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富豪金家宅第前,大批民眾正在圍觀。
“啊,放開我,放開我!別拿走我的財產啊,這些都是我的,我的!啊……別走,別帶走我的妻妾們,別走!大人,小的無罪,你饒了我吧!”金換財眼看自己藏在密室里的地契與房產,還有一屋子的妻妾全被帶走,立即哭天喊地起來,未了還抱著來抄家的監察御史哭喊求饒。
御史抬腿將他踢走,金換財被踢中鼻頭,鼻子當場血流如注,抱鼻痛號。
“你這廝將肥田謊報成貧地,利用“興農令”強占人田,中飽私囊,件數高達百件,如今事情既已被查出,這些強占而來的不法田地得全數歸還舊主,另外,你那些妻妾不是本官讓她們走的,是她們舉報你強娶豪奪,逼得她們含恨下嫁,因此集體請求本官作主,讓她們離去,這事本官可沒有半點勉強。”御史說。他一來搜查,金換財的妻妾們便集體請求他作主,可見金換財的所作所為多么卑劣。
“可恨,我平日供她們吃好穿好,遇難時她們竟這樣待我,這群賤人!”他吐口水大罵。
“哼,那也是你平日作惡多端的報應,怨不得別人。廢話少說,來人,將他押走,到大牢里再細數他的罪狀!”
“你不能抓我,我與朝中大臣個個交好,你若押我,就是得罪他們,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小心你的官位不保!”他不肯走,還敢出口威脅。
御史冷笑,“你提醒得好,來人,放了他,別押人了,省得本官丟了官職。”
他道,還像真怕事的放人。
金換財立刻得意的笑出來,“知道怕就好,我雖只是一般百姓,但后頭的勢力可不是你想象得到的!”自己每年不知奉獻多少賄款給朝中官員,他名下強占來的土地,更有不少是這些大官私下放行的,用以規避監察御史的查緝,所以這些大官是不會不管他的死活的。
“墾嗎?那你好自為之,本官這就撤退了,走了!”御史爽快不啰唆的領箸自己屬下轉身。
誰知一轉身,原本圍在金宅前的群眾竟就像是逮到機會般,爭相上前對他飽以老拳。
“該死的你,什么黑心錢都敢賺,還我土地來!”
“淫色老鬼,搶我閨女,真是缺德,咱們揍死你!”
這些人全是被他強占田地的地主以及女兒遭他凌辱的家人,金換財的惡行已被查出,就算不進大牢,也無法厚顏無恥的再霸著別人的東西和人不還,眾人等的就是這一刻,急著為自己討公道的報仇。
才轉瞬間而已,金換財已被打得頭破血流,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被打死的,他痛哭流涕,見御史還沒走,趕緊撲到他腳邊求道,“大人,小人知錯了,愿意被押去關,快,快將小人抓起來吧!”他邊說這話時,還持續被怨民暴打著。
御史這才輕蔑一笑,“本官身為監察御史,專司監察失儀與違法的百官,還怕人彈劾嗎?本官告訴你吧,這回你死定了,那些官員怕事、怕牽連,誰也不會出面保你,本官放了你,只是讓這些怨民有機會發泄氣憤情緒,等他們打夠了,本官自會押走你!”說完,又是一腳將他踢開。
金換財被踢回人群中,這回被打得連牙齒都脫落了,等他奄奄一息時,御史才要屬下驅離氣憤難當的百姓們,將他抬回大牢。
御史臨走前朝不遠處的地方躬身一揖后,才帶著人離去。
而御史行禮的人便是冶策。
站在冶策身側的曹默默見晚霞與朝露激動得流下痛快眼淚的模樣,輕輕頷首。
原來如此,王上是帶她們出來瞧這姓金的下場的。
“多謝王上為這些人主持公道,不過,您抓了金換財,不怕打草驚蛇嗎?”她感激之余擔憂的問。當初在殿堂之上,王上放過此人就是要留著他一網打盡余孽,之后才能徹底廢除“興農令”,此時抓走他,不會壞事嗎?
冶策哼笑,“朕本來是想多留他這條狗命一些時候,但他竟敢告御狀,累你哭哭啼啼,朕就忍不到那時候,打算提早展開行動,而這只是個開始而已,就讓他咬出其它茍謀之人,這狗咬狗一嘴毛,屆時誰嘴上沾毛,朕一個個棒打狗頭!”
敢情他還是為了她才痛下決心要打狗?
曹默默怔怔地望著他!巴跎稀
“嗯?”
“您……不會是愛上臣妾了吧?”
“什么?!”
