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拜見路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便y發老人恭恭敬敬的向路晉下跪伏地,行了個不折不扣的大禮!俺甲o駕來遲,罪該萬死!
王爺?在哪里?
冷如冰心底亂糟糟,腦子嗡嗡然,僵立著不敢順著銀發老人的目光望向……路晉。
如果她看向他,就可以看見他深邃的鳳眸里,盛滿了對她的柔情萬千,也盛滿了濃濃的歉意和滿滿的心疼。
路晉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心痛如絞。該死的!他從來沒想過讓場面演變成這樣,也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措手不及的狀況下,讓她撞見這一切。
尤其他剛剛又失言地說了那么多指責她的話……不,那不是他的原意,他必須找個機會好好對她解釋清楚。
“文相免禮!彼庵倍⒅淙绫,大手只是隨意一擺,請起老人家。“我到杭州來,本就欲拜會文相商談要事,沒想到文相消息靈通,倒是讓你老人家先跑這一趟了!
德高望重,曾任三朝宰相,去年才告老還鄉的文相銀發斑斑,老臉上滿是受寵若驚!巴鯛斂蜌饬。老臣知道王爺千里迢迢親下杭州,為的就是皇上指婚一事,老臣感戴萬分,闔家滿府沐浴圣恩,蒙受王爺厚愛,真不知該如何回報!
“文相既然主動提起此事,”路晉瞥了神情木然的冷如冰一眼,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但語氣卻堅定地道:“本王也就開門見山,坦誠相告了。其實……”
冷如冰心底有一絲忐忑蠢動,蒼白小臉浮現兩朵嬌暈。難道他要跟那個文相提到她了嗎?
說她就是他的未婚妻,說他要婉拒皇上指婚……
皇上指婚!
原來他貴為皇胄,是個權勢滔天的王爺。她心里不知該喜該怒還是該傷心,他竟然從頭到尾隱瞞自己尊貴的身分,也隱瞞了皇上指婚的事。
可是她能夠期待他是真心的不要這門婚事嗎?所以才要她假扮成他的未婚妻,陪他前來退婚……是這樣的嗎?
冷如冰心底重新燃起一小簇希望火苗;明知道這個希望微弱得渺小可憐,而且一絲保障也無。
文相還以為路晉是親自來商量婚事,大大給足了他這三朝老臣的面子,顫巍巍地躬身道:“老臣愧不敢當,怎當得王爺如此眷顏疼寵呢?荷仙,還不快快下轎拜見王爺!”
文荷仙?
就是文相嫡嫡親的寶貝孫女兒,也是皇上此次欲賜婚于路王的新娘。
眾人一怔,路晉濃眉微微一蹙,冷如冰則是僵住了。
她心思麻痹卻又清晰無比地看著轎簾微微掀開,一名她平生所見過最飄逸出塵,嬌嬌娜娜如出水荷花的女子被攙扶著落轎,身旁高手小心翼翼地為她打起了傘。
粉紅色的宮紗袖口與裙擺繡著幾枝美麗彩荷,腰肢不盈一握,肩頭小巧纖弱,翠薄的身子仿佛風吹就倒了。
文荷仙清麗的小臉肌膚賽雪,唇不點而朱,眉不染而翠,全身上下渾然天成、完美無瑕;恍惚間,冷如冰忽然覺得自己好似曾見過她……
她震驚的目光緩緩由文菏仙移向路晉,心下大大一震。她明白了,她明白自己為什么對文荷仙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因為文荷仙和路晉簡直就像一只晶瑩玉石的左右兩半,他們都同樣受上天眷戀寵顧的完美,一個集天地之俊朗,一個集天地之靈秀。
一對壁人。
她終于知道這個詞的真正含意了。
冷如冰只顧著自慚形穢,震驚自苦地盯著文荷仙,完全沒有發覺路晉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自己的身上。
“荷仙參見王爺,愿王爺身體安康福壽綿迭,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文荷仙聲音溫柔婉轉,吐氣如蘭,裊裊地欠身為禮。
“文小姐請起!彼皇堑氐馈
“謝王爺!彼龐扇醯刭嗽谧娓傅膽牙,一雙翦水明眸偷偷瞄著他,不禁酡紅了雙頰。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甭窌x見雨絲越飄越大了,心痛地看著冷如冰恍然不自覺地佇立正雨中,連動也不動,立時沉聲命令道:“文相,不如咱們移駕到貴府說話!
“是是,應當的!蔽南嘹s緊吩咐:“快扶王爺入轎!
“不,我騎馬就成了。”路晉見大內高手們還是像鐵桶般將自己圍得滴水不漏,又好氣又好笑。“你們統統退下!
