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利雋并不是討厭童音。
這么說吧,正常情況下,一般人都不想去招惹麻煩,而童音的腦門上,就清清楚楚、正大光明的寫著四個字:我很麻煩!
那個丫頭實在太懂得如何“沒事找事兒、小事兒變大事兒”,歌舞升平的當下她也能搞得烏煙瘴氣。
興趣古怪、好奇心旺盛又十分好動,動不動就喜歡折騰人。
以前鬧出什么事還有童閱可以罩她,后來她被童氏夫婦收回身邊管教,禍事一堆,就連利雋這等跟她“不熟”之人,也都聽聞過她的“事跡”。
他認為童音跟自己是南轅北轍的兩類人。
一個除了對生意跟銀子感興趣,平日對任何事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另一個隨時隨地都活蹦亂跳的準備著“戰斗”。
一個奉行的是獨善其身,做人就要先把自己顧好;另一個常常翻東墻爬西墻,喜歡劫富濟貧,助人為樂。
利雋發誓,他真的不是討厭她,而是非常非常不想自找麻煩!
利老板回到“天下世家”那座華麗壯觀得有點過分的城堡里,難得坐在椅子上神游太虛,還想著方才跟那丫頭撞在一塊兒的事。
要不要去凈手?誰知道那家伙手上有沒有沾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他記得小時候,童音的手上總會弄到一些讓人目瞪口呆又駭人聽聞的東西,比如稀奇古怪的鳥類糞便,或不知從哪個荒山野嶺撿來的、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骸骨等等……
“老三?利雋?利老板?”
“天下世家”大當家——深諳為官之道,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平步青云的索司,一回來便看見他家三弟正在發呆,喊了好幾聲還沒反應,不由暗暗稱奇。
天下奇景啊,精明的利老板也會有心不在焉的時候。
“利老三!”
利雋被這一聲大喝驚得肩膀抖了下,回過神來看見面前神情古怪的索司,詫異的開口:“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站在你面前都好一會兒了!彼魉緭P了揚濃眉,道:“我說,你是生意做失敗了還是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臭嘴里吐不出象牙。”利老板的嘴巴也不是好惹的。“就算你做不成官了,我的生意也不會敗!
“嘖,你這臭小子囂張得很!弊焐线@樣說,索司臉上卻是一笑,而利雋的表情也很和緩。
就算再如何彼此笑諷、頂撞,都無損兄弟間的感情,平日里早已習慣各自的性情,越吵感情反而越好。
“接著!
“什么?”利雋接過索司拋過來的一張拜帖,帖子上署名給他,但落款卻極為陌生。
“早朝的時候,這人求我把帖子給你!彼鞔笕撕芨纱嗟陌褎e人的請托,皆當成是有“求”于他。
利雋瞄了眼落款的名字,疑惑道:“朱大人?”
“他想做販鹽生意,這幾天聽說拉攏了好幾家運商,大概是打聽到你最近對這個也很感興趣,就想勾結勾結!
“這位大人挺厲害的嘛!”利雋的眼睛微微一瞇,頓生銳利之感!拔易邉拥貌凰泐l繁,動靜也不大,他卻打聽得到!
“總之去不去你就看著辦吧!
“這位朱大人……”利雋意有所指的跟索司打探底細。
“小魚蝦而已,錢財是不少,但我就是看他不順眼!闭Z畢,索司有點不懷好意的笑起來。
“聽說他喜歡招婿,沒準兒做生意是假,想撮合你跟他府上那個嫁不出去的女兒是真,生意若談不攏,能攀上親事更好。誰不知道籠絡了你利老板,就等于賺得了金山銀山!
利雋原本還有點興趣的心思立刻沒了,意興闌珊的道:“既然如此,那不去也罷!
“去嘛去嘛。”索司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拔艺f老三,你去看看也好,你這小子明明長了一張能討得女人歡心的好臉,卻不近女色,簡直是浪費!
“索大人若是能找來一個讓我心儀的女色,我也就要了。”他喜歡乖巧又可愛的,就像小動物一樣。
利雋覺得京城里的女子,都沒有他的蜥蜴小乖來得可愛。
所謂食色性也,他不是不好色,而是太愛做生意跟賺銀子,這兩件事遠遠高于女色之上。
“老三啊老三,你太不懂享樂了!想當初我征戰花叢、所向披靡,殺得那朵朵嬌花心動大開,紛紛投懷送抱,我說女人的滋味你可要多嘗嘗,往后才能分得出好壞!
索司說得風流浪蕩,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利雋瞄了眼門口閃過的人影,突然笑了起來,嘴巴很毒的道:“那還真是威猛無比,奇怪了,索大人你竟然還沒有精盡人亡。”
“知道本大人的厲害了?”索司得意極了,忽然又道:“噓,小聲點,別被花小寶聽見!
“說到花小寶,我還要讓她把近來的賬全部細分清楚了,這活兒做起來傷神,不過以花小寶的能耐,應該不成問題!
“老三你故意的是不是?要是把我家小寶兒累垮了……”
“索大人不正好有機會出外尋歡作樂?”利雋一張俊臉浮出不懷好意的表情!霸僬f她精神可好的呢!是不是?花小寶?”
