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芝蘋隸屬于“星耀國際娛樂集團”,三年合約已屆。
合約約束雖然讓她不如一般造型彩妝師自由,但工作時數較有保障,只要公司有藝人演戲或表演,她大多都能被分派到工作。
像“愛你一萬年”這種需要消耗大量精力,功用卻并不那么突出的長壽劇工作,是大牌造型師不會考慮的,也會落在她身上。
但,也就是在“愛你一萬年”連續打拚近兩年,日夜操勞、演員進場太頻繁,才會在短短時間內就讓她得到嚴重的職業傷害,必須要停工一年治療。
“公司還是會照顧你!苯浖o部的沈副理給了她一封牛皮紙袋,“好好接受治療,一邊在懷堂大學的時尚設計系教“流行彩妝”這門課吧!”
陶芝蘋打開資料,是懷堂大學的約聘書。
“教這門課,不也是要動到身體嗎?”她有些不安。
“我已經跟那邊的主任知會過,說你腰傷治療中,若要操作實務,得墊高椅子來教學生,并不是你偷懶、不盡力!
“謝謝你,沈副理。”陶芝蘋向沈副理道謝。
但她很明白,一學期的課程下來,一定也有工具及高度無法遷就的時刻。
她自知沒有多說兩句話的權力,畢竟公司安排她進學校教書,無非是要延續她的名氣,讓她不至于在圈子里消失,至于如何保護她的腰,她得自己想辦法。
“呃,還有一件事……Carlo大師離臺前會在“Crazy Night”開一場盛大的party,特地邀約你,先把你的時間訂下來了喔!”
聽到沈副理這么問,陶芝蘋卻反常的有些猶豫。
“怎么啦?上回在“Crazy Night”,你不是不惜斷了跟葉姊的學姊妹關系,也要Carlo看你的作品嗎?那天玩到凌晨四點多,你還是最后一個離開的呢!你不想見Carlo大師嗎?”
“沒有,我會去!”
陶芝蘋趕緊回答,她想到,若她不去,不知還有多少后生晚輩要擠這個難得的party名額,而她卻喪失一次機會。
其實,剛剛她猶豫,是因為心頭竟然閃過跟柳深徹第一次見面時,他在警察局前面跟她說的話——
“所謂外國大師來亞洲作客,有些人可是會順便抱持著看有沒有免費的床可上的心態,你可不要不小心做出學習以外的事,畢竟在那種地方找到的機會,通常也不會是什么正經的機會!
不,那個啰唆又愛整人的柳深徹只是窮擔心罷了,陶芝蘋搖搖頭,壓下不安。
她為什么要在意那個活化石所說的話呢?若能得Carlo大師的幾句指點,一定受益無窮,不管她有什么顧慮,看在這機會千載難逢的分上,她一定要去。
九月中旬,已經開學的懷堂大學校園,處處是年輕學子的活潑氣息。
學校里總有些俊男美女是風云人物,當他們像明星一樣在大家面前走過,都會引來一陣羨妒的騷動,而他們自己也沉浸于受人囑目的感覺里。
但是,在柳深徹出現后,很快就令他們的風采失色!
柳深徹停好了車,從山丘那一頭走了過來,他微卷的蓬松頭發,很是浪漫迷人,他細長的鳳眼,既蘊藏了東方韻味,又隱隱含著無限魅力,他俊美的臉龐像令人贊嘆的雕刻作品,他微勾的薄唇令他顯得自信滿滿。
他穿著現代人少穿的改良式漢服,寬大的袖子,束細的腰身,看來輕松寫意卻又是經過精心剪裁,才能如此合身而時尚,那左下右上的合拉式前襟,從V型空隙露出了些胸膛,看來厚實而性感!
他就像是一個從古畫里,活生生走出來的美男子。
“他是誰啊?好帥喔……”
“看來年紀比我們大個幾歲,是進修部的學生嗎?”
一路走來,都有女學生臉紅著躲在一邊,議論這個出色的男人。
柳深徹當然知道自己是眾人的焦點,他已經習慣了,也不去理會。
他拾級而上,走著走著,停在一處置有白衣大士觀音像的假山噴泉造景旁,那造景上上下下還有幾個姿態在蹦跳戲耍的石雕童子。
“小徑遇菩薩,俯拾是靈山。”他禁不住嘴癢,造了兩句。
正當他觀賞這美景,還想再造幾句美麗的句子時,卻聽到水聲撲通,柳深徹朝聲音來源走去,才知竟有人把這見當做許愿池,丟了一枚銅板進去!
