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花圓圓為了盡量不要和龐玉堂見面,一直安分地待在房里不出。
不過有時候待得悶了,也會到處走走,而畫屏和織羅兩名婢女也會跟著她,她倒無所謂。
她原本擔心走出房間會遇上龐玉堂,可是她發現當她這么想時,那敏銳的感應也會應運而生,帶著她避開任何碰上龐玉堂的機會。
在看完今日的飛鴿傳書后,龐玉堂將那密函丟入盆里燒了,此刻臉上不見以往的笑容,而是冰寒的。
“這批水匪果然不單純,是有人故意引來的!
元忠聽了,低聲問:“主公,可是蕭貴妃那邊的人?”
龐玉堂冷哼!芭c他們脫不了關系!
元義沉聲道:“他們上回刺殺不成,這回引來水匪,卻假他人之手除之后快,實在陰險!
龐玉堂眼底逸出一絲冷笑。“他們三番兩次欲殺我,我人尚未到豎城,便已動作頻頻,我若不好好回報他們怎么行?”
“幸好咱們提早得知,用飛鴿傳書召集快船,把那些水匪殺個措手不及!闭f到這里,元忠想了想。“主公,那花姑娘雖是蕭家未過門的媳婦,卻又上前示警,這是什么意思?”
元義說道:“依我看,她或許完全不知情。這次水匪劫船,是蕭貴妃派系所為,那花姑娘與蕭家訂了親,照理說應該幫著蕭家,又怎么會接連兩次都向主公示警?”
說到那花圓圓,龐玉堂沉思了下,冰冷的墨眸轉成了疑惑。畫屏和織羅按時向他匯報,這三天來,花圓圓安分待在房里,每天用完早午膳,都會到甲板上走走,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樣。
說也奇怪,這艘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也每日都會上甲板走走,怎么就遇不上她?
若非有畫屏她們盯著,他還以為這花圓圓閉門不出呢。
看來,她是打定主意避開自己。想到這里,腦海里浮起她那張驚恐的小臉,龐玉堂不由得笑了。
龐玉堂嘴角的笑意,元忠等人都看在眼里,心想有那花姑娘在,主公的心情就很愉悅。
見主公心情好,元義打趣地說道:“主公,那花姑娘見了主公,就像老鼠見到了貓!
元義這句話,其它人聽了也是豎起耳朵,想他們主公所到之處,莫不是貴女圍繞。在京城里,他們主公可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偏偏那花圓圓看他們主公的眼神,彷佛見到豺狼虎豹似的,就算主公只碰了她一根手指,她也是一副要命的表情。
龐玉堂顯然心情很好,點頭道:“是呀,她很怕我,不似作偽,我都給她機會接近我了,她卻避我如蛇蝎,真有意思!
對于花圓圓,龐玉堂的確生出了興趣,不過也僅止于興趣,沒有旁的心思,所以她的回避,只讓他覺得新奇有趣罷了。
想到這里,龐玉堂眸中掠過一抹笑。
想避著他?
船就這么大,她能躲到哪里去?
“啊——啾!”
花圓圓站在甲板上,打了一個噴嚏。
“姑娘,小心別受涼了!币慌缘漠嬈凛p聲提醒。
“不礙事,我想多站一會兒!
回房與這兩名陌生婢女大眼瞪小眼的,她可不習慣,要是碧兒和錦繡在就好了,至少還有說話對象。
花圓圓望著江水嘆氣,此時天邊染霞,已近黃昏。
霞光映染了天邊云彩,美不勝收。
離家已數日,她開始想念爹娘,不過這離開是必要的,為了解除婚事,她必須在豎城待上最少三個月。
以往,她總以為只要自己像其它閨閣女子一般,勤練女紅,熟讀《女誡》,做個待嫁姑娘,將來好好主持中饋、相夫教子,就是完美的一生了;可現在,她不這么認為了。
回想堂哥的事、遇襲落池、蕭郎橋上的話語,還有這次水匪一劫,都讓她深深體會到自己的柔弱和無知。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現在有了超乎常人的感應,這感應已經多次成功讓她避過劫難。
她心中升起豪情萬丈,有了這絕佳感應,還怕找不到好夫婿嗎?她決定未來的良人,她自己挑!
