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共有十五個兒子,但活下來的卻只有七個,九皇子上面有兩位皇兄,其他不是病亡便是早夭,或是騎馬摔斷頸子,無人活到弱冠,皇室子孫的存活十分艱難。
九皇子趙劼今年十七,小皇甫少杭一歲,兩人年齡相近,自小玩在一塊,感情甚篤。但在他之下的十皇子前年溺水而亡,十一皇子天生體弱,十二、十三皇子不足七歲,十四皇子病亡,十五皇子剛滿月。
總之,如今在朝堂上的太子、五皇子是皇子中最有競爭力的,太子是皇后抱養在名下的,皇后本身并無所出,所以皇后的父族對太子的支持并不熱衷,反而傾向娶了皇后侄女的五皇子。
原本那名五皇子妃是許給太子的,以后她若是封后了,身為后族的皇后娘家才能永享榮華,可是太子也不知哪根筋不對,放棄強而有力的后族,堅持要娶刑太師之女為太子妃。
原因無他,刑太師是他生母云妃之兄,他娶的是舅家表妹。
此舉觸怒了皇后和皇后娘家,故憤而將原太子妃的人選嫁給五皇子,對太子也冷淡待之。
所以在這場未來天子之爭的博奕中,兩方都還有得挽,鹿死誰手尚未分曉,各有各的優勢和軟肋。
沒人在意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九皇子,反正是個短命的皇子,哪來奮力一爭的氣力,直接被忽略。
只是他雖不被關注,也無人希望他身體康健起來,因為他多活一天就有可能成為威脅,逆轉整個局面。
“我不摻入皇子之爭,你最好別拖我下水!崩栌竦岩а狼旋X,目露兇光的瞪著白牙一咧的男子。
“治病、付診金,銀貨兩訖。”他的意思是你治病,我付銀子,全然是醫病必系,不涉及政事。
聞言的她咕噥著,神色還是沒什么好轉!岸嗌?”
“由你開!彼畈蝗钡氖倾y子。
黎玉笛咬唇思忖了好一會兒!拔业你y針匣子在丫頭那兒……”
“用金針不成嗎?”他知道她藏在身上,用來防身。
“不到重病用不著!彼菚r氣惱。
黎玉笛十分寶貝她那套金針,不輕易用在治病上,雖然是別人送的,可是這是她畫了圖,瘋師叔這位鑄造大師精心打造,世間僅有一套,絕無僅有,她舍不得拿出來用。
“這便是重病!被畈婚L了還病不重。
“輕重由我判定!彼隳母[哪根蒜?
“你又不是大夫!彼盟脑挿瘩g。
“那你治不治?”她冷著臉。
“治!
需要問嗎?他只有這個回答。
“那就少啰嗦,拿我的銀針來!彼皇谴蠓颍墒撬治談e人的生死,想要活命就得低頭。
“我讓人去取!蔽ㄓ兴沂箚舅
須臾,銀針取來。
“我需要一個幫手!奔幢阃蒲ㄟ^針她也不解人衣衫。
“我來!毙『顮斪愿鎶^勇。
看了他一眼,黎玉笛勉強點頭,“帶路。”
護國長公主府占地甚廣,只比皇宮小一點,兩人七彎八拐走了許久才走到一座素雅清靜的竹制樓屋,上下兩層像現代的茶藝館,有不少古樸的竹制品,淡雅的茶香味彌漫。
在墊著厚重被褥的竹編羅漢榻上,坐著一位只聞香不品茗的年輕男子,年約十六、七歲,目光清朗,溫潤端方,鼻梁直挺而有肉,唇片上薄下厚,帶著敦厚笑意。
唯有臉色看得出氣色不足的病態蒼白,是長年藥不離身的藥罐子,但眼神堅毅,讓人一見就易生好感。
“少杭表哥挑中媳婦兒了?”看見皇甫少杭拉著人家小姑娘的手,趙劼嘴邊的笑又深了幾分。
被調侃的兩人先是一怔,繼而一個扭頭抽出自己的手,擺出一個“我與他不熟”的神情,另一個則齜牙威脅,要他少做喬太守,自個的小命先顧好再來強占月老廟。
“她是藥王谷出來的!被矢ι俸紱]說黎玉笛是大夫,她不是大夫,只是醫術過人。
“藥王谷?”趙劼訝然,心中升起一絲對“生”的期盼。
沒人想英年早逝,若能長命百歲更好,要不多活幾年也好,他也有他想完成的抱負,只怕時間不等人。
“我讓她來給你瞧瞧,看能不能治好你從娘胎帶來的虛弱!
