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思量著是要自己走出去,還是等人來尋再出現時,忽聽橋上腳步聲,讓她全身繃緊,就怕是那些人去而復返。
她屏息以待,一動都不敢動,深怕小命不保。
她感覺到那腳步聲來到她上頭便停住了,似乎只有一個人,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較輕淺的腳步聲傳來。
“蕭郎……”女子低柔的輕喚聲傳來。
花圓圓不由得心中詫異,這蕭郎難道是指蕭安浩?
“你可安好?”悅耳磁性的男子嗓音,的的確確是蕭安浩的聲音。
是蕭安浩!她是不是該出聲向他求救?
正在驚喜和猶豫間,上頭又傳來說話聲。
“怎么哭了?”蕭安浩的聲音十分溫柔。
“我沒有……”女子回答的嗓音也是柔柔弱弱,只是三個字,卻有勾人憐愛的好本事。
花圓圓心中一沉。這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是誰呢?而且從他們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親密呢!花圓圓心口像被什么給掐住似的,但她沉住氣,決定繼續聽下去。
在一聲嘆息后,蕭安浩輕柔地說:“你是傷心我和那花家千金訂親的事?我不是說了,這只是權宜之計!
花圓圓心下一驚,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只是我……我擔心嘛……”
陳昭容泛著水光的美眸如同清晨葉上的露珠,微顫的長睫令她本就絕美的容貌更添楚楚可憐。
蕭安浩嘆息一聲,伸手摟她入懷。
“昭容……”
一聲親昵呼喚,柔情萬千,不用太解釋,這樣還猜不出來就是傻瓜。
以前的花圓圓或許還會懵懂看不清,可現在的花圓圓有了超乎常人的敏銳感應,當然一聽就懂。
她心頭劇震,遲遲不敢相信,原來蕭郎和陳昭容……她緊抿著唇,心頭像被掏空似的難受。
蕭安浩輕輕撫著陳昭容的發絲,安慰道:“與我訂親之人,隨時有可能送命,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我雖然與花圓圓訂親,卻也只是權宜之計,待得事情處理完,我便娶你過門,明白嗎?”
“嗯……我明白的!标愓讶葺p輕點頭,埋在他懷里的容顏,彎出一抹笑。
她要的,就是他的承諾,她喜歡聽蕭安浩親口對自己說,他只在乎她,其它女人在他眼中都無足輕重。
接下來,蕭安浩又低聲安撫幾句,怕被人看到,所以不能久待。
離去的腳步聲表示他已走遠,過了一會兒,橋上又傳來另一個腳步聲。
“小姐!背雎暤模@然是陳昭容的婢女。
“青兒,他說了,要我耐心等著,他會娶我過門呢!”話語里顯示出欣喜和得意,哪有適才的嬌憐柔弱。
“我就說嘛,小姐沒什么好擔心的,那花圓圓姿容普通,完全比不上小姐,她不過只是個被利用的對象罷了!
“我本也不擔心,只不過娘說了,男人還沒到手時,都不能大意,打蕭郎主意的人實在太多,我聽說,連那晴云公主都想嫁他呢。”
“那個跋扈刁蠻的晴云公主?那可怎么辦?”
“你別看蕭郎是個斯文人,他骨子里硬得很呢,若非他想娶的,就算公主逼他或皇帝賜婚,他也不會接受的!
“小姐這么了解他?”
“我總覺得,光有美色是迷惑不了蕭郎的,那些朝中貴女,有幾個姿色可不輸我,家世也在我之上。不過娘說了,這男人嘛,看中美色的,用美色誘惑;看中權勢的,用權勢滲透;而蕭郎正好相反,他看中的,是我的才氣,加上我有美貌和家世,只要順著他的毛摸,他遲早是我的。”
“小姐說的是,小姐才藝美貌雙絕,獨一無二!適才呀,我瞧那蕭公子抱著小姐時,那眼神溫柔得要出水了呢。”
接下來,只聽得主仆兩人輕笑遠去,挾帶著低低說話聲,直到遠得再也聽不到為止。
四下歸于平靜,花圓圓依然沉默地待在池子里。她臉色蒼白,為了不沉下去,兩手緊緊抓著橋下橫梁。
許久,許久,像是忘了呼吸一般,她連忙吸了一大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太過震驚而屏息太久,憋得胸口都生疼了。
少女情竇初開,尚未嘗到郎君的憐惜,卻被傷得遍體鱗傷。
她就這么浸泡在池子里,雖然天暖,卻不停發抖,不是身冷,而是心寒!
淚水一滴一滴掉進水中,劃出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她的力氣被抽干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這半年來,她把蕭郎放在心上,白天想著、夜里念著,為了做新婦,每日一針一線縫著新嫁衣、繡著鴛鴦枕,針針都含著她單純真摯的情意,一心祈求君心似我心。
想來,是她癡望了。
蕭郎中意的人并不是她,他只是把她當成棋子利用。
她曾經聽一位廟里的女師父說過,這世上最禁不起踐踏的便是人心。
她撫著心口,這兒好疼呢……
她無聲哭泣著。若是以往,她或許禁不起這個打擊,可如今在她最傷心的時刻,依然保有清明。
不行,她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別人把她當卒子,她還不懂得保護自己就真的是蠢蛋了。
想到這里,她找回力氣,努力爬上岸,想要循著原路走回,適才因為逃離,所以慌不擇路,劉府這院子又這么大,她迷路了,想找個仆人問問,同時看看能不能換下這身濕衣裳,倘若被其它世家千金看到了,那謠言不只是傷害她,更是傷了花家。
風一拂來,她冷得不住顫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但在她尋著路時,一見前頭的身影,嚇得全身僵硬。
是剛才那兩名男仆!
