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夜色中,路邊兩側霓虹燦亮的招牌燈將城市點綴得恍如白晝。章紫葵穿著單薄的洋裝,踽踽獨行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涼風襲來,讓她冷得直打哆嗉。
她雙手環胸,走在浮動擁擠的人潮里,看到櫥窗內的婚紗照和華麗禮服,驀地覺得好諷刺,殷紅的眼眶氳上一層霧氣,鼻頭發酸,再也隱藏不住內心的悲傷,只想找個地方舔舐受傷的情緒。
她站在路旁,伸手招攬著計程車。
一輛輛車子疾馳而過,吹亂了她精心吹整的秀發,可就是沒有一部空車停在她的面前。
“連計程車都欺負我……”她由悲轉怒,氣急敗壞地踹了下路邊的消防栓,低咒道!班!我的腳好痛……”
她痛得小臉皺成一團,毫不淑女地抬起疼痛的腳,檢查傷處。
“該死的!沒事干么穿高跟鞋來折磨我自己?痛死我了……”她咬著牙,從唇縫里進出幾個字來。
她身心俱疲,而且又累又餓。為了參加這個該死的派對,她節食減肥了三天,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吃一頓飯,祭祭五臟廟。
空氣中飄散著烤肉的煙味,她看著路旁一間燒烤店內的客人挨在一起吃燒烤,炭火上鐵盤內的肉烤得滋滋作響,激起她的食欲。哼,她要把對易皖軍的怨和對范珈茗的怒全都化成肉,一塊塊地拿下去炭烤!
她走進這間頗有名氣的日式燒烤店里,說道:“我要用餐!
“小姐,請問幾位?”服務生身著改良式日式和服,睨了她孤伶伶的身影一眼。
“一位!弊峡镜弥蓖νΦ。
“很抱歉,我們現在只剩下‘情人雅座’,沒有單人座位了!狈⻊丈f。難道她不覺得一個人吃燒烤既寂寞又可憐嗎?
“怎么,單身是不能來用餐嗎?”她瞇起美眸,冷冷地瞪著服務生。
“情人雅座”這四個字就像尖針刮過石板般,令她感到十分刺耳。
男服務生說道:“單身當然可以來用餐啊,只是單人還要再加收百分之五十的用餐費用——”
“單身有罪嗎?連用餐都要受到歧視,加收‘單身稅’?”紫葵沒好氣地打斷服務生的話。
“不是的。”他調高視線,佯裝看不到她殺人似的怒眸。“是因為單人用餐也占了一張桌子,所以我們當然必須額外加收一些費用。
“好,那我就要那張‘情人雅座’!”她賭氣道。她要把今天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全都吃下肚,吃垮這家店!
“喔,可是那張桌子已經有人訂位了,所以現在沒有辦法用餐喔!可能要請您在旁邊的等候區坐一下,稍后再為您帶位嘍!”男服務生口氣高傲地說。
“要等多久?”
“嗯……不確定耶!”男服務生現在只想快快送走這位看起來不太好惹的客人。
紫葵的胸口因生氣而劇烈起伏著,血管里仿佛涌動著熊熊的怒焰,讓她無法冷靜下來。該死的服務生,根本就是在刁難她嘛!
“不能用餐為什么不早說?”她沒好氣地低吼道,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負她、跟她作對。
今晚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她怎么那么倒楣?愈想愈哀怨,眼眶又聚起了淚意。
薩孟仰走了兩條街才找到章紫葵,看著她荏弱無肋地立在街心被服務生欺壓,那種不舒坦的感覺、想保護她的沖動情緒又再度回來了。
“你想吃飯?我請你。”
一道醇厚的男音在紫葵的頭頂上響起,她轉過頭,隔著氤氳的淚幕瞅著聲音的主人——
薩孟仰?!
他俊逸的臉龐噙著一抹和煦的笑容,看她的眼神好溫柔。
她咬著下唇,發現在自己最需要溫暖與關懷時,薩孟仰總是會出現在她的身邊,這樣的認知,令她的心融得一塌糊涂。
“不要吃燒烤了,味道臭、煙又多、用餐情調又不好,我帶你去五星級飯店吃燭光晚餐!彼_孟仰以森凝的眼神瞪著服務生。
服務生驚愣了一會兒,嘴巴張得大大的。
薩孟仰走向前,牽起了紫葵冰冷的小手,緊緊地用溫厚的大掌包覆住,一抹疼惜的情緒驀地橫掃過他的心坎,令他不舍。
“好!彼募皶r出現解救了她的尷尬與難堪,她放棄了無謂的掙扎,溫馴地跟著他的步伐走。
薩孟仰體貼地脫下西裝外套,覆在她發抖的肩膀上。
“不要難過了,我請你吃大餐,不管是法式羊排還是美國牛肉,就算是義大利披薩、韓國人參雞,我也一定請主廚替你弄來!彼_孟仰撥開她前額的發絲,露出一張難過的小臉。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她披著他的衣衫,衣上殘留的溫度密密實實地包圍著她,驅走她心里的寒冷與悲哀。
“因為你是我在臺灣第一個認識的女孩,而且你也請我吃過小籠包,所以我現在回請你算是禮尚往來啊!”薩孟仰說。
小籠包?她臉上掠過一抹解嘲的笑容,倏地覺得自己好可悲。枉費過去還費盡心思地討好易皖軍,沒想到最后竟落了個暗自傷心的結局。
“失戀已經夠苦了,再餓肚子就太可憐了。走,我們去吃大餐!”他攬住她的肩頭,給予安慰。
“我還要喝酒!”今晚,她要用酒精麻痹所有的知覺。
“一個人喝酒叫喝悶酒,要兩個人一起喝才開心!今晚讓我們不醉不歸!”他看著她為易皖軍哭紅的眼睛,十分不舍,忍不住想念起她俏皮又甜美的笑靨。
“對了。”她頓住腳步,拾首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跑出飯店,追了兩條街才找到你!