這會發出吃驚聲的不是冶策,而是晚霞與朝露,兩姊妹聽見她這樣問王上,膽子都要驚破了。哪有后宮敢公然問出這么大膽的話?!
“請王上恕罪,奴婢們失儀!”聲音一出后,兩姊妹立刻跪下認錯,捂住嘴的往冶策身上瞧去,只見他臉色黑壓壓的,那神色說不出的詭異。
“王上,這兩個丫頭不知規矩,奴才領她們到一旁教訓去!”小全子眼捷手快地瞪了兩個不長眼的姊妹一眼后,趕緊揮手讓她們跟著他快逃命。
“這個……是臣妾心直口快了,請王上原諒臣妾!币娦∪宇I著晚霞她們閃得快,曹默默才發覺自己失言,立刻道歉。
冶策黑壓壓的臉龐逐漸恢復正常神色!澳闶切闹笨诳,不過,你何以認為朕愛上你?”
“這……臣妾也不知為什么就突然問出口,自己也沒想清楚!彼龑擂蔚恼f。
方才那神來一句冒出來后,她自己也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怎敢就這么問出口,又憑什么問?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哼,那下次要再問朕時,最好先想清楚后再問!”他語氣硬邦邦,似在隱忍怒氣。
“嗄?下次臣妾不敢了……”自我羞辱一次就夠了,誰會笨得再來一次。
“什么不敢了,朕就瞧你膽大包天。三日,三日內給朕想清楚之后再問一次,聽見了沒有?”
曹默默傻了。這是怎么了,她不愿再丟一次臉,他卻逼她一定得再問,這是什么道理?
“這個……萬一臣妾想不清楚,不問不行嗎?”
“你想死嗎?”他的語氣與臉色都極為陰惻。
她渾身一陣冷顫竄過,面有菜色!俺兼靼琢,三日內一定再問一次!”既然他這么喜歡見她自辱,為了活命她就問吧,臉皮與性命,當然是性命重要。
該死的女人,瞧她那傻楞樣,他越瞧越氣,自己是瞎了什么眼,竟會瞧上她,這不解風情的土蛋!
“走了,朕還有其它地方要帶你去!”他沒好氣的道。
“還要去哪?不回宮嗎?”她見他一身怒氣的轉身,快步跟上的問。
“既然都出宮了,你不想見你爺爺嗎?”
這話令曹默默欣喜若狂,“您要帶臣妾去見爺爺?!”
“高興吧?傻瓜!”見她那喜悅的神色,冶策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笑了,忘了方才自己還怒著。
這女人的一顰一笑影響他深遠,幾乎可以操控他的喜怒了,他都如此了,她竟還傻乎乎的瞧不出所以然來,這不禁令他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學她對待雄一樣,一個不順意,就往她腦袋砸下,也許砸個幾次,她就開竅了。
“高興高興,太高興了!多謝王上成全……等等……您不能見爺爺!”原本歡天喜地的臉龐忽然一變,笑容瞬間消失,她神色不對起來。
冶策見狀,微愕!盀槭裁措薏荒芤娝?”
“因為……因為他不會見您!”
“這是什么話,朕是天子,誰敢不見?”俊容斂下。
“這……對不住,您真的不能見爺爺,不能!”她拉住他的身子停下腳步。
他面色更沉,“怎么回事?”他目光敏銳的緊盯著她不放,已然嗅出異樣來。
“別問了……臣妾打死也不會帶您去見爺爺的……”她惶然得不敢瞧他。
見她一臉惶然,他打消帶她去見爺爺的念頭,然她的反應令他存疑,雖會盡快查明此事,但他更希望她能自動解釋。
“王上,劉男爵求見,他已訂下三日后回皇陵!毙∪舆M到月華殿稟報。
冶策面色沉沉,“朕并未允他三日后回去,讓他回自己的男爵府邸等著,時候到了自會讓他走!”他極為不悅的道。
“可是聽說這回長公主身子微恙,才要他趕回去的,王上若再扣著人不放,恐怕……”小全子提醒。
人人都道劉權昕此次留在王城這么久不回皇陵,是因為新婚嬌妻之故,但事實上是王上不許他走。
當日劉男爵中毒后,于他的府邸前聚集了大批百姓哭號,此事令王上心生警惕,劉男爵并非如外表那般恭謙自抑、安于現狀,這事王上自有身為帝王的敏銳度,因此才下密旨讓劉男爵留在王城,直到妻子產子后才能帶著妻小回去孝敬長公主,而這段時間則以利王上監看。
“怎么,朕行事還得樣樣顧忌他人不成?讓那劉權昕滾回自宅里,別讓朕再說第二次!”他脾氣極壞的吼。
小全子驚恐的縮起肩膀,忙低頭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叫劉男爵回去好好待著,別惹事!毙∪颖е^匆忙往外奔去打發人走。
劉權昕離開后,小全子頭疼的又繞回來,見王上面色依舊陰沉,似余怒未消。
但誰都知道,平日王上可不是這樣的,雖說帝王喜怒無常難以伺候,但王上還是很講理的,不會動不動就發脾氣,可近來……
他忍不住一陣哆嗦,鼓足勇氣的上前道:“王上,您已七日未召見曹娘娘了,今日是否要請娘娘過來……呃……沏茶?”
