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為,男女有別的道理龍圖璧是知道的,但他顯然一點也不避諱,拉開車門一同坐了進來。好在馬車的車廂夠寬敞,兩個人面對面地各坐一邊,中間還隔著一張條桌,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身體。
但是如此近距離的被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冤家直視著,苑芷幽渾身不自在。
“胡姑娘是哪里人?”龍圖璧慢悠悠地打開話匣子。
“嗯……焦山縣。”她的目光不時地向一側的車窗瞥去,心里盤算著,總不能讓龍圖璧真的把自己送到劉府吧?那豈不是立刻露了餡?
“焦山縣?”他思索著,“七、八年前我帶兵打仗,曾經從那里路過,焦山縣的縣令還是苗如海嗎?”
她笑了笑。“我雖是焦山縣的人,但是自小就跟著父母離開家鄉,我爹娘都是閑不住的人,帶著我們四處游走,所以我對家鄉的事情所知不多!
“哦!彼挂膊粓讨@個話題,又笑問:“劉大人可是個出了名的鐵公雞,聽說連他自家的親戚他都很少接待,怎么會接納姑娘你到府里?”
“嗯……我爹娘去年相繼病逝,姑媽憐憫我孤苦一人,所以求姑父把我接來住一段日子!痹奋朴拿銖姂吨}垐D璧是故意審問她,還是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再問下去,她可真要露餡兒了。
他聞言后點了點頭,靜默了一陣,將目光定在她的手腕上,疑惑地問:“這金鐲……是姑娘家祖傳之物?”
苑芷幽倒吸了一口氣,心中直罵自己笨,為什么偏偏要戴著這對金鐲來?這是皇上贈與皇后的,乃是皇家寶物,萬一龍圖璧認得……她還在想著要編出怎樣的謊話來躲過這一劫,冷不防身邊一陣暖風拂來,自己的手腕已經被人從旁捉住,驚見龍圖璧移坐到身邊。
他抬著她的手腕,住址地審視著這對鐲子,喃喃自語道:“民間的鐲子上還刻著龍鳳?真是稀奇!
事到如今,她只能有多大的謊扯多大了。她呵呵一笑,“這是我家家傳寶物,聽說是因為我家祖先和先高祖有點淵源,這鐲子是先高祖的一個寵姬贈與我家的,之后就一直傳下來了!
“哦!饼垐D璧依然悠悠淡淡地回應著她的每個謊話,若是騙普通人倒也罷了,想騙過龍圖璧,除非老天爺幫她丟東西下來砸昏他的頭。
偷偷覷了龍圖璧的神情,優雅愜意中透著一股沉靜,眸子中幽幽閃爍的微火好像可以燒灼掉她苦心修筑的謊言堡壘。
他,真的相信她的話嗎?還是故意把她帶上車,只為了逼她露出馬腳?
她的心越想越糾結,本能地將手用力一抽,抽離了他的掌控。而龍圖璧望著她,依然清清淡淡的笑首,微形不退反進。雙臂一撐,將她圈固在車廂板與自己的胸膛之間。
“胡姑娘,你應該聽說過本王吧?”
他的眼睛離她的很近,近到她不敢呼吸。她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只能戒備又尷尬地苦笑著點頭,甚至連話都不敢說,仿佛自己只要一張口,就會連呼吸都被他掌控。
“本王近日對你這樣的美女很有興趣。”他騰出一只手,不是給她自由,而是為了能觸碰到她那白皙清冷的臉頰。“既然你暫住劉府,寄人籬下,不如跟了本王吧,本王會給你一個名份,讓你享盡榮華富貴,如何?”
苑芷幽大驚,她緊咬著唇,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輕輕擠出幾個字,“王爺,不要說笑了,我……民女怎么配得上……”
“配不配得上,是本王說了算。”他的目光頓時從清澈深邃變得邪魅詭譎,像薔薇花瓣一樣的薄唇幾乎要貼到了她的唇上。
忽然馬車顛簸了一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苑芷幽趁勢移到車門前,用力推開門,喊了一聲,“停車!”
車夫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急忙勒住了韁繩。
苑芷幽趕緊跳下馬車,吐納了幾口氣,匆匆對車內的龍圖璧說:“多謝王爺今日送我,后面的路我認得,還是自己走就好!
她像是逃命一樣,也不等他再開口說話,迅速地穿過街道,隱身進到街巷中。
車夫愣了愣,回身問:“王爺,現在……”
“去御史劉從家!饼垐D璧冷冷地吩咐。
“現在?夜都深了……”車夫以為自己聽錯了命令,或是主子爺搞錯了時辰。
龍圖璧卻冷峻地說:“本王要見的人,就是天再黑,也要見到。你還怕他的家丁不給本王開門嗎?”
“是是!避嚪蛄R自己多嘴,擦了把冷汗,連忙關好車門,驅馬駛去。
車內的龍圖璧,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剛才那個丫頭的來歷真的很可疑,雖然他不大愿意相信,卻有一個人的身份在他心中和這個女孩兒莫名地重疊了。
她一開口時,他覺得她的聲音耳熟,雖然言詞、語氣都不一樣,但每個人的音色其實都有其特色,他應該不會聽錯。
不過,那女人他不是已經見過了,和眼前這女孩完全不一樣啊,這該怎么解釋?
而且,就算是他聽錯、認錯人好了,但這女孩明顯的滿嘴謊言又是為了什么?
起先他以為她可能是敵國近日派遣到龍強國的刺客之一,故意混入這次吊唁的人群中,意圖對皇上不利。
然而當他看到她手上的那對金鐲之后,對她是刺客的猜測直接抹去。
他當然認得那對金鐲,先太后在世的時候就曾經戴過,他孩童時也曾觀禮過當今皇帝大婚,親眼見證太后將那對金鐲贈與皇后。而皇后也曾幾次將這對金鐲展示給他看。暗示今后會將這對鐲子做為龍疆皇族的信物,由他這邊一個“合適的人”繼續傳承下去。
那個“合適的人”,他相信皇后指的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也就是下一位皇后。
當皇上和皇后都認定他的皇后將是苑芷幽的時候,所以這,對金鐲戴在誰的手腕上,不就不言自明了嗎?
可是,風流放蕩的女人,怎么會是她?她有著一張素凈得一塵不染的美顏,如出水芙蓉般,靈動鮮活的明眸即使在黑夜中仍熠熠生輝。
而倘若苑芷幽見到他并認出他之后,也不該是剛才那種表現。克辉撨@樣躲躲閃閃,謊話連篇的掩飾自己的身份。難道……她不想嫁他?對日后做皇后一點興趣都沒有?
更讓龍圖璧不解,或者有點石成金失敗感的是,倘若她真的是那個喜好男色到一天到晚欲求不滿的色女,總不該對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吧?看她剛才的樣子,對他的試探避如蛇蝎,逃得比兔子還快。
太奇怪了。
所以他必須先去驗證她的真實身份,然后……再靜觀她后面要出什么花招?
更奇怪的是,如果她真的是苑芷幽的話,那他從現在開始對這個女人感興趣了。
雖然,這興趣,絕對,不是出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