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去靜風堂,而是進了秋靖山的書房。
他的書房是除了伺候的小廝之外,誰也不許踏入的禁地,即使交情深厚,楚默淵也從沒到過這里。
甫推開門,楚默淵就被掛在墻上的仕女圖吸引。這女子……太像了,太像淺淺……望向秋靖山,他眼帶疑問。
「她就是徐芊芯!
徐芊芯?徐妃?娘的閨中密友,同樣因雷公藤之毒而亡的嬪妃?秋叔的話像把斧頭瞬間劈開楚默淵腦中混沌。
「秋叔,徐芊芯是你嘴里的青梅竹馬?」他曉得秋叔的愛情故事,卻不知道那人竟是徐妃。
「是。」
「秋叔能把你知道的事全告訴我嗎?」
靜靜看著畫像上的女子,他苦笑道:「你已經知道我和徐宇芯的故事?」
「對!钩瑴Y回答。
秋靖山和徐芊芯是青梅竹馬,雙方父母雖未交換庚帖,卻早有口頭之約,本以為能結成夫妻,但其實徐芊芯的父親卻更希望借由女兒的親事光耀徐家門楣。
秋府雖有爵位,卻人丁凋零,父母早逝,隱有家道中落之跡。
這樣的親家不符合徐父的盼望,于是不顧妻子、女兒反對,硬是將徐芊芯送進宮中選秀。
徐芊芯被選上了,對手是皇帝,秋靖山再有不甘也只能認下。
她的性情溫婉,很快受到皇帝寵愛,她與章妃在成親前本就是好姊妹,進宮之后為求生存,兩人更需要互相提攜。
「……芊芯懷孕,皇帝經常探望,便宜了章妃,讓她有出頭機會,章妃那時不過是個才人,芊芯卻已經封妃,兩人同時進宮,身分卻是天差地別,皇帝又下令待芊芯產下孩子將再給她提位分。
「章妃心生嫉恨,竟對芊芯身邊的宮女巧眉下毒,讓她以畸胎換掉嬰兒,但芊芯在孩子生下時看了孩子一眼,她心知肚明有陰謀,曉得孩子被人調換。
「章妃本沒打算這么快就要芊芯的命,卻害怕事情鬧出來自己會丟了性命,于是以雷公藤毒死芊芯,巧眉發現時芊芯已經沒了氣息,她與章妃周旋取得解藥,并協助章妃將現場布置成自盡的樣子。
「當夜,巧眉趁夜偷偷溜走,離京后不久,她在半路上遇見我,巧眉待在芊芯身邊十年,我一眼就認出她。我懷疑身為宮女的她怎么能隨意離宮,用了手段,她被我逼得說出事實。
「巧眉告訴我,她并未照章妃所言將嬰兒殺害,而是把嬰兒寄放在一戶人家,離京時一起將她帶走,她本想親自將孩子扶養長大!
「本想?所以后來并沒有?」
「十五年前,梅丞相還只是個三品官,他進京述職,確定會在京中留任之后梅夫人才帶著下人進京。當時她懷有身孕,不料在半路發動,產下一名死嬰,當夜巧眉與梅夫人同宿在客棧里,梅夫人傷心不已,嬰孩卻在此時放聲大哭,梅夫人聽見,命人詢問。
「巧眉編造身分,說自己是寡婦,本想帶女兒投奔娘家人,卻不料娘家不肯收留,只好帶著女兒離開,見女嬰樣貌討喜,梅夫人許是想到自己的女兒,便收留了孩子,將她當成親女扶養長大。
「之后巧眉遇見我,我便帶著她一路來到北遼定居,兩邊打仗的時候消息不靈通,我不知道京里的狀況,直到北遼成為遼州,陸續有燕人移居,我才曉得梅大人已經成為宰相,而嫡女梅雨珊卻被賜婚四皇子。
「我們算了算年紀對得上,梅雨珊很可能是芊芯的女兒,既然如此她怎能嫁給四皇子?這是兄妹亂倫慘劇。
「我本想與巧眉一同進京阻止此事,偏偏一場病讓我出不了門,于是巧眉先行一步,她必須確定將要嫁給四皇子的梅氏女是不是當年的女嬰。但出門沒多久,新消息傳來,梅雨珊被盜匪擄走,壞了名聲,上吊自盡,緊接著京城發生宮變,梅家二房獲罪,梅相爺也致仕了。
「事情至此已無法挽回,我寫信讓巧眉回來,但她回信說這些年她被罪惡感折磨得日夜難寐,她執意贖罪,想把此事捅開,巧眉告訴我,她要留在京城尋找機會,把當年的事揭露出來,但一個婦人,怎能得見龍顏?
