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飛鴿傳書!”梅公公手上捧了只雪白信鴿,大呼小叫的奔進殿來。
一旁的侍衛和太監想伸手接過,卻被梅公公白了一眼。
“皇上,是打杭州來的飛鴿。”梅公公滿面堆歡,雙手奉上。
這么重要的機密,怎么可以假手他人呢?
“哦,杭州來的飛鴿!膘`豐帝精神一振,興匆匆接了過來,抽出系在鴿腳上的小火筒子,里頭還有一張卷得小小的紙箋,他迫不及待打開小紙箋看了起來。“。俊
“主子,怎么了?埋頭寫了什么來著?”
“咦?”靈豐帝專注讀著紙箋里的字字句句,滿臉驚異。
“咦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嗎?”梅公公緊張地問。
“耶?”靈豐帝看完,含蓄地吃了一驚。
“耶什么?莫不成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梅公公心急了起來。
靈豐帝俊朗臉龐難得這般詫異,還不可思議地重看了好幾回!鞍パ窖!”
“皇上,您別呀了,奴才都急死了!”梅公公心癢難忍,拚命伸長脖子想偷瞄。“這信埋頭是怎么說的?”
“嗯……”靈豐帝沒有回答,只是陷入沉吟。
“皇上?皇上?”
“唉,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卑肷魏,靈豐帝突然露出一朵大大的笑靨!罢嬲媸怯行淖雒矫讲怀,無心插花花成蔭哪!
梅公公滿臉迷惑,嘴巴大張。
這都什么緊張時刻了,皇上怎么還有心情吟春聯呀?
***
冷如冰幽幽轉醒過來。
春光明媚,初陽暖洋洋透窗而入,照映在她身畔。
她有一剎那的怔忡茫然,沉甸甸的眼皮如千斤大石,試了幾次也睜不開眼。
她在哪里?怎么會渾身好累好累,覺得自己好像沉睡了幾百年?
她疲倦乏力的身軀,沉重得連根指頭都動彈不了,可是耳畔是誰在那兒說話?
低低的聲音隱隱約約鉆入了她耳膜里……
“王爺,您可以來一下嗎?”一個婉轉如春鶯嬌啼的女聲響起,含羞帶怯,仿佛說話大點聲就會喘不過氣來。
“有什么事嗎?”然后是她最最熟悉的那個低沉嗓音。
她聽不出是喜是怒,也想不起為什么他的聲音會變得那么沙啞疲憊。
好像有一件事很重要,關于他,也關于她的……可是她真的好累,累到精力與體力嚴重透支,無法再多加思索。
可是他在這兒,就在她的身邊。
光是這樣的存在感,就令她深深感到安心和幸福,她幾乎要微笑了起來。
“我想和您談一談我們的……婚事!迸暲镉袩o限嬌柔和甜蜜。
婚事?
她的心緊縮絞擰了起來,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逐漸掐住了她的喉頭、她的四肢百骸。
不要,拜托不要……
“好。”沉默了片刻,路晉慨然的答應,“也是時候該談一談‘我們的婚事’了!
猶如掙扎在最痛苦最可怕的噩夢里,她微微顫抖了起來,悲痛與苦澀堵在喉間,想沖出喉頭狂喊著:別去!
可是她像被鬼壓床般,怎么也動不了,可恨的雙耳偏偏還清晰無比地聽見他起身的聲音,那女子驚喜的嬌喘聲,接著是兩人走出房門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不……”冷如冰低喘了一聲,猛然驚坐而起,雙眸流著淚,渾身冷汗涔涔。
他高大頎長的背影,和那窈窕纖弱的人影一前一后,漸漸消失在曲廊花影之后。
她悲哀地望著他倆遠去的方向,胸口劇痛翻騰欲死,在這剎那間,卻是什么都想起來了。
他騙了她,瞞了她,訓了她,甚至還打暈了她。
昏厥前的每一個情景、每一個印象,再度沖回她腦海里,冷冷地嘲笑著她的自作多情和自以為是。
“我還以為我是在保護他,救他……”她低低笑了起來,笑聲凄涼!敖Y果卻跟個大傻瓜一樣……冷如冰啊冷如冰,枉你自認精明一世,居然連他們合演的是一出戲,都看不出?”
現在,她明白了,統統都明白了。
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滑稽可笑的爛戲,皇上指婚,他假意悔婚,卻在親眼見到宛如天仙般的正牌未婚妻之后,醍醐灌頂天良發現,最后終于才子佳人圓滿大結局。
然后她,是個笑話。
串場的,跑龍套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笑話。
同時還是個奸角兒,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至奸至惡人物……
她的笑聲破碎而悲哀,猶如負傷的獸。
這些人一樣有妻兒父母,和你我一樣,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可是你一念之間,便令他們命喪黃泉,妻離子散。如果我早知你手段如此兇狠,我一開始就不該……
不!
她緊緊捂住雙耳,痛苦地想把他曾說過的每個字推拒在外。
可是她想騙誰?他輕蔑的、懊悔的字字句句,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腦子里了。
片刻后,當路晉向文荷仙清清楚楚對攤了牌,他和她之間永遠不會有婚事的存在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趕回到冷如冰身邊,卻在踏進房門的那一剎那,震驚得呆了。
錦床上只有凌亂的被褥,卻空蕩蕩的不見伊人身影!
“冰兒?冰兒?”他囈語般地喃喃低喚,仿佛她就在空氣之中,仿佛她根本沒有消失,只是他一時沒有瞧見而已。
只要他閉上眼,再睜開眼,就可以發覺這只是擔心過度的一場噩夢罷了。
她還在,她就在床上,在他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可是不管路晉怎么催眠自己,怎么用力地閉眼再睜開眼,重復了好幾回,她還是不在那兒。
一瞬間,他清楚聽見了自己心臟碎裂開來的聲音。
不!
“冰兒——”他痛苦地狂吼一聲,眼前一片發黑。
“王爺!”
數日未吃未喝,傷痛打擊過劇的路晉,終于倒了下去。
***
冷如冰憔悴蒼白得像縷幽魂,緩緩走著。
不久前,她無聲無息地離開文相府,可是府里處處可見的大紅喜字和紅燈籠,卻還是如鬼似魅,如影隨形地緊緊跟著,深深刺痛了她的雙眼。
惹得她一口氣再也提不上來,輕功瞬間潰散,險險地踉蹌落地。
他要成親了。
這五個字,仿佛是世上最奪命蝕魄的一味劇毒,逐漸侵入她的五臟六腑,痛得她渾身顫抖抽搐,彷似就要筋折骨斷。
她像個孤魂野鬼般,靜靜走在街道上,靜靜地走出城,踏在春花盛開的郊外,夜色漸漸籠罩了下來。
她還是恍然未覺,不疲憊,不害怕。
要離開這里,離開他要成親的地方……
越遠越好。
如果再不走,她知道她一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