“王爺,”御林軍首領見路晉身分已顯露,再也忍不住半跪行禮!皩傧麦@擾王爺了,請王爺降罪。”
“你們無罪,若真該論處,有個人倒是本王回京之后第一個要算帳的!”他忽然笑了,笑意好不猙獰。
所有人心驚膽戰不敢妄言。
因為王爺這樣笑的時候,就表示事情大條了,某人要倒楣了。
問題是,大家也心知肚明那個“某人”就是哪位。
哎呀,光想都覺得恐怖。
冷如冰冷冷地佇立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跟個大傻瓜一樣。
原來敵人不是敵人,情人不是情人;同路即是陌路,開始就已結束……
她緩緩仰望著春雨越落越大的天空,落得小臉絲絲冰冰涼涼,可是她眼眶卻有某種滾燙的水珠,漸漸一滴一滴沁出、往下墜落……
原來她哭了。
“冰兒。”路晉緩緩走近她身邊,溫柔的目光在看見她流淚的剎那,慌亂焦灼了起來!氨鶅,你怎么哭了?你聽我解釋——”
“我最討厭這兩個字。”她慢慢望向他,流著淚水的眸底一片清冷淡然。“解釋?有什么好解釋?有什么值得解釋?”
“我……”他胸口緊緊絞擰著痛苦,沙啞地開口:“我知道我瞞了你很多事,也知道這么做對你不公平,但是——”
“沒有什么不公平!彼淅浯驍嗨脑,“你沒錯,我也沒錯,一開始約法三章便清清楚楚,你幫我,我幫你,事成之后各自走人!
“不,不只是這樣的!彼抗庥兄畹耐闯。
“那么是怎樣?”她還可以對他倆之間,抱持著最后一絲希望嗎?
“我……”他心神悸蕩,承諾就要沖口而出。
可是他真的想好了該怎么說、怎么做了嗎?
他這輩子從沒打算成親,也不愿對任何一位女子許下承諾;女人對他而言是天底下最麻煩的動物,女子善妒,女子多心,無論再美麗聰慧剔透的女子,只要擁有了一個男人,就立意占有他的全部、他的生命、他的靈魂,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一如他的母妃。
過去深藏的陰霾如風暴般凝聚在他雙眸、喉頭、胸口之中,堵住了他想不顧一切去愛、去寵、去疼惜一個女人的沖動。
略晉張口欲言,想對她解釋自己隱埋在心頭二十年來的恐懼與痛苦;可是二十年來,他砌的高墻太過堅固嚴密,他連一個字都未曾泄漏過,事到如今,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等不到他的回答,冷如冰眼底最后一絲希望的光芒消逝了。
“我懂了!彼f完,轉身就要走。
“不!”他大大一驚,想也不想地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澳悴荒茏!”
“憑你,攔得下我嗎?”她冷笑,便要一翻袖震開他。
大內高手們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密切地監控著一切,見她突然翻臉要動手,他們大驚失色,刀劍紛紛出籠,急著要救回王爺!
這女子心狠手辣,光看他們損失那許多兄弟就知道了。
就算王爺不開口指示,他們也要將這個行事詭秘正邪難分的女子抓起來,以待圣裁!
路晉是背對著他們的,因此沒有瞧見身后那旋風般襲來的刀光劍影,可是他們的舉動全落在冷如冰眼里。
她翻騰在胸口痛苦的一口氣正愁沒處發泄,見他們自找死路,揚手就要彈出毒蝎寒冰針……
路晉雖沒有瞧見身后動靜,卻看見她眸底殺氣一閃而逝,以為她殺心又起,要對其他人痛下殺手。
“不可以!”他低吼一聲,大手如雷閃電般劈中她的枕后穴。
冷如冰在暈倒之前,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居然暗算她……原來……他會武功……
下一瞬間,她整個人落入了黑暗無邊地獄中。
路晉寬闊的臂彎穩穩地接住了她墜落的身子,溫柔地將她攔腰抱起,目光悲傷而自責。
他恨自己竟然出手擊昏了她!
可是如果他眼睜睜看著她再度鑄下大錯,殺人越來越多,冤仇越結越深,那么他更加不會原諒自己。
就在此時,路晉眼角余光不經意瞥見方才那一些“死了”的大內高手,怎么突然爬起來打呵欠?
他悚然大驚。
難道……難道冰兒打從一開始就只想制服他們,并沒有想傷害他們?
路晉臉色倏然慘白。一剎那間,他終于知道自己犯了多可怕的錯誤!
“王爺?”當其余高手趕到時,正好看見“女刺客”昏厥在王爺的懷里。
四周還有他們“戰死”的同伴,忽地一個個又活轉過來了?
那些高手頓時下巴驚掉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都還來不及思考清楚——
難道王爺真的跟這個妖女……呃……姑娘,有什么特殊關系嗎?
難道這個姑娘壓根就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女魔頭?
文相和文荷仙更是看傻了眼,完全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