「這幾天我已經備妥行李,打算進京助巧眉一臂之力,可是她卻杳無音訊,我正派人追查!
「不必查了,我收到四皇子的信,他從章妃手里救下巧眉,只不過她被折騰得只剩下一口氣,目前還無法開口說話!
「怎么會這樣?能救嗎?」秋靖山咬牙,難怪巧眉會突然失去音訊,章妃著實太狠毒。
「四皇子會盡力!顾妓髌毯,楚默淵凝重道:「有件事,必須讓秋叔知道。」
「你說!
「淺淺就是梅府大房的嫡女梅雨珊。」
秋靖山看著他,不敢置信!该酚晟骸皇撬懒藛?」
「并沒有,梅夫人暗中救下她,讓她離開京城,半路上她遇見四皇子,是四皇子命人將她送到遼州,讓我照顧她。」
「她真的是公主?」
楚默淵蹙眉,回答:「我不確定!
「為什么不確定?巧眉親口對我說……」
「如果她死了呢?唯一的證人不在,皇上會認下淺淺嗎?面貌相似卻無血緣關系的大有人在!
秋靖山沉默了,楚默淵沒說錯,皇家認子有那么容易嗎?她可以是芊芯的女兒,卻不一定能成為皇上的女兒。
「秋叔,淺淺曾經兩度差點遭人殺害,那些人是領有腰牌的宮廷護衛。」
「是章妃,既然抓到巧眉,肯定已經從她嘴里逼出梅雨珊的身分,而巧眉以為梅雨珊已經不在人世,才會透露她的身分!
「秋叔,我需要你幫忙!
「什么事?」
「我不在的時候,請你搬到將軍府,遼州的政事還不能讓那群官員插手,另一方面,幫我保護淺淺!
「你要進京?」
「對!
必須徹底解決章妃這個隱患,否則淺淺安全不保,他無法為母妃報仇。
過去章妃與他的恩怨是私事,但周嬤嬤的話,證明章妃所圖不小,既是如此,那就是有關朝堂動蕩的大事。
「皇上沒有旨意,你不能無故離開!
「我會想辦法的!褂懸坏乐家獠⒉焕щy,京中還有太子和四皇子!笢\淺的身世先別對她提起,我不想她存了希望,卻又失望!
「我懂。」
楚默淵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淺淺的話。
楚薇娘能助向禹侗前程,他便背棄結發妻子,那么又是什么理由讓他在放棄妻子多年之后突然想要尋回她?難道發妻能帶給他更大利益?
如果真有向禹侗口中的前世今生,那么「更大的利益」指的會不會是淺淺的身分?
沒有和離或休書,淺淺仍然是他的妻子,為什么他到北遼卻無法帶回淺淺?因為淺淺和他在一起,堅持不肯和向禹侗走,淺淺的身分讓他不敢勉強,只能說服?
淺淺沒說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向禹侗對仕途如此汲汲營營,他可以犠牲淺淺,怎么不會犠牲他的繼妹?
是的,人性不會輕易改變,向禹侗不會,他也不會。即使他對向禹侗口中的前世不了解,但他相信前世的自己,一知道章妃倒臺,必定會立刻對章氏下手,沒有后援的楚薇娘……向禹侗不犧牲她,要犠牲誰?
「秋叔,這次跟我們一起下山吧!
「行!巩敵跛転檐沸咀龅氖绿伲缃裼袡C會做補償,他怎能不盡力。「說說你的計劃,你打算離開多久、怎么做,你要我為你做什么?」
楚默淵對秋叔的鼎力相助感激不盡,他說了自己的想法,但京里的事有太子和四皇子,不需要他摻和,重點在于遼州。
「……招募的人,半個月后將分批送往各文官身邊,昨天我已經提醒官員們要試著了解當地百姓民風……」
文官需要幕僚,借由他們了解遼州百態,而楚默淵需要透過幕僚影響文官的決定,所以他會把人送到官員身邊,既是輔佐也是考評,倘若官聲太差,他會想盡辦法把他們調走,或讓他們丟掉烏紗帽,但愿這群人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沒問題,交給我!
