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換雷拓森自己愣了一下,沒錯,是他的主意,她無法不答應。
但也至少應該有點意見吧!
他不喜歡對手太軟。
“你不妨說說你答應的原因!彼瓜朊靼姿谙胄┦裁础
“畢竟我得還你債,而且我也無處可去,這個房子已經抵押給你的銀行了,既然你說二十四小時幫傭,那代表一定有地方可以住,有東西可以吃吧!”唐蕓依唯一想到的就只是這樣,雖然心底感到無助,但她仍如實地告訴了他。
“原來是算好了我會供食宿?”雷拓森有點失笑,其實他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些。
不過她想到了,這不算精明,但對她來說卻是切身的需要。
既然她同意了,那也就是又把球拋回他手中了。
那好,他就出道難題給她,看她會怎么反應?
“嗯哼!”他清了清嗓門,深沉有力地說出只針對她個人的規定。
“那你聽好了,身為我專屬的傭人,你得二十四小時聽候我的差遣,我要你做什么,你不得說不,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隨意交男朋友,不準隨意嫁人,就算想嫁人,對方也得是我同意的人才行。
“還有,就算嫁了人,你也還是我的傭人,仍然要二十四小時聽候我差遣!
說完這些聽似很刻薄的話,他以為她會俯首稱臣,露出畏懼的神色。
怎知,她臉上漾起一抹笑,卻也同時流下淚來。
“雷先生,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傭人本來就是任人差遣的,我不會說不,而且我也不想交男朋友,更不想嫁人。其實,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開一間烘焙坊,我想做出世上最溫暖的面包,讓人人都能吃得很幸福、很滿足,那我就會感到很開心了,就那么一點小小的夢想而已,可是——”唐蕓依說不下去了,那個夢想已經離她太遙遠了,而且她怎能把心事說給一個陌生人聽呢?
他不會懂的。
她趕緊以手背拭去滿臉的淚,可是接著淚又流了下來,擦也擦不完。
雷拓森無言地盯著她,她說什么溫暖的面包和幸福是怎么回事?
為何他向來堅硬的心,竟狠狠地被她柔柔軟軟得像棉花糖般的模樣牽動了?
他心跳的節拍莫名地失速著。
“拿去用。”他看著自己拿著帕子的手,他竟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用?
但他很確定他想這么做,他要她別再哭了。
更要自己立刻恢復冷靜。
“謝謝!碧剖|依接受了,拿了他的帕子拭去臉上的淚,并要自己停止落淚。
她發現他的帕子上有股屬于男性的青草香氛,而且挺干凈的。
“我會洗干凈再還給你。”她感激地說。
“不用還了,扔了吧!”雷拓森穩住自己,以一貫的嘲弄神色面對她。
“扔了?”唐蕓依抬起紅紅的眼眶,疑惑地瞅著他。
“那是個人衛生用品,你想我會要回來嗎?我可是一次都沒用過,既然都給你用了,如果你想洗過后留著也可以!彼椭皇遣幌胍囟眩瑹o關乎潔癖,可面對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竟不自覺地費功夫向她解釋。
他突然感到煩躁,完全無法冷靜下來。
“是!碧剖|依認為他大概是不想用她用過的東西吧!她也只好順從地收下了,以過去的經驗來看,她知道身為一個傭人,不該爭辯不休才得體。
“起來吧!你得跟我立個合約,口說無憑!崩淄厣,既然她那么甘心要當女傭,他也得維護自己的利益。
無論如何,他要她白紙黑字寫清楚,以免反悔。
“是,可是,我腿麻得站不起來。”她試著挪動雙腿,這才發覺自己已跪到雙腿麻痹。
“要我幫你嗎?”雷拓森竟想也沒想,伸手要牽她起身。
他又瞪向自己的手,心里驚訝著,世上哪有主人扶傭人的道理?
他怎會突然這么熱心?
他家里有數不清的傭人,可他從來都不曾搭理過他們,甚至連他們的長相都不曾記得。
他其實可以把手收回來,不必幫她,但不知為何,他的手卻仍執著地停在那里。
“這……”唐蕓依也很驚訝,望著他伸上前來的手,遲疑著。
她并不想握上他的手,盡管那只手看起來那么修長有力,足以扶持她,使她不會窘得跌倒,但心里仍有一份莫名的執拗,讓她無法立即伸出自己的手。
可她在執拗什么呢?
他是主人,他都已經伸出援手了,她能不握嗎?
身為一個傭人,應該要順從才對。
她咬著下唇,閉著眼睛,勉強地握上了他的手。
驀地,在她接觸到他厚實又溫熱的手掌時,心跳竟莫名地加速了,她蒼白的臉浮起兩朵藏不住的嫣紅。
她不自禁地感到害羞,因為她沒有握過男人的手。
相同的反應也在雷拓森心底掀起波瀾,當她冰冷又柔弱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他本能地就想握緊她。
而這使他更煩躁了。
他是怎么回事?