“希望觀音娘娘,保佑我在這間學校的“彩妝造型”課教得愉快,還有,別讓Beauty House中醫部門的柳深徹醫師,知道我來懷堂大學教這門課!彼p手合十,望著佇立在池子中央的白衣大士。
“這尊觀音只是雕像,不是神,怎么會保佑你呢?”柳深徹好笑的對她說。
“心誠則靈沒聽過?”陶芝蘋不耐的回答,怎會有人多管閑事?她將頭轉向開口說話的人時卻嚇了一大跳!“啊,你、你……”
“就說不會保佑你吧,愿望馬上無效!
“你怎么會在這里?!”
“顯然我是你的同事,來這里教通識課“書法之美”!
柳深徹斜睨著她,她今天依然濃妝艷抹,掛著又大又夸張的圓圈耳環,稍微一動,那兩個大圓圈就又搖又蕩,看得他眼都花了,做彩妝造型的人打扮一定要這么驚人嗎?
“難道,我在中醫部門得聽你的還不夠,你在學校還是我的前輩,我也得聽話?”陶芝蘋暗呼倒楣的盯著他。
“還不至于,我跟你一樣,也是這學期才獲聘!
“我怎么這么衰呀?!”陶芝蘋叫苦連天,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肩頸。
“回去還好嗎?”看著她傻氣的舉動,他竟覺得她有些可愛。
“還沒死……”陶芝蘋眼神怨恕的揪著他看。
雖然渾身被他推按得疼痛不已,像每條筋、每個穴道都烏青了一樣,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輕松了不少,人也很放松,回到家馬上睡著。
柳深徹倒覺得好笑,怎么他盡力醫治她、讓她恢復健康,卻要被她痛恨。
“我是不是有說過,接受治療期間,你不能進行任何一個工作時的動作?”他反擊,故作嚴厲的逗她。
“我知道!”她一驚,怕再被他抓住把柄,在他的診間被整得要死,陶芝蘋連忙解釋,“在教學期間,若要示范,我會拿椅子墊高,要不然就叫學生委屈一下,配合我的角度蹲坐,絕對不會違反規定!”
“要是被我抓到,那怎么辦?”
“要是身體報銷了,沒飯吃餓死的也是我自己,我怎么會隨便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呢?哎喲,又不是工作沒了,柳醫師還會養我是不是?”她半開玩笑的笑著說。
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為她下一次的療程拗一下,看看能不能換得他手下留情?
不過,胡亂想象柳深徹“養”她的畫面,她還真是有點臉紅心跳耶!
“你還是對我咬牙咒罵好了,我實在不習慣你為了拗我下次手下留情,就巴結我的樣子!绷顝夭灰詾槿坏娜⌒Φ,“反正,不管你是罵我或巴結我,我下手都一樣重,別再動歪腦筋了!
“這哪是巴結?”被他拆穿了,陶芝蘋一下就激動起來,硬是逞強道:“我這是搭訕你,你懂不懂。亢撸
柳深徹差點就笑出來,這女人還真魯直得可愛耶,這是什么硬拗的邏輯?找不到臺階下,就亂說話嗎?
他知道自己清逸俊美得像是古代美男子,也知道自己的瀟灑氣質,讓來他部門被他推按過的女人都很迷戀他的雙手與魅力。
但,敢直接對他說,她就是想搭訕他的女人,陶芝蘋還是第一個。
偏偏,第一個說要搭訕他的女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搭訕他,哈!
想到這里,柳深徹心中卻莫名的浮現一個自己也不了解為何會出現的念頭……
如果陶芝蘋是真的對他有意,他會像對別的女人那樣置之不理呢?還是……
“哪有女人對自己想要親近的男人這么兇?”總覺得那答案會改變他的生活,他暫且不深思,又順著她的話打趣。
“打是情、罵是愛呀!
“那么,我把你治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是一種愛,不是嗎?”