「另外我想請秋叔幫我買下幾座石頭山,雇百余人開墾山地!
在遼州,這樣的山地不少,若能將死山開墾成有生命的山,淺淺說了,越多的綠色植被越能聚集雨量。
倘若她說的那些真能成功,那么有充足的雨量,遼州除了小麥、棉花,還可以種植更多有助于民生的經濟作物,因此他打算先買幾座山來試試。
「石頭山能種植什么?為什么要浪費那個錢?」
楚默淵雖然不像之前那樣緊巴巴的過日子,可也沒有到能大手大腳亂花錢的地步。
「這是淺淺告訴我的,她說,可以先墾出幾方池塘蓄水,從他處挖來泥土覆蓋石頭表面,在上頭廣植生命力旺盛的雜草,利用雜草根部的無機物質來分解石頭……」
他將淺淺說的話一一轉述,只見秋叔的眼睛越張越大,雖然有許多詞匯聽不懂,但他當了十幾年的農夫,他覺得可行。
「你說是淺淺告訴你的?她怎么曉得這些知識?」
「她說,是從書上看來的!钩瑴Y一點都不相信。
「哪本書?我這里搜羅的農事書冊不少,沒看過她講的那些!
「我不知道,但她確實對農事懂得很多!
「果然是芊芯的女兒……」
想起舊人,秋靖山眼底泛紅。芊芯也向往農家生活,喜歡看農事書冊,他為她搜羅了一箱又一箱,可是她再也用不著了。
淺淺見到楚默淵的時候,臉紅撲撲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更夸張的是,她身后居然跟著十幾個人,每個人身上都扛了兩三個布袋,楚默淵直覺轉頭看秋叔,還以為他會滿臉惋惜,但是并沒有,只看見他的心疼——對淺淺的。
「你把秋叔園子里的東西全給收了?」
「不止,我還去了趟后山,摘很多栗子、核桃和松子,還有你說的花椒,我真找到了!你知道秋叔多厲害嗎?他居然在后山辟出梯田、種植水稻,可惜已經收割,看不到一片金燦燦的稻谷……」淺淺滔滔不絕,興奮的表情像剛逛過大觀園。
他摸摸她的頭,問:「淺淺,知不知道秋叔為什么種這么多植物?」
「喜歡園藝?對農事深感興趣?向往采菊東籬下的悠然生活?」淺淺一口氣猜好幾個答案。
「答對一部分!骨锞干降。
「哪個部分?」淺淺迎上秋叔的視線,他是個溫潤如水的男子,沉浸在他的目光中,簾人感覺很舒服。
「我曾經很喜歡一個女孩,她總說榮華富貴如浮云,她對農事深感興趣,我們約定,要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買一座山,開墾、種植,一世吃喝全是自己種養的,我們想要種田織布,教導孩子、陪伴孩子,過著農村小戶的生活!
「真好,后來呢?」
「后來她死了,我沒辦法帶她一起完成夢想,只好親手為她完成夢想!
淺淺凝睇他的臉龐,微微動容。「能被秋叔喜歡的女子,很幸福。」
「你這樣認為?」
「是,可秋叔太辛苦了,如果我是那名女子,如果我像她一樣喜歡秋叔,那么我會希望秋叔過得幸福,會希望有個人陪在秋叔身旁,平平順順、安安心心地過完這輩子,也許來生再相遇,到時別忘記珍重彼此。」
秋靖山垂眉一笑。真像呵,和芊芯一樣體貼善良……
「聽說你很會做菜?」秋靖山轉移話題。
「嗯,我今天得了不少調料和食材,今天就看我大展身手。」
「他們有沒有帶你到地窖看看?」
「地窖?」
「那里有風干的辣椒,有今年收成的新米、糯米……很多從田里收成好的食材,還有春夏采收的蓮子!