好死不死他們往這里走來,她不能被撞到。情急之下,她急急找著藏身之處,匆忙間發現一輛馬車,立刻想也不想地鉆進去。
躲在里頭,她心口撲通撲通地跳著,聽那兩個男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同時也聽到說話聲。
“我真的看到了。”
“你確定?”
“你想想看,若是那女人真的淹死了,尸體也該浮起來才對,那池水雖深,但并沒有水草纏人。”
“所以你覺得她往這里跑了?”
“我看那身影很像,而且她一見咱們,就匆匆忙忙逃了!
“若真如此,這女人也太精明了,咱們小看了她。不行,若被她逃了,后果可不堪設想!”
兩名男仆左右找著,其中一人目光一凝,向另一人示意往下一指。
這地上有水漬腳印,順著腳印看去,最后消失在馬車旁。
兩人互瞄一眼,陣中露出狡詐的笑,緩緩朝馬車移去。
躲在車廂里的花圓圓雖然看不到外頭的狀況,但是危機感應陣陣襲來。
他們發現我了嗎?好像往這里來了,要是被抓到怎么辦?干脆大聲呼救算了,我絕不能任他們宰割!
才這么想著,車簾外傳來一聲暴喝。
“你們兩個鬼鬼祟祟干什么!”
兩名男仆嚇了一跳,連轉身都來不及,脖子上已經抵著冰冷的劍鋒。
“饒……饒命……”
“說!”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四個驃悍高大的男子,瞪著這兩名鬼祟之人。
兩名男仆差點嚇軟腿,他們雖有功夫,可是一見到這四名男子,便立刻感覺到他們的威煞。這種煞氣,可不是一般護衛那種兇神惡煞唬人的樣子,這些人一站出來,有一種威儀和血氣。
兩人臉色刷白,料不到還沒抓到女人,就被人發現了。
“出了什么事?”一句威嚴卻不失溫潤的聲音傳來。
元忠見到龐玉堂,上前抱拳一揖!爸鞴@兩人在主公馬車前打探,形跡鬼祟可疑,不知安的什么心!
兩名男仆的其中一人暗叫不好。他見過這名被稱為主公的人。
他是來自京城的貴客,雖然不知真實身分,可連他家老爺在這人面前,都要鞠躬哈腰,就知道來頭不小。
他回過神來,趕忙對龐玉堂說道:“這位公子別誤會,實是因為咱們發現有人藏在車廂里,擔心對公子不利。”
得想辦法找個代罪之人,順便把那人抓走更好。
“喔?”龐玉堂眉毛一挑,似是對這話起了興趣!笆菃?”
另一仆人聽了,也回過神來,立即有默契地附和道:“是呀公子,咱們是擔心有人沖撞公子,一發現可疑之處,才過來查探的!
龐玉堂含笑點頭,眼神朝元忠示意。“去查查!
元忠得令,向元孝、元仁、元義揮手,三人各居三處,將馬車包圍,腰劍無聲拔出,做好準備。
元忠朝元仁使了個眼色,元仁緩緩靠近,用劍鞘將車簾掀開。
里頭哪有什么人?空空如也。
“稟主公,無人!痹一胤A。
兩名男仆這下臉都綠了。他們原本篤定那女人就在馬車里,卻想不到里頭竟是空的!
人找不到就罷了,還得罪了這位權貴,兩人趕緊跪下求饒。
“請公子恕罪,奴才們只是好意,為了公子的安危才大膽前來查看的,無心之過,還請公子看在咱們一番心意上,原諒咱們的沖撞!”
兩人奴才當久了,也懂得察言觀色,雖然這些護衛個個悍武懾人,但眼前這位公子卻一派溫潤爾雅,氣度清朗俊秀,不見權貴的豪霸之氣,一雙眼笑得像尊彌勒佛,一看便知是個好說話的。
“兩位的好意,本公子領受了,念在你們一片心意,就放了你們吧!
兩名男仆心下大寬,連連向龐玉堂告謝后,便離開了。
待得他們走遠,龐玉堂面上笑意不減,只是慵懶地朝元忠吩咐一句:“挑了他們的手筋和腳筋,廢了他們的武功。”
元忠拱手領命!笆,主公。”
身影一閃,人已消失。
龐玉堂不急不緩地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元忠回來通報。
“事已成!
“回府!
在他的命令下,馭夫策馬啟程,眾護衛則跟在馬車兩旁。
直到馬車出了劉府,走在石板大道上,龐玉堂的目光往下一凝,冰凜如刀。
“躲在下面的人,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