不求富貴,不求權勢,只求忠良心正的夫君,對妻子有情有義,即便將來她老了,年華不再,也能敬她、護她,安然度過一世,她便心滿意足了。
有了這份決心后,心中多日的陰霾散去,直到此刻,這才將蕭郎帶給她的心傷完全掃去。
這全拜水匪之劫所賜。
人只有在經歷過生死關頭后,才會更珍視自身所擁有的,也能看破一些事,她清麗的臉上浮現海闊天空的笑容。
霞光灑在她的臉蛋上,有了金光襯托,讓她的笑容更加明艷動人,剛好落入另一雙深晦無底的墨眸里。
這笑容……可真是自在呀!
怎么在他面前,她就不這么笑呢?
“想什么這么開心?”
磁啞的嗓音在花圓圓耳畔輕拂著。
她嚇了一跳,正要轉頭,可瞬時僵住不動。
她若是貿然轉頭,說不定一個不小心的“擦撞”,便會送上芳唇……
船上的人個個都受了命令對她善待有禮,敢這樣不顧禮法靠她這么近的人,只有龐公子。
于是她沒有回過頭,而是立刻把腳往旁一跨,拉開兩人的距離,然后才優雅轉身,朝對方一福。
“見過龐公子!
龐玉堂心中咦了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手呢。
原本以為靠得這么近說話,花圓圓一定會嚇一跳,繼而轉頭時來個小意外,不料她不但沒轉頭,反而朝旁移去,避開任何“意外”。
光是這個小動作,就證明了她的聰慧之處。要知道聰明可以裝,但是隨機應變卻不是裝得出來的。
這花圓圓不止一次向他證明一件事,她不傻。龐玉堂眼中多了份濃濃的趣味和欣賞。
“姑娘似乎很高興,可有什么喜事?”
“沒什么喜事,只是夕陽無限好,人平安,便是福氣!彼卮鸬弥幸幹芯兀蜌饩兄,說話時,眼睛都是朝下的。
龐玉堂細細打量花圓圓,發現她今天不怎么怕自己了?
昨日之前,對于他的挑逗,她還會慌亂,可是現在卻坦然鎮定,在那有禮的表相下,是戒備的疏離。
“聽說姑娘此去豎城,是為了養。俊
花圓圓心中陡地一跳。這人居然查了她的事?
“是!
“什么病?”他關心地問。
“也沒什么,就是身子虛,需要調養!彼龓拙浞笱軒н^,擺明了不想說,龐玉堂卻不打算放過她。
“你明明沒病,因何要裝?”
花圓圓心下訝異,但表面強自鎮定。
“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將你救上來的那一天,我讓大夫幫你把過脈!
她聽了臉色一僵,心下不禁腹誹,這姓龐的表面上好說話,實際上果真表里不如一,是個奸詐的老狐貍。
就算被拆穿了又如何,她裝病是她的事,又礙不著他,因此她不再說話,只用一雙警戒的美眸盯著他。
龐玉堂還在等著她圓謊,不過小家伙似乎明白騙不了他,索性什么都不說。
“為什么裝病?”他再度開口詢問,臉上是笑的,語氣是輕柔的,可其中的威壓是真的。
花圓圓感應到他話中的質疑,想了想,回答道:“避禍。”
“喔?”
龐玉堂倒是饒有興味,看著她,等著下文。
花圓圓心下再度腹誹,知道這男人疑心重,索性將事情說了個大概,連上回她到劉家祝壽,為了逃命而躲進馬車里的事也說了。
誰知她一說完,龐玉堂卻笑了。
“這……有什么不對嗎?”
她一臉疑惑。雖然自己感應敏銳,可是那感應只有在關鍵時刻才有用,并非時時刻刻都能猜度別人的心思。
“這么說來,我也救了姑娘兩次!
她一怔,不明所以。
“什么兩次?”
龐玉堂聲音溫柔地告訴她!霸趺?上一次進了本公子的馬車,這么快就忘了?”
明知那時她閉緊眼睛沒看自己,他還是要故意告訴她。
花圓圓瞠目結舌,直直盯著龐玉堂,望著他含笑卻精光狡黠的眸子,不敢置信地驚問——
“那輛馬車里的人是你?”
龐玉堂沒給她回神的時間,又溫柔曖昧地開口——
“可不是……還有呢,在菩提山路上,多虧圓圓提醒,才讓本公子避開了一場刺殺!
這話一出,花圓圓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那隔著簾子的主人竟也是他?
她實在太過驚訝,還以為自己變聰明了,卻沒發現自己和這男人連打了三次照面都不知道,就算是訂親的蕭郎,和自己也沒有這么多緣分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找機會接近人家公子呢……
想到這里,她的臉浮現尷尬的紅暈。難怪姓龐的對她如此曖昧,人家是一口咬定她別具心思接近他呀!
“這是巧合!”她急急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