蓮子?江南的物產?他是怎么辦到的?「太好了,我可以……去拿?」
「盡管拿,拿多一點,秋叔要去將軍府打擾幾個月,到時我的肚子得靠淺淺照顧!
「小事一樁!顾慌男馗p手叉腰,像個男人婆似的,她命大家放下布袋,繼續跟著她砍樹開路當土匪去。
看著她那副流氓樣,楚默淵苦笑!刚娌粫缘妹芳以鯐阉B成這模樣!
「梅家養不出來,她是肖了她的親娘!
「徐姨也像她這樣?」
「嗯,她有幾分英氣,小時候最大的愿望是當俠女,她視榮華富貴于無物,她說自己是野草,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活得郁郁青青。
「芊芯被選入宮時,我一度慶幸這樣的性格不會拘泥過去,我不要求太多,只求她平安,即使天各一方,即使遺憾委屈都無所謂,只要活著就好!
誰曉得,即使是她那樣堅韌的女子,也逃不過后宮陰私毒計。
「秋叔,淺淺說的對,但人生漫長,找個好女人陪在身邊吧!
一笑,秋靖山沒回答,他們怎么會以為他寂寞呢?他們不知道,芊芯夜夜入夢來,他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
淺淺確實大展身手了。
楚默淵點明她的身分,府里中饋交到她手中,對于經營管理她雖不是太擅長,但她懂班級管理,有楚默淵全力支持,淺淺篩選人才,增聘新員,訂下獎賞規則,分層負責,很快將軍府后院打理得氣候一新。
從秋叔那里拿回來的食材讓淺淺狠狠忙上好幾天,她動員一堆人,做玫瑰醬、果醬、辣椒醬,釀酒、釀醋、腌泡菜、熏肉、做臘味……所有能想到的東西她全做了。
難得拿到白米和糯米,她運用了個淋漓盡致。
白米洗凈,在上頭用筷子戳洞,蒸熟后將兩大袋玫瑰花瓣撒入當中,放入酒曲拌勻,收入甕里,在中間挖出一個洞,封口,釀三到五天,即成玫瑰酒。
來到遼州,這是第一次她沒有食材匱乏的感覺。
前天她包粽子,做豬血湯,昨天她把蒸好的糯米放入臼中,搗成黏稠麻糯,里頭包芝麻、花生、紅豆三種口味內餡,讓愛吃甜食的楚默淵停不下嘴。
今天她用石磨將米磨成漿,米漿放入棉布袋中,用石頭重壓,壓出水分之后成為塊狀,蒸三分熟,里面還是生的,但米團已經有了熱度,不能過熟,熟了會太黏,生的壓出來的米粉又會斷掉,因此當中拿捏很重要。
接下來就像揉面團似的,將塊狀米團揉壓搟平,最后成為米片,卷成筒狀,放入大牛幫她做的模具中。
模具下方有細細的孔洞,經過上頭重壓,細細的米粉從孔洞中流出后,立即送進蒸籠里蒸熟。
米粉熟透得搶時間、搶溫度,將米粉甩開,免得黏在一塊兒。
最后徒手撕開剛冷卻的米粉,現吃的不必曬,要保存的才折成一片片米粉片放到竹篩上面接受陽光洗禮。
鍋熱,用豬油煸蒜頭,微微變色后倒出,再放入豬油煸香菇、蝦米,陸續放入五花肉、青菜炒熟,放入鹽、醬油調味,最后加入香菇水、蝦米水以及米粉收汁。
這道菜是大工程,幸好有力大無窮的大牛在旁幫忙。
廚娘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想在遼州想找到白米已經不容易,誰曉得米不蒸熟了吃,還能這般折騰。
一鍋米粉、一鍋魚丸湯,再加上剛開壇的玫瑰酒,淺淺把它們送進書房。
看到淺淺,秋靖山和袁立融的眼睛亮了。
秋靖山眼睛亮是因為淺淺,每回見她都彷佛看到當年的芊芯,而袁立融眼睛發亮是因為她手上的吃食,她每上一道好菜,他就在心里盤算可以為飯館帶來多少收益。
這幾天他們特別忙碌,成天關在書房里,楚默淵必須將手上的差事交代清楚。
信已經快馬送進京城,他將章妃籠絡朝臣、科考中動手腳,和淺淺的身世及遭到剌殺等事全告訴四皇子,并請四皇子想辦法,讓皇帝下旨命他回京。
「真香,又有什么好吃的?」袁立融起身接過托盤。
「早上做的米粉,試試合不合口味。」淺淺上前幫他們把碗添滿。
「這是……」秋靖山端起酒壺。
楚默淵鼻子靈,聞出玫瑰清香,答:「是玫瑰酒!
