可以肯定對方是故意把她扔在山林里,也沒心情和對方客氣了。
說話夾槍帶棍誰不會,老虎不發威,當她是Hello Kitty好欺負?
「夕月,你怎能這樣說,我是真的迷路了,才會找不到路去找你!裹S琪螢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彷佛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
「迷路的人還能自己走回拍攝地,挺厲害!莫不是冥冥之中有山神為你指路?那我回到山里時可得好好拜拜山神,避免又被丟在深山里走不回來。」裴夕月覺得這是自己認識黃琪螢以來,見過黃琪螢演技最好的時刻,若是拍戲時她也有這種高超的演技,導演恐怕要痛哭流涕了。
「你!」黃琪螢差點就沉不住氣破口大罵,不過一想到墨玄也在場,便按捺住亟欲爆發的脾氣,深呼吸了口氣,以十分溫柔的語氣說道:「夕月照顧墨玄一整晚,肯定沒睡好,下午還得回劇組繼續拍戲,而紀經紀人和陳大哥還要在一旁照看著夕月。今日沒有我的戲分,不如我幫你們照顧墨玄,你們就安心回民宿休息吧!」
「我……」裴夕月還來不及開口,就被墨玄打斷。
「這樣也好,夕月,你先回民宿好好休息!鼓届o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疏離。
「墨玄……」裴夕月覺得很不安,墨玄的態度很奇怪,平常和她講話不會這么冷冰冰的,彷佛要將她推開似的。
「夕月,你和芷菡一起先回民宿休息,下午才有精神拍戲,我也會留在這里照顧墨玄,同是男人,要扶墨玄去廁所也比較方便。」陳宥見氣氛不太對勁,趕緊打圓場。
「夕月,有陳宥和黃小姐在,你不用擔心!辜o芷菡明白黃琪螢打著什么心思,也同意讓陳宥留在醫院這個辦法。
「嗯,墨玄,我收工后再來看你!古嵯υ曼c點頭,雖然她放心不下墨玄,但是戲還在拍攝,她不能任性請假,拍攝進度因昨日的意外已經延誤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