王上心情之所以不豫,起源于那日出宮,當日不知發生何事,回宮后王上即不再見曹娘娘的面,而玉兔宮那方更是不懂事的沉默至今,也不思個辦法求見,再討王上歡心,自己眼見王上終日板著臉,讓人見了就怕,今日不只劉男爵的事,不少大臣莫名被刮,宮里當差的宮人更是頻頻受罰,他為了大伙的生命安全著想,只得狠下心讓某人再嘗王上沏的“養性茶”,因為王上通常沏完茶,讓人喝下后心情就能好轉,達到“修身養性”之效。
為了讓王上息怒,那惹王上動怒的人當然得自食惡果的來喝這杯茶了。
再說,外頭都在傳曹娘娘失寵了,王上已對她厭煩,這專房之寵到了盡頭,可只有他清楚,若是到了盡頭,王上何以會怒意難平,這只表示——愛之深責之切,曹娘娘圣眷正濃!
既是如此,他就得想辦法化解眼前僵局才行。
“沏茶?不,朕沒心情!”冶策駁了小全子的提議。
連沏茶都沒心情,這是不想和解了……這、這……小全子心急如焚。這樣下去,大家日子還怎么過?
“王上,閉月宮的宮女來報,道曹娘娘在那兒,邀您走一趟,娘娘有話要親自對您說!蓖忸^的小太監進來稟告。
小全子聞言一喜。娘娘總算懂事了
“曹答應在閉月宮?哼,她有話自己不過來說,竟敢要朕去找她,她真是恃寵而驕了!”他拍桌怒道。
“王上,奴才想,娘娘臉薄,明明想來求您原諒,但又不敢獨自面對您,遂到閉月宮去,拉上二小姐作伴,盼您瞧在有外人在的分上原諒她,她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您若不去,娘娘拉不下臉來,回頭不知要哭得多傷心了!毙∪于s緊上前耳語一番。既然娘娘求和,就有機會解套了,他得把握機會勸說。
冶策挑挑眉,修長的手指在御案上輕敲,過了半炷香都沒吭氣,小全子瞧得暗自心急,怕極了王上還是不肯去。
瞧著他手指越敲越急,最后,大掌往案上一拍,“既然想求朕原諒,就讓這該死的女人今晚來侍寢!”
上弦宮內的幾只香爐升起了裊裊煙云,爐內的檀香散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香味,這香氣是用來安神的。
“王上,曹娘娘到!币豢嚏娗靶∪雍鋈欢峭慈缃g,趕著去茅廁,此刻負責當班留守的是另一名太監,他在外頭稟報說。
“讓她進來!”寢內未掌燈,聲音由紗帳內傳出。
那太監在外頭收了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入襟后,女子翩翩入內。
她明媚目光投向前方的龍床,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那威俊內斂的男人就在眼前了,她已進宮十多日,卻都未再見到他的龍顏,這次終于見到了,甚至能……
她褪下身上的斗蓬,露出里頭的罩衫薄紗,輕輕拉開第一層的罩衫后,她玉步輕移的往龍床走去,身子在床前暫時的停住腳步,心忖,龍床就在眼前,已是她一蹴而就,眼前即是天下女子都想躺上去的地方。
她內心一陣興奮,她終究還是比姊姊出息,能踏進上弦宮,爬上這張龍床。
自幼爹總是看重姊姊,明明是孿生姊妹,爹卻將最好的一切都給姊姊,可姊姊卻讓他失望了,如今爹該知道,她才是真正能為王家帶來光宗耀祖的人。
她脫下小鞋,不見光的四周居然能見到她雙足的皮膚散發出來的光澤,她總算登上了自己千思萬想的龍床,一把抱住了床上男人偉岸的胸膛。
男人一震,本來板著的臉龐瞬間散去,“別以為這么做朕就會原諒你,你若不把話給朕解釋清楚,朕就剝了你的皮!”他心已軟化,可嘴上依然不饒人。
驀然,她吻住了他的唇,他微愣后,眉眼輕揚。這女人何時變這么大膽了?是真想求饒了嗎?