「對,剛出壇,大家嘗嘗。」
淺淺話落,三人拿起碗筷,食物入口,連聲贊美,聽得楚默淵與有榮焉。
昨兒夜里,他讓淺淺別為一口吃的忙成那樣。
她說:「我認為,幫喜歡的人親手做飯,是愛他最好的表現。」
他傻傻地笑了。
她忒愛他的傻笑,環住他的腰,在他耳畔輕道:「我會陪著你,一直,永遠!
然后他吻了她,他的唇在她身上流連,一夜激狂。
早上她渾身無力,懊惱道:「我今天要做米粉,沒力氣怎么做?」
「今天不做。」比起米粉,他更喜歡吃她。
「不,非要今天做!顾虉痰。
「你開口,讓大牛出力。」
他不是隨口說說,還真拿了把椅子擺在廚房里,逼她坐上去,人在廚房進進出出多礙事啊,但她很開心,從頭到尾都沒把椅子搬出去。
淺淺看著三人的吃相,讓身為廚子的自己很是得意有成就感。
這時駱平匆忙進屋!笭,有圣旨。」
圣旨?三人面面相覷,怎么可能?四皇子不可能這么快收到信……危機感浮上心頭。
「走吧。」楚默淵停滯片刻后道,是福是禍,是禍躲不過。
淺淺自認是學霸,再硬的書都啃得下去,可這道圣旨,她怎么翻來覆去都聽不懂它在說什么?
什么叫做賜婚?有沒有人聽得懂?
婚姻當然要挑自己喜歡的對象,才能一世甜蜜,才能攜手走過風雨啊,怎么可以皇上說賜就賜了?要是娶了個不合心意的,楚默淵不得委屈到死啊?到時是賜還是罰可是兩說呢。
不合理,皇帝再精明能干也是個人,怎么能連人家的婚姻都管上去?楚默淵已經為朝廷付出十幾年青春,難不成還得把下半輩子搭進去?
楚默淵也愣住了,是誰的主意,竟操心到他身上?
看一眼宣旨的太監公公和他身后的宮衛,這陣仗……
他目光一轉,秋靖山會意,上前道:「不知公公高姓?」
「咱家姓劉!顾菩Ψ切锞干揭谎邸
姓劉?劉順嗎?楚默淵濃眉打結。
「劉公公請稍坐,待將軍備好行李,立刻跟公公上京。」他從袖中拿出荷包遞上前。
劉公公收下荷包,手一掂量。是銀票吧,挺會做人的,可惜……他微笑,臉上深深幾道溝壑,勾出些許陰狠毒辣。
「這種事哪需要楚將軍費心,出宮的時候咱家已經把將軍的行李給備妥,回京路程遙遠,還請將軍快點上路,別耽擱了。」
楚默淵面無表情,道:「既然如此,那便上路吧。」他回頭與淺淺對視一眼。
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訣別嗎?舍棄嗎?淺淺心頭狠狠一痛。
她知道的,知道這不是民主時代,知道話不是自己說了算,也知道在握有絕對權力的人面前提出異議,不叫做爭取而叫找死,可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放他離開?
他一走,就會有個名正言順的妻子,他將成為別人的丈夫,他一走,他們之間發生過的通通不算數,他一走……
想到這三個字,她的手腳瞬間冰冷,心臟凍結。
她是真的明白,君要臣死,臣得提頭相見,她是真的了解,拉住他是給他找麻煩,她既清楚又明白,但理智清晰,身體卻混沌。
沖上前,她緊緊握住他的手,心似火、手如冰,唯一的念頭是——他不能走。
瞬間身子僵硬,楚默淵沒有回頭,但他知道那是誰的手,他不能引起劉公公的注目,他在宮里多年,而淺淺的容貌太過危險……
下意識的,他甩開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