他忽然笑得很奸詐,朝門口喊了一聲,下一刻便見索司的臉色大變,匆忙轉過身。
一回頭瞧見自家心愛的小寶兒站在門口,早在聽到他那番“花叢之論”時,就已經漲紅了臉氣炸了。
原本只是路過的花寶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索司哪里還有空教訓他三弟,趕緊哄心肝寶貝去了。
利雋嘿嘿的陰笑了兩聲,心情頓時大好。索司當年是風流成性的浪子,不過有了花寶后早就收斂了。
雖然兄弟之間彼此嘲笑過來、諷刺過去,但利雋心里其實挺舒坦的。
在他最無助和茫然的時候,結識了“天下世家”這幾位臭味相投的兄弟,才會有今日的他。
他早就當“天下世家”是他的家,當這里的人是他的家人。
利雋瞄了瞄那張拜帖,兩指拈起來瞧了又瞧。
朱大人……怎么覺得有點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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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老板受邀到朱大人府上,朱府可謂是全家出動,上上下下獻足了殷勤。
那位朱大人果然是想跟他談販鹽的生意,而利雋過沒多久便想明白為什么會覺得“朱大人”有點耳熟。
原來這位朱大人,就是之前被童音惡整的那位大人。
大概是沒有拉攏到總商童家,又打聽到強商利老板對此有興趣,便托了索司送拜帖。
利雋忽然想起那日在酒樓童音所說的話,目光不由朝這位朱大人的腰間看去,卻沒有看到那塊前前前朝、強取豪奪來的玉佩。
雖然童音很麻煩,但她絕不會說謊,這一點利雋沒來由的相信著她。
不過此時這位朱大人的腰間卻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利老板,依你之見,你看那……”朱大人喜形于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在他看來利雋十分不好惹,但既然接受了邀請,就證明有合伙的意思。
只要能拉攏強商利老板,就算巨頭總商童家干涉,也不能把他們怎么樣。
利雋一談起正事,那表情就沉著得讓人喘不過氣,只見他沉思一陣才道:“這不是小事,能不能合伙也不是立刻就能決定,還得考慮。”
“是、是!敝齑笕诉B連點頭!袄戏蚓椭酪岳习迥贻p有為的遠見,跟你談這門生意一定不會錯!
“朱大人之前可有跟童家接觸過?”
提到童家,這位朱大人的臉色就變得十分怪異,似乎是想到極為糟糕的事。再聽利雋冷淡的口氣,以為他是在怪罪他不該與童家接觸,張口便喝道:“那童家算什么東西!仗著自己是總商,就耀武揚威,壟斷吃大。誰不知道他們暗地里的那些勾當,還不就是買通官員、行賄朝廷!
朱大人頓了頓,諂笑道:“不過我們這邊只要有利老板……”
利雋聽到這番話,仍舊面無表情,也不回話。
“老夫在朝中也有些人脈,這販鹽的生意要做得好,免不了要有這一層關系,以老夫的人脈再加上利老板的本事,一定不成問題!
“這一點,你倒說得很對!崩h忽然贊同的點了點頭。
朱大人聽他這么一說,臉上更是多了好幾分得意之色。其實利雋只是對他所說的“官商勾結”這一點表示肯定。
那朱大人認定合伙事宜已談得八九不離十,便喜孜孜的朝一旁呆坐著陪笑的朱夫人問道:“小玉怎么還不出來?”
朱夫人笑道:“小玉仰慕利老板已久,自然是要精心打扮才肯出來見人!
正說著,那位小玉小姐便羞答答、荏弱的用三寸金蓮邁著小碎步走出來,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一看到小玉扭扭捏捏的樣子,利雋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好幾句難聽的話。
這惺惺作態的樣子也太明顯了,就算是要演戲,也先好好排練一下再搬到他面前來演吧。
“利老板,這是小女朱玉,仰慕利老板已久。”
朱玉?身段的確是很“珠圓玉潤”,明明不是小家碧玉,卻東施效顰。
“利老板……”朱小姐朝利雋拋了一個媚眼。
她的聲音才冒出來,利雋就感到渾身不對勁,再見她朝自己的方向奔過來,本就不擅隱忍的利老板,那不雅之語幾乎就要沖出口!
就在這時,在庭院正中央的那棵大樹上,突然掉下來一團“東西”,突如其來的意外把大家都嚇傻了眼。
眾人紛紛靜默的瞪大眼,看向那團似乎已在樹上“潛伏”許久的“東西”,半晌后,只聽朱大人殺豬般的叫喊:“你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就連利雋都免不了暗中驚詫,看著那個從天而降,渾身上下臟兮兮的,臉上盡是泥巴,頭發里還夾著樹葉的人——要不是她腰間的碧玉匕首太眼熟,要不是那雙大得嚇死人的眼睛太明顯,他幾乎沒在夜色中認出她來。
這個惹禍精……
先前因為在朱大人的茶里下巴豆而闖了禍,童夫人的教訓還沒過幾天,她就又有膽子找上門來,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童音拍了拍屁股,從地上爬起。她從那么高的樹上摔下來,竟然毫發無傷,也算是奇跡了。
只見她的眼珠子一掃,將在場的人全都看了一遍。
她那副狼狽臟亂的模樣跟干干凈凈、珠圓玉潤的朱小姐比起來,實在是云泥之別。
耳邊隱約傳來眾人的取笑聲和指指點點的閑言碎語,但童音的臉上倒不見難堪之色,只是在瞄到利雋時眼睛瞪得比平日還大時,顯得有些尷尬。
而利雋只是面無表情的瞪著她,一副“我不想跟此人有所牽連”的樣子。
她完全沒料到他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