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結束的特別快,杜家一家子由總管帶著前往豪華客房午休。
不過,待總管一走,杜嬌嬌就開始纏著父兄,把她上午所見、所質疑的事全部說出來,要他們賠她去找恩靜賢。
“你是大白天見鬼!在軒騰堡的恩靜賢怎么會在這里,還當起王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眼睛壞,腦子也壞了!”杜堅連鞋子都懶得脫,直接躺到床上去。
“你才見鬼了!”杜嬌嬌生氣的罵了一句,再看向父親,“爹,我是說真的,還有,你們不陪我去看,我今天就吵得你們睡不著覺!”
杜徳開與杜堅都很清楚她嬌蠻的個性,所以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他們只好陪她前往流酣齋。
玄陽跟古安一樣守在大門,但在杜徳開表明想向王妃表達關心之情后,玄陽便先進屋去請示主子。
不一會兒,冷耆走了出來,示意三人跟他進去,但一到正廳,他就一臉凝重的再次詢問,“你們確定要見紫嬣?”
“當然,再怎么說,她嫁來你這里,我爹可算是推手之一!
杜嬌嬌甚至希望恩靜賢真的是王妃,那樣,才會有好戲可看。
一個丫鬟做了什么事才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而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要對方敢承認自己是潘紫嬣,她就有辦法讓她滾離冷哥哥的身邊。
“好吧,因為我跟紫嬣的婚事是杜大人牽的紅線,所以,才破例讓你們看她。”冷耆只是嘆了口氣,便帶著他們一行人進到豪華又不失典雅的房間內,只見床前紗簾重重,房里還隱隱透著一股不太好聞的中藥味。
杜家三人面面相覷,再想到剛剛冷耆說的那一席話,頓時覺得有些不安。
冷耆深吸口氣,走到床邊,回頭看著他們,再拉開紗簾。
鬼!真的大白天見鬼了!
杜家三口臉色丕變,驚恐的別開臉,不敢再看躺臥在床上那張潰爛的五官,但他們的身子仍不由自主的顫抖,個個臉色發青,胃部更是一陣劇烈翻攪。
若依先前所傳的謠言,那陰陽臺體、過繼其身的傳言肯定是真的了!不然,美麗過人的潘紫嬣怎么會一張臉都糊了、發爛了?
杜嬌嬌害怕的想著,確信她是看錯人了,把冷采蕓錯看成恩靜賢,肯定是!
“不過,老夫不是聽到外面傳說王妃美若天仙嗎?
杜徳開畢竟老練,雖然覺得那張臉令人不舒服,但也很快說出與外界傳言不符的地方。
“沒有發病時,她的確是美若天仙,但這病就是時好時壞……”
冷耆說的當然是謊話,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只要這家子別再來干擾她的生活,他愿意撒謊。
“爹,我們、我們其實只是來看看冷哥哥的嘛,既然他身子骨真的好了,我們不是還要趕著去拜訪爹的好友?”
杜嬌嬌怕極了,她愛死自己這張明艷動人的臉,可不想要沾染上什么傳染病,這里,她是一刻都待不下了!
“是啊,郡王,我們就不打擾了,代我們跟王爺說一聲!倍艌砸膊幌氪耍^皮發麻、背脊發涼的說。
杜徳開原本還想說什么,但兒女們已拉著他的手急急的走出去,直奔客房,打算要在最短的時間離開明倫山莊。
待他們走后,躺在床上的女子便迅速坐起身。
“哥啊——”冷采蕓將人皮面具拉了下來,“到底怎么回事?小嫂子呢?”
從她哥要她穿上小嫂子那套珍珠雪緞,還要她貼上那張讓她吐到膽汁都出來的血肉模糊丑面具,都沒有解釋原因,害她只能一頭霧水的配合。
“我讓她先躲在書房,現在我就去找她!闭f罷,他很快的朝門口走去。
“躲?”她不懂。
停下腳步,冷耆回頭看她,“我會告訴你是怎么一回事,不過,你先去確認杜家三人離開了沒,之后再把姥姥、爹、娘全找來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們說。”
看哥哥一臉嚴肅,冷采蕓也不敢多問,點點頭就先離開。
冷耆隨即到書房去找恩靜賢,但里面空蕩蕩的,只見一疊眼熟的紙張就壓在一本書冊下,一旁還有一張墨汁早已干涸的紙條。
冷耆:
對不起,我實在無法當面向你或冷家任何一個人解釋,所以,我走了,一切的一切都寫在那一疊紙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該死!”冷耆臉色丕變,抓著紙就沖出書房,直奔流酣齋大門。
守門的古安跟玄陽見他臉色慘白,還尚未開口,他便難掩焦急的問:“有沒有看到少夫人?”
“沒有。不過剛剛杜家人進來時,我們離開了一下,因為主子在里面,而老爺又剛好叫我們過去,所以——”
她極可能就是趁那個時候走人的!
可惡!抿緊了薄唇,冷耆轉身就要往馬廄跑。
“哥,我把姥姥他們都找來了。”這時,冷采蕓正好帶著姥姥等一行人走過來。
他一臉凝重的將手上那一疊紙及短箋全交給妹妹,再看向不解的看著他的姥姥及爹娘,“你們把內容全看過后就會明白,現在我得先去把小賢給追回來!”
“小賢?”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再看早已不見人影的冷耆,更加茫然了。
恩靜賢逃了!
她原先是答應冷耆先躲在書房里的,可是在偷偷瞄到杜家三人走進寢房后,她就開始害怕,她不知道冷耆打算用什么方法讓他們離開,也沒有心思去管,只是想著自己要怎么向冷耆解釋。
她說一定會告訴他原因,可是她發現自己其實根本做不到!
“對不起……”
她難過的看著擺放在身旁的包袱,又想到那一大疊沾了不少淚痕的紙張。
那里面全都解釋得一清二楚,冷耆明白事情真相,肯定也很生氣吧。
原本她跟冷耆,一為主一為奴,就是天差地遠的兩個人,但她跟他竟然能夠相依相偎、相知相愛,想來,也已經足夠了。
這些難能可貴的幸福點滴,她都會將它們好好收藏在心里,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氣。
想到這里,她苦澀一笑,看著馬車來到渡船頭。
一樣熙來攘往的人潮,一樣繁華的街道,可惜,她的身邊已不再有人了。
下了馬車后,她向一名小販子買了一頂可以遮臉的薄紗帷帽,遮住自己那張容易讓人認出的臉孔,然后才擠身在人群中,排著隊購買船票。
這一切不能說是沒有計劃,她想過了,就去北方,找到小主子,把屬于她的幸福還給她。
知道自己上船后一定會大哭一場,所以這次,她允許自己奢侈的買了有獨立艙房的船票,然后,在船員的帶領指點下,搭上灰藍色的商船,這是上會冷耆告訴她,他會搭的船隊。
走進整潔舒適的艙房,將門關上的剎那,淚水就開始滾落而下。
恩靜賢拉掉帷帽,趴窩在床上痛哭失聲。
她終于不必再生活在謊言里了,可是,恢復自由的她,一點都不開心,因為她得遠離冷耆,還有呵護她、愛她的冷家人,她再也不能見到他們了……
唯一稍微讓她感到安慰的是——她將雙手輕輕放在小腹上,淚眼中有著淡淡的凄涼笑意。
“對不起,娘要先跟娃兒說對不起……可能……可能……不會又爹陪娃兒長大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