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客棧的大廳里,木桌被翻倒了十幾張,好幾張長凳也被砸了個稀巴爛,十幾個兇神惡煞的打手簇擁著一個矮胖的男人,他們的對面,站著一臉倔強的盛玉袖,她張開雙手,護著身后弱小的二叔。
矮胖男人對手下一使眼色,這名打手一腳又踩爛一張長凳。
盛玉袖怒火陡生,再也顧不得二叔的阻攔,上前一步,大聲怒喝,“李榮發!你們究竟想干什么?”
矮胖男人冷聲一笑!白鍪裁?當然是來問問你什么時候把客棧賣給我啊!
“不賣!”盛玉袖想也未想,直接回答!斑@家客棧是我爹娘留給我們唯一的依靠,我盛玉袖就是窮死餓死,也不會賣掉的!”
“噢,是嗎?”李榮發揚眉,神氣又鄙夷的回視她!袄畲鬆斘铱墒钱敵鯛數挠H戚,是皇親國戚,想買你這家又破又小的客棧,是看得起你。”
“呸!”她不屑地悴了一口。“就是六王爺本尊親自來求我,我說不賣也就是不賣!”
聞言,李榮發再也做不到表面平靜,直指著她的鼻子罵,“不識好歹的丫頭,前幾次對你客氣那是讓著你,現在你連對六王爺不敬的話都能說出口,我看你是活膩了!來呀,給我把這個大逆不道的賤丫頭抓起來!”
“是!”一眾打手齊齊向盛玉袖圍過來。
盛玉袖立即舉起雙臂,擺開防衛架式,可對方人多勢眾,她后面還有一個虛弱多病的二叔,怎么看,都是她這邊的局勢吃緊。
“你們在干么?還不快給我動手!”李榮發等得不耐煩的大喝,眾打手一聽主子發話,全都動作起來。
盛玉袖只感覺到拳頭像下雨般,從四面八方朝她的面門毆來,她心中慘叫一聲,只能咬緊牙關,決定能還擊一拳就是一拳,雖說結局肯定是她輸,但也不能就這樣乖乖等著挨打!
眼見數十雙拳頭就要招呼到她嬌小的身子上,一道人影忽地有若閃電般,揮著斧頭加入戰局。
“你們給我住手!”厲吼聲伴著斧頭刃鋒雪亮的光芒,有效地制止了眾人的動作。
“哇!”有幾個人一時疏忽,被斧頭開了道血口,哀哀大叫著滾倒在地。
盛玉袖也一驚,是進寶?!
見那把斧頭上猶沾著血滴,她小臉一白,反射性地把他往身后一推,接著挺起胸膛,氣勢十足地向李榮發喊道:“這不關他的事,要找就找我一個人!”
玄靳一愣,瞪著眼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女人,她毫不猶豫就把他保護在身后。
他一直認為只有親人之間,才有那種甘為對方犧牲的無私大愛,而女人……嘴巴說愛他,心里想著的卻是他俊美的容顏、高貴的地位和寶庫里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
如果他又老又丑,貧窮又落魄的,那些仙女般的美人兒還會跟著他嗎?
不會的,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像跟前這個一般傻氣,居然用自己嬌小的身子擋在他面前,異想天開地想保護他。
可她堅強勇敢的姿態,觸動了他心底最深最深的那根弦。
伸出手,他將自己前面的小女人攬至身后。
“進寶,你……”話還未說完,就被他堅決地擋住,她又想護到他身前,但又破他擋下!安恍,我是這里的主人,這件事讓我來解決!
他轉身。低下臉,認真地看著她!安灰褟姡闶莻堅強的女人,但有時候也要學著相信一下男人!
“可是……”她一臉擔憂地望著他,不想他受傷。
玄靳只是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將她頰邊垂落的發絲撥到耳后。
“相信我!
他的保證像是宣誓,一個字一個字扎進她的心尖,讓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玄靳輕笑,滿意地點頭。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沒想到那向來俊美的臉嚴厲起來,竟是如此懾人,散發出一種高貴威嚴的光芒,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把沾血的斧頭舉起,玄靳冷酷的把對方十幾個人打量一遍,最后,視線落在李榮發身上。
李榮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視線驚疑不定的向某處看去,得到對方的眼神暗示后,才壯起膽子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敢傷我李爺的人……”李榮發的聲音不自覺的又漸漸小了下去,實在是因為對方的表情看起來太嚇人了!
玄靳冷然一笑,眼睛盯著手中的巨斧,以極具威脅性的口吻說:“你如果也想試試看的話,我不介意!
只是李榮發再如何忌憚眼前人,畢竟他也有“六王爺”的名號撐腰,橫行鄉里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都欺到縫頭上,還在一邊當縮頭烏龜?
思及此,方才消失的勇氣又頓時回籠,一腳踹飛身側的半截板凳,指著玄靳,惡狠狠地罵,“你算老幾?給我滾一邊去,讓那女人跟我說話!”
他挑唇冷笑。“你想說什么就跟我說,我代表她!
。克稌r決定他代表她說話了?盛玉袖眨眨眼睛,疑惑地瞪著玄靳,而他好似感受到她的心思,立即用眼神安撫她。
好吧……她就看看他要怎么做好了!笆牵f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
“那好,我也就不羅唆了!崩顦s發從懷里掏出白絹,甩到盛玉袖的臉上。
她趕緊伸出手把白絹接住,展開,上面寫著一堆文字,最后蓋了枚鮮紅的大印。
蹙起眉頭,她困惑的把小臉貼在白絹上。
“呃……啊……這……”看了一下,她無助地抬起晶亮的大眼,求救的看向身邊人。
玄靳一陣無奈,湊列她耳邊小聲提醒!澳隳梅戳恕!