這下讓陶芝蘋為之語塞,柳深徹還真是超會抬杠耶。
這下怎么辦?這話是她說的,卻成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將她推按得更大力的理由。
只是,若那些推拿動作中真的有愛的話,那她應該更能忍受吧……
明明兩人都知道此刻把“愛”掛在嘴上,只是彼此在胡說八道,但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各自產生了很不一樣的感覺。
“那我錯了,請你不要愛我,把我當成普通病患就行了!
“在我眼里,沒有一個病患是普通的。”柳深徹忽然正色,淡笑道:“每一個人都值得醫師用盡心力去治療!
剛才還在怨怪柳深徹的陶芝蘋,仿佛從他淡定神情中瞧見令人信賴的光芒。
她有那么一瞬間,被他專業而真誠的神情給吸引而產生敬愛的感覺。
難怪,當她聽到沈副理幫Carlo邀她去party的時候,心里會浮上柳深徹曾諄諄告誡過她的言語,讓一向只顧往前沖的自己動搖,這表示她內心早就不知不覺的相信他、看重他了,是嗎?
不、不!等等,她怎么能那么快就對他產生好感?
“真沒想到現今的大學,還愿意開書法課。”好像要逼自己撇除對他的好感,陶芝蘋立刻用有些尖銳的語氣搶話,“怎么不開保健養生、中醫自療的課呢?這樣,你就能教大家保健身體的方法,減少大家在你那里要死不活、呼天搶地的機率啦!
“那我要賺什么?”
陶芝蘋一怔,剛剛還說“沒有一個病患是普通的”、“每個人都值得醫師費盡力氣去救”這兩句話的柳深徹,讓她的心因此莫名怦跳兩下的柳深徹——
竟然在她說可以開中醫保健課的時候,跟她說,那他要賺什么?!
她雙眼睜得大大的,這男人到底……
柳深徹暗呼勝利,卻表情冷靜的對她說:“好了,我向來不遲到,要是想學寫書法,觀迎來228找我!
柳深徹發現,他喜歡跟她說話、抬杠,他喜歡她氣呼呼有活力的樣子,也喜歡她各式各樣的表情。
“228?我還是在119咧!”她哼了一聲。“這年代誰還要學書法。课倚W的時候最討厭寫毛筆字了。”
那個愛欺負她的柳深徹一定沒有學生可教!她氣悶的想。
但她錯了,在她途經228教室時,卻見可容納八十個人的教室坐滿了人!
其中女生就占了四分之三,每個人都用發亮的星星之眸,凝望著柳深徹。
哼!應該是靠男色。她不以為然的瞥了眼。
之后,陶芝蘋來到自己的119教室外,卻見偌大教室只有不到二十個學生,而且個個奇裝異服、濃妝艷抹,在那兒打來追去,十分調皮不馴。
結束今天課程,經過119教室的柳深徹,在她尚未踏進教室前,對她低聲笑道:“原來你的大耳環和美色是這么沒魅力!
“哪是!我是重質不重量!”她咬牙,這家伙干么特地過來嘲笑她。
因為柳深徹上課時,抓到她經過他教室時投來的不以為然眼神。
他知道她一定在想,大學生會有多少人來修書法課?結果見到那么多學生來修,她一定又把原因歸咎在大家都是來追他的。
所以,他也來這兒探探,當他發現把自己打扮得前衛又美艷的陶芝蘋,在時尚設計系開的選修課反倒那么少人,他就非得笑她不可。
“重質不重量?好有抱負啊,那就看看學期末的時候你能不能把這些猴子變成型男靚女!绷顝貕男难鄣南蛩A藗眼。
他竟然嘲笑修這堂課的學生,一個個都不時尚也沒品味,把自己弄得像猴子?!陶芝蘋橫了他一眼,把門關上,眼不見為凈,把他擋在門外!
但她一回頭,見到整間教室里裝扮花花綠綠,還有那些把假睫毛戴得跟掃把一樣長又密的學生,陶芝蘋不禁呆呆的笑了出來,是啊,要怎么把他們從猴子變成人類呢?
星期五下午,又到了陶芝蘋去中醫部門回診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么,一早翻日程表發現陶芝蘋的預約時,柳深徹就開始期待。
見到她踏進診間,沒有逃跑更有種莫名的喜悅。
“我的學生數比你少,修我那堂課的學生也比你的學生吵鬧,我的119教室比你的228教室低了一層樓,所以我有敬重你,你不可以再挾怨報復了喔!”陶芝蘋換好了寬松的和服,趴在床上,緊張的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