趙劼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做比走路更劇烈的運動,否則便會喘個不停,蒼白的臉上發紅發紫,幾乎喘不過氣。
“能治得了嗎?”趙劼看向黎玉笛。
“診了脈才知道。”被人用熱切的眼神緊盯著,黎玉笛仍面不改色,做了要人伸手的手勢。
“好!彼滞笙蛏弦环冻雒}門。
三指一扣,放在手腕上,黎玉笛的手顯得嬌小而纖美。
三個呼息后,她收了手。
“怎么了?”皇甫少杭比趙劼還急,開口詢問。
“你們要治還是不治?”她給了選擇。
廢話,能治一定要治,誰有病還想拖到一命嗚呼,又不是缺衣少食的貧困人家。
兩雙鋒利的眼齊齊一瞪——
“治!”雙聲如雷。
“先付訂金一萬兩白銀,中間續收兩萬兩,共收診金三萬兩,銀票、銀錠子我都收,派人送到我的屋子!弊约喊徙y子太累。
“成!弊o國長公主府有的是銀子。
“三天后開始,你想辦法把我弄出來吧!療程一個月,五天一次!边M出黎府的事由能人負責。
“現在不行嗎?”趙劼好不容易出宮一次,之后的五次還得瞞天過海將人弄出宮。
“我手上沒有能用的藥材,等一下我開個單子,你把上面的藥材找齊了,缺一樣別來找我,我不是神,沒藥不能對癥下藥,金針雖能點穴但也要湯藥固本,才能身健體強!
“小師妹,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先前對你的‘禮遇’?這是你才有的福分,旁人把頭磕破了我都懶得碰一下!被矢ι俸紤岩伤闹杏性,故意報復,心眼比針眼還小。
黎玉笛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別在心里說我小心眼,小肚雞腸,我要真計較,皇陵很快就添人了!
兩人面色一變。
“他的病很嚴重?”難道熬不到二十五?
“這是毒不是病。”毒和病分不清,難怪治不好。
“毒?”
“你這毒潛伏很久了,應該是母體中了毒,然后傳給了你,但是毒性很弱,若是及時醫治,也就十天半個月的事!
她沒把話說白了,但懂的人還是明白了,了然在心。
趙劼語帶酸澀,“你是說太醫騙了我,有人不讓他們醫治,他們存心……置我于死地?”
“我什么也沒說,是你自個的猜測,皇宮內的骯臟事你比我清楚,身為皇子的可悲你比誰都更能體會……”她是局外人,只能在一旁旁觀,別讓她把命賠上。
“小師妹,你說多了!
皇甫少杭適時開口,制止她議論皇家事,盡避她說的是事實。
抿起唇的黎玉笛不置可否,她的確口快了。
趙劼苦笑!八f的是實話,皇宮內藏污納垢,每一個入宮時天真善良的嬪妃待了幾年后都會變得心狠手辣!
常說皇后最大度,有容人雅量,可入宮多年的她未曾生育,她便想出殺母奪子的計策,將太子養在名下。
這件事在宮中不是秘密,傳得沸沸揚揚,這也是太子始終和皇后不親的緣故,拒娶后族出身之女。
“王美人不是。”她是九皇子趙劼的生母。
“所以她死得早。”被人下毒毒害猶不自知,還拼死生下他,以為不與人爭寵便能陪著他到成年,出宮建府。
這話就沉重了,許久許久沒人再說一句話。
驀地——
“不好了,主子,有人落水!卑敌l來報。
“又來了,怎么玩不膩這一招?小侯爺還不去英雄救美,人家正等著以身相許呢!”聽到發生落水事件,黎玉笛只有鄙夷,沒有救人如救火的心急,她只是不小說出心里的小埋怨,不耐煩古人的情商不高,用爛的招式還百試不厭。
擰起眉的皇甫少杭看了黎玉笛一眼,不喜她話中對他的貶意,但在長公主府里發生的事他還是得問一句。
“救起來了沒,多找些人下水,咱們府里有五百名侍衛,總有幾個會水的!