他粗魯地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啊!”她失去知覺的雙腿一時間無法使力,整個人搖搖欲墜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老天!”他低咒一聲,當他精實的胸膛接觸到她嬌弱單薄的身子時,他才發現她的體溫冰涼,隱約地顫抖著。
他反射性地即時伸出手臂,定在她的腰間,避免她跌倒,同時心底有種東西在揪疼他,她竟激起了他內在的保護欲。
但他立刻要自己漠視那些干擾,對那奇怪的感覺嗤之以鼻。
他推開她,沈聲斥責!澳氵B站都站不好,還能做什么?”
“對不起!彼椭^,懊惱地對他道歉,命令自己站穩了,也暗自希望雙腿能快點恢復知覺。
“我在沙發那里等你!崩淄厣柚棺约涸俣嗫此谎,轉過身便走向客廳的沙發,逕自坐下來等候她,試圖趕走滿心的躁熱。
唐蕓依佇立在原地好一會兒,等雙腿有知覺了,才緩步走向他。
“去拿紙筆來!崩淄厣灰娝茏吡,冷漠地下令。
“是。”唐蕓依立刻到書房拿了紙筆,折回來交給他。
雷拓森接過紙筆,將兩人的合約寫下,文字中載明了唐蕓依的義務及他的權利,生效日期就在三天后。
他給了她彈性時間去處里好家務事。
“一式兩份,你我各執一份,留下你的手機號碼,然后簽名蓋章!彼押霞s交給她,毫不拖泥帶水地說。
她兩手微顫地接下“合約”——她的賣身契,也見識到了他冷硬無情及盛氣逼人的權勢。
“不需要律師認證就能生效嗎?”她看了一下白紙黑字的內容,他寫的是“唐蕓依自愿擔任雷拓森的終身傭人,專供雷拓森差遣……每月所領薪水其中百分之八十歸還雷拓森,百分之二十則為唐蕓依日常零用金……”他在簽名處留下了他的地址和手機號碼。
她感覺此去人生黯然失色,卻又沒有退路。
“我就是律師。”雷拓冷森森地說,目光嘲諷地瞥了她一眼。
“哦!我只知道你是銀行的執行長!碧剖|依不想掩飾自己的無知。
“那你現在該知道了。”雷拓森放下手中的筆,淡扯著唇說。
“嗯!難怪了!彼K于明白為何他身上總見不到詩情畫意,只見到冰冷和銳利,讓人感覺很糟。
他從事的是無情的行業,而日子一久,身分便局限在律師、銀行家的范疇里。
其實人的職業就只是職業而已,但很多人都以為自己就是職業上的身分,卻忘了人本該擁有的單純和天真。
不過話說回來,在他眼中她就是個負債的人,她若把想法說出來,只會讓他很不開心吧!
還是安分地閉上她的小嘴會比較好些。
“難怪什么?”雷拓森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問。
“你有一種很銳利的氣質!彼卣f,沒有討好的意味,更沒有批評的意思。
雷拓森認為這是恭維,也就沒有多問。
“我去書房拿印章蓋好了,再拿來給你。”她沒有再多說,走向書房去蓋章簽名,把手機號碼寫在姓名下方,再很快地踅回客廳。
他接過她手上的兩份合約,檢查一下無誤后即折起,掀開西裝外套,放進里頭的暗袋。
“我會蓋好我的章,之后再差我的人送來給你,三天之后的上午十點,你自己來找我報到。”雷拓森公事化地說,毫不拖泥帶水地拿了紙筆,寫下他的地址和電話交給她,起身預備離去。
唐蕓依接來,看了一下,他住在陽明山上,那里住戶不多,應該不難找到才對。
而他好像也挺信任她的,竟留了住家地址給她,并且相信她會主動過去。
他看起來并不像容易信賴人的樣子呢!
“你就不怕這三天內,我會跑不見嗎?”她很好奇地向他提問。
雷拓森炯然如炬的雙眼瞪向唐蕓依,目光從她可愛的菱形小嘴移向她秀氣的鼻子,落定在她流露著天真的一雙大眼睛上,他看了她許久,思忖著她的話。
眼前的她看似軟嫩無害,模樣嬌弱,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說不定她會跑掉,他確實不得不提防。
不過,反過來想,她若是會跑掉的話,這一輩子她都有可能那么做。
何不就趁勢賭一賭她的忠誠度,好過將來為她傷神?
“那三天,是我給了你彈性的時間,讓你處理好家務事,但若是你想乘機落跑的話,就盡管跑吧,看你能跑多遠!彼麩o情的唇上浮起一絲嘲笑,很明白地回答了她。
而唐蕓依早已在他毫不留情的可怕目光掃射下,不自禁地雙腿顫抖。
他不以為然的反諷更教她發現了自己騎虎難下的困窘。
她身上已經沒什么錢了,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而他一定也早就看穿了她,認定她的價值就只配當他的傭人。
“我不會跑的,你放心!彼D難地開口。
“這才乖。”他冷笑,從她身旁走過,迅速離去。
她佇立著,感覺像被一陣冷森森的風刮過臉龐。
心顫抖著,人也顫抖著。
才初冬,她卻覺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