冶策有心讓她表現,也不阻止她,任她親吻,她也真的很賣力,當她吻完他的唇后,竟挑逗起他的身軀,他不住愕然,他本只是想嚇唬她而巳,根本沒想要她真的獻身,卻沒想到她居然愿意還如此主動……
驀然,冶策由她身上聞到一股陌生的香氣,他不禁皺起眉頭。
她繼續吻他的頸子、胸膛,甚至拉下他的衣衫,逼得他雙手去碰她的身子,而這一碰,讓他立即變了瞼色。
這副纖細身材不是他習慣的柔軟身軀,幾日不見,他不信那女人會縮水得這么嚴重!冶策手一揮,將貼在自己身上的纖細身子用力推開。
“放肆!”他怒喝。
這一喝,驚動外頭剛由茅廁轉回的小全子!巴跎,您怎么了?”
“還不快滾進來掌燈!”
眨眼間,小全子已嚇得沖進來,讓人點上燈具。
等龍寢內燈火通明后,眾人才看清楚待在龍床上薄紗半敞的女人是誰!
“啊,王二小姐,怎么會是你?!”小全子嚇傻了。
王典雅瞧見上弦宮的太監、宮女以及侍衛數十人全沖了進來,這男女一干人同時見到她半裸的身子,尤其自己雪白的胸脯完全赤裸呈現,她趕緊拉攏身上半透明的薄紗,一張臉漲紅如豬肝色,怎么也沒料到王上會喝人進來,如今這臉面可丟得不輕。
“拉下去!”冶策勃然大怒。
小全子立刻慌張上前連拉帶拽的將王典雅從龍床上拉下地,讓她狼狽的跪在眾人面前,羞憤難當。
“小全子,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呢?”冶策暴怒的問。
“這……這……奴才方才去了趟茅廁,回來后小重子說王上寢里已有人,奴才以為來的是曹娘娘,怎知竟是膽大包天的王二小姐!”他驚愕的立刻解釋。
糟了!王上的龍床豈是隨便人都能夠躺上的,再且,萬一來者是刺客,那他們這一干人誰也別想活!他嚇出一身冷汗。
“將小重子杖斃,龍床今日就給朕拆了重新再做!”冶策連遭玷污的龍床都不要了。
“是……”小全子膽顫心驚的應聲。
“還有你,說,你將曹答應怎么了,竟敢冒名頂替她?”他怒而質問王典雅。
“臣女……臣女……”她跪在冰涼的地上,聽到有人因而被杖斃,不禁驚恐得直顫抖,完全說不出話來。
“該死,難道要朕對你用刑你肯才說?!”
“!不。不要,臣女沒對娘娘怎么了,是……是娘娘讓臣女來的!”她趕緊咬牙說。
“什么?!”冶策聞言跳下龍床,渾身散發沖天之怒。
王典雅第一次見識到何謂天子雷霆,驚得她肝膽俱裂,面無血色。
他上前將她由地上揪起!澳惆言捊o朕說清楚,如何是那女人要你來的?”
她心懼急喘,張嘴試了幾次竟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來人,殺了她!”
王典雅身子用力一震,終于被嚇得使出力氣說出已擬了許久的說詞,“王……王上饒命,臣女這就說……您要娘娘侍寢的旨意送到閉月宮,當時娘娘不愿接旨,是臣女苦勸之下才接旨,可接下旨后,她對臣女哭訴心中另有所愛,不想以身侍他人,然后逼……逼臣女頂替她過來,還道臣女若是不從,他日必報復我王家,臣女心中害怕,明知此舉膽大妄為,但迫于無奈,不得不從……”她咬牙說出。
這番話一出口,四周安靜得宛如死谷。
“朕不信你所言!”好半天,冶策才發出聲音,那嗓音陰沉得令人不寒而栗。
“臣女也是受害者,請王上為臣女作主!蓖醯溲怕冻鍪鼙破榷f分驚恐的表情,除了演戲外,也真的摻了對冶策的懼意,如此,她更是不能露出破綻。
他怒視她,久久不語,久到王典雅站不住身子,身子一再癱軟,但都被他楸著而沒倒下。
“王上……”她惶惶哭泣。
在滿寢的驚駭氣氛中,冶策終于松開她的手,讓她徹底的癱軟在地上。
隨后他轉身往外走,小全子急忙要跟上去,但想想,又先踅回來,氣怒的瞪了一眼癱在地上的王典雅,吩咐其它人將她看緊,待王上回來處置,之后才匆匆追上冶策,而他正往玉兔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