“你對我真好!彼芍缘卣f。
“我們是朋友嘛,以后我在臺灣的日子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她昂起小臉凝睇他,他笑得極為溫柔,仿佛暗夜里的一盞燈,照亮了她闃冷的心房,溫暖了受傷的心,讓她忍不住偎向他的懷抱,尋求慰藉。
女人若沒人疼就像凄風苦雨的花朵,所以今晚他決定當護花使者當到底,就縱容寵溺地陪她徹夜狂歡吧!
而且,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就像黑夜里的星星,瑩亮有神,微笑時會瞇得彎彎的,哭泣含淚的表情太哀怨了,不適合她……
。
薩孟仰和章紫葵走了幾條街后,才發現早已過了晚餐時段,大部分的餐廳都不供應餐點,于是他帶她回到自己下榻的五星級飯店里,叫了“客房服務”。
服務生推著餐桌,將一盤盤的美食佳肴送進他的高級套房里,又開了幾瓶頂級的法國紅酒,盡情享用。
紫葵一個人就喝掉半瓶紅酒,酒入愁腸,化傷心為氣憤后,開始不斷地數落起易皖軍的罪行,尋求他的認同。
“你知道嗎,那個、那個可惡的家伙居然把我當成求婚預演的對象!你說他……他殘不殘忍?”她恨得咬牙切齒。
“嗯,很殘忍!彼_孟仰單手撐著下顎,欣賞著她可愛的醉態。
她側躺在沙發上,一雙高跟鞋踢得遠遠的,露出小巧的腳丫,雪白的洋裝包裹住她纖瘦的身軀,白皙的頸項因為酒精而染上一層嬌媚的紼紅光澤,紅馥的小嘴噘得高高的,甜美性感得敦他心旌搖曳。
“你說……他、他這種人該不該下十八層地獄?”她輕輕地打了個酒嗝,舉起酒瓶,腳步踉蹌地走近他。
“小心!”薩孟仰起身扶住她,避免她摔得四腳朝天。
她上半身倚在他的胸膛前,仰首看著他!八_孟仰……你說,像他那種把我當成、當成女傭使喚的王八蛋,難道不該下地獄嗎?”
他安撫她的情緒。“今晚你是判宮,你想判誰下地獄都可以。”
“夠義氣!你、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紫葵熱情地擁住他。酒過三巡,化千戈為玉帛,迫不及待地與他把酒言歡,完全沒意識到兩人的舉止太過親密。
“嗯。”薩孟仰感覺到她溫軟賁起的胸脯正熨貼在他的胸膛上,柔細的發絲搔癢著他的肩窩,令他體膚灼燙,胸口發熱,
“薩孟仰,我們再叫一瓶紅酒來喝,我……我請你……”她雙腿發軟,上半身倚在他的臂彎里。
“紫葵,你醉了!彼鹚,將她放置在沙發上,拿走她手中的酒瓶。
“我沒有醉……”她撐起上半身,倚在他的身側,格格地笑道:“我還很清醒,要不然……你問我一加一等于多少?”
“等于二!彼χ涌。
“錯!”她坐直身體,看著他。“一加一不是二,是王!王八蛋的‘王’!要不然我寫給你看……”她牽起他的手,指尖劃過他的掌心,寫了一個“王”字。
她的指尖搔劃過他的掌紋,令他的心微微地起了震動,撩撥起他的柔情。低首觀看她朦朧的眼波,酡紅的俏顏,他感覺到胸腔在發熱。
“你真聰明,居然會想到這個答案!彼咧Γ瑢檺鄣啬髶I她小巧的鼻尖。
“我本來就很聰明!”她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繼續數落易皖軍的錯!澳阒绬?那個王八蛋居然說我是個書呆子!拜托,我在研究室里可是教授的左右手呢!”
薩孟仰扶著她坐在沙發上,耐心地聆聽她訴苦。
“我再也不要被易皖軍那個王八蛋利用了……我再也不會,不會因為他的一通電話,就四處去幫他搶訂機票,不會再討好他了……我要把滿腔的熱情與心力全都奉獻在學術研究上,要成為一名遠近馳名的考古專家,要挖遍全世界的古墓!”她化悲傷為力量,慷慨激昂地說道。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發絲,笑道:“真有志氣!
“情場失意,職場總要得意,才能平衡過來啊……”她吃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