喝!這一招狠,真是釜底抽薪,看日后誰還敢借失足落水巴上看上眼的公子哥兒,欲入高門不料進了蓬門。
“主子,落水的有天香公主和鳳瑤郡主,兩人都救上來了,但是溺水過久昏迷不醒。”要是醒不過來,他們護國長公主府便無法向太后、長亭王交代,這些人都不好擺平。
“她們怎么會來?”皇甫少杭氣到面色鐵青。
趙婕云特意跳過這兩人未發帖子,就是不想她們來攪亂她兒子的好事,出身高的兩人都不是良配。
誰知一前一后都來了,還以“正室”的氣勢怒氣沖沖來叫囂,不許與會的貴女對小侯爺有一絲一毫的遐思。
貴女們怕了她倆,便相約上了湖船游船避災,哪曉得兩人也跟上了船,本以為皇甫少杭在船上,誰知沒找到人,等船一開到湖心兩位貴人就鬧開了,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罵,罵到動起手來。
鳳瑤郡主是從東北來的,隨身攜帶長鞭,她倏地抽過去,原本是威嚇,但身為天家貴女的天香公主幾時受過這種氣?鞭子一到眼前便將身邊的女人推出來擋鞭,那人的臉瞬間被打花了。
很不幸的,那是兵部尚書的嫡長女,同樣驕縱,她一吃痛也還手了,揪著鳳瑤郡主的頭發往后拉。
后來你撞我,我撞你的不知怎么變成混戰,船上的女子都打成一團,所有的人全集中在一側打,所以船翻了。
當皇甫少杭和黎玉笛趕到湖邊時,入耳是一片啜泣聲,幾乎人人都濕著發,披著大氅或披風、或用厚毯裹身,本來的花容月貌成了不忍入目的落湯雞,有人的發上還掛著水草。
總之非常狼狽,慘到不足以用“慘”字來形容。
更悲慘的是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兩位貴人,顯見是沒氣了,胸口沒有任何起伏,慘白著臉。
“你不要看我,這種麻煩事我絕對不接!”救了沒好處,反而惹一身腥,升米恩,斗米仇。
黎玉笛的拒絕是對的,確實后患無窮,但是……
“小師妹,我欠你一份人情,目前我們護國長公主府不能同時開罪太后和長亭王!彼膊幌刖龋捎植坏貌痪。
聞言的黎玉笛杏目圓睜,惱怒不已。“一個五萬兩!”
“可以!便y子能解決的事都不算難事。
“幫我存進錢莊,單子拿來!彼迷僦命c地,錢太多會咬人,放出去生錢子錢孫。
“好!
沒奈何的黎玉笛走進人群,身后跟著清醒過來的喜兒和胡嬤嬤,她們根本不曉得被點了穴,只覺得打了個盹。
“走開走開,不想她們死就站開點,哭哭啼啼就能把死人哭回來嗎?全都讓開!”
“公主(郡主)沒死……嗚……公主(郡主)……”
一群宮女侍女撫尸痛哭,死也不離開地趴在主子身上。
“你能救她們?”眉頭深鎖的趙婕云忽見曙光,上前一問。
“試試!彼淮虬。
“好,讓你試。”死馬當活馬醫了。
趙婕云將多余的人等一腳踢開,黎玉笛這才彎下身先摸兩人的頸動脈,再同時將三寸長的銀針刺向她們耳后。
而后她又指派一位宮女、一位侍女分別按壓公主和郡主胸口,每按幾下就口對口吹氣。由她們自己人去做,她省了不少事,要是人沒救起來,過不在她,她盡力了。
“啊,口對口……”宮女、侍女猶豫了。
“主子活你們才有活路,主子一死,你們必死無疑!
一想到舉家誅滅,兩個被指定的宮女、侍女硬著頭皮上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身體狀況較佳的鳳瑤郡主緩過氣來,吐出一口湖水,隨后天香公主也動了,發出咳嗽聲。
“啊!活過來,活過來了,真是神了!這是誰家的姑娘,居然有此起死回生的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