盛玉袖驀然一陣臉紅,七手八腳地把白絹轉一下方向,小臉再度貼上去。
玄靳隨意瞄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聲,再看看那個鮮紅的大官印,默記下官員的姓名,轉向李榮發!澳阆胗霉俑l下的狀子霸占這家客棧?”
李榮發不無得意的點點頭。“睜大眼睛瞧好,這是府衙大人親筆所書,命你們今日即刻搬出,這個客棱可是我的,我要把這里改建成雙同城最大的花樓!”
玄靳冷嗤一聲!熬臀宜,依本朝律例,擁有房契者才是房子的真正主人,私人所有之財產,官府俱不得干涉!
他從盛玉袖的手中象過白絹,逕自擦拭起斧頭上的血跡。
“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你這種行徑在律法中也有提到,橫行鄉里、魚肉百姓者,輕則杖百,重則沒收家產、沒籍充軍,甭說這白絹是府衙親書,就是當朝宰相給你撐腰,你也休想逃脫懲罰!”說完,一臉不屑地把臟污的白絹扔回他臉上。
“師出無名還想強占盛家的客棧,如果你不怕我們去告,你就盡管搶吧。”
李榮發狼狽的抓下白絹,怒極反笑,“那又怎樣?知道我大姨子的老公的弟弟的女兒的兒子是誰吧?”
“噗!”這個九拐十八彎的親戚關系,李榮發的屬下聽了可不敢出聲,只有盛玉袖毫無顧忌地笑出來。
只見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黑,面紅耳赤地怒斥。“笑什么笑?說出來定會嚇死你,那個人就是當朝皇上的第六子,玄庸王爺!哼哼,怎么樣?知道怕了吧?”
六哥?玄靳一聽到這個名字,心下自然有些留意,但他并沒有顯露出來。
盛玉袖可不是笨蛋,自從進寶出現后,李榮發的情勢已經急轉直下了,現在明顯是自己占上風,所以索性放開顧忌,她從身前男人背后探出半個身子,故意用調皮又吊兒郎當的口吻調侃!袄顦s發,你還真可愛,這種關系的親戚也能被你牽扯出來,不會那個什么六皇子連你姓啥名誰都不知道吧?”
李榮發逞強地一挺他那比肩膀還寬的肚子,惡聲道:“你這種下賤的草民怎么會知道我們貴族之間的事情呢?你……哇啊啊!”
他話未完,雪亮的斧頭便揮過來,嚇得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連連鬼叫。
誰也沒看出玄靳的身影是如何在眨眼間,就如鬼魅般來到他身邊的,李榮發和手下皆感到頭皮陣陣發麻。
他怯懦如鼠地抬起一張慘白的臉,正好看見那斧頭閃過的冷光映照在玄靳俊美絕情如阿修羅般的臉龐,猛地哆嗦一下。
只聞玄靳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就算你找上玄庸,我也絕對會把你捏碎在手掌心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揪住李榮發的領口,他極輕卻極恐怖的丟了一句,“給我滾!
然后,手一松,就見四肢肥短的李榮發活像只豬玀似的摔癱在地上,他的嘍羅們趕緊聚到他身邊,把他攙扶起來。
雖然已經膽戰心驚,李榮發還是要顧面子,抖著身體硬擱狠話!笆⒂裥,你這客棧我是要定了!咱們走著瞧,看最后是誰贏,哼!我們走!”
轉眼間,十幾個人立刻消失。
“呼!”見狀,盛玉袖單手扶在玄靳的手臂上,半個身子幾乎都靠在他身側。
“他們終于走了。”
她獎勵似的拍拍他!斑M寶,你好厲害啊,中午幫你煮頓好料的!”
玄靳沒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落在他手臂上的手,盛玉袖這才驚覺兩人靠得太近,臉蛋一紅,連忙收回手。
她習慣性地又武裝起自己,猛地拍了他的腦門一下,故意惡聲惡氣掩飾心底的驚慌!昂昧,去干活吧,柴劈好了嗎?沒劈好不準吃飯!快去干活!”
玄靳眼中先是漫上惱色,瞪著那飛速逃竄進廚房的嬌小身影,右手揉揉后腦勺,后又無奈的笑了。
“你也一樣,盛玉抽,你也一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彼_定,自己一定要把這個小女人弄到手,至于為什么,沒有理由,他就是要她!為了她,他會在這客棧里多委屈些時日,直到她回應他,愿意跟他回京。
他的眼中凈是誓在必得的決心,無端突然一陣惡寒的盛玉袖卻在廚房了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完全沒想到自己就像只甜美的小肥羊,已經被大野狼盯上了。
李榮發領著手下,氣沖沖地走出福來客棧。
“媽的,臭娘們,哪邊弄來這么個不好惹的男人,竟然懂這么多,什么律例、沒籍的,還真把老子嚇到了!”看見手下同樣驚惶的臉,火氣沒來由的更旺,上前去一人給了一腳,“你們這群沒用的飯桶!”
發泄完畢,他才領著眾人繼續向前行。
“也不知道那男人什么來歷,看他穿得也挺普通,怎么能說出那種話呢?”他憶起那人最后威脅的話——就算你找上玄庸,我也絕對會把你捏碎在手掌心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他想來想去,都快想破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氣極踢墻!皨尩!”
正要收回腳,身側不遠處的巷弄中,卻突然冒出一個佝樓著身子的瘦小老頭兒。
“是誰?刺客,刺客,快來保護我!”他嚇得大叫,立刻回身尋找人肉盾牌。
“李爺,別怕,是我!
李榮發定睛一瞧,這才寬下心來!霸瓉硎悄!盛金財,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了!”
來人——盛玉袖的二叔,抬起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