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欲絕的啜泣聲在客廳里回蕩,絕望得像是沒有明天的哭法令人聞之鼻酸。
「小妃,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男子低聲安慰哭泣的女子,語氣帶著不忍與無奈。
「你怎么忍心送我走?你不知道我這一走代表著什么嗎?阿堃,我們再也不能見面了,不能見面了……」說到傷心處,哭泣聲更為慘烈!肝也灰撸也灰厝ァ
慌亂的哭泣聲,傳進一門之隔的房間內。
這個小小的房間里,墻上貼著鵝黃色的壁紙,四面墻上有一面貼著圖畫紙,畫紙上頭是筆觸生澀的蠟筆畫,柜子里擺滿了洋娃娃和小熊玩偶,小書桌上有張未畫完的圖,是人像,一個笑得彎彎,留著一頭清湯掛面發型的女性。
這是一間小孩房。
房間中央有張單人小床,僅有床頭一盞柔和的燈,空調溫度適中,不太熱也不太冷。
身形嬌小纖細的女性坐在床沿,哼歌哄睡床上的小女孩。
「媽咪?」圓圓的大眼睛了無睡意,她看著一臉愁容的母親,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笧槭裁锤蓩尶蘅弈?干爹欺負干媽嗎?」
小禎聞言皺眉,嘆了一口氣!笡]事,小朋友不要多問。」
此時,隔壁又傳來失控的大吼大叫——
「我真不敢相信!禎姐竟然會愛上這種男人,關致群他根本就不是人!」
「噓,你小聲點,歡歡睡了……」
「正因為他是這種人,所以你們才不讓他知道歡歡的存在,對嗎?像他這種沒心沒肺的男人,絕對會拆散禎姐和歡歡的。我不相信,歡歡會是那種人的女兒!」
「好了,小妃,別說了。」江文堃痛苦絕望的語氣,自責不已。「這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力量保護你,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不要嫁給別人,阿堃,我不要……」
聲音漸漸轉小,漸漸聽不清楚,但字字句句都傳入了這對母女耳中。
「媽咪……」小女生拉拉母親的手,滿臉的疑惑。
「沒事,睡覺了。」小禎笑著催促女兒,快點入睡!该魈煲琰c起來,送媽咪去坐飛機,嗯?這幾天媽咪不在家里,要乖乖聽干爹的話,知道嗎?」
小女生看著母親的臉,幾度欲言又止,但懂事的點了點頭,乖乖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接著感覺到母親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給她一個晚安吻后,離開。
「吵到你和歡歡了?抱歉……」
「禎姐……」陳冠妃看見她,淚如泉涌,尤其她溫柔的握著自己的手時。
小禎坐在沙發上,看著不斷啜泣、緊握她手的女孩,一時之間也無從安慰。
抬頭,看見這些年來相扶相持,如兄長般成為她支柱的江文堃,轉過身背對著她們,僵硬的背影透露了他壓抑的痛苦。
多年來的社會磨練,讓他變得成熟了,時間改變了很多,連「他」也是……
「小妃……」小禎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輕輕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輕嘆了一口氣。
連哭也這么好看,不愧是美人!她苦中作樂的想,但卻笑不出來。
「他根本沒有心!他不是人!」傷心到絕望,陳冠妃涌生出一股憤怒!笩o論我怎么苦苦哀求,他硬是要拆散我和阿堃,禎姐,他怎么會這樣?他不像是你說的是個溫柔、負責的好男人!」
是啊,連她也想不到,八年前那一個午后,他自嘲大笑轉身離去,長達一周時間沒有消息,直到關家委任的律師通知她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那天,他沒有說什么,辦完手續便搭上關家的車離開,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于是她知道他回家了,回到他原來的生活,對他愧疚之余又感到欣慰。
之后他便消失了,再次得知他的消息是兩年前,他在美國完成學業并闖出一番事業,光榮歸國,所有的雜志大篇幅的報導了他的生平。
她知道他本來就很聰明,在這么短時間內完成一流名校的學業,成為名門企業中的高階主管,她一點也不意外。
若當初他沒有離開,他們的環境根本無法讓他在短時間內有這樣的成就。
「他會變成這樣,是我的錯。」小禎苦笑道!高拖累了阿堃!
他變了,那個接受采訪的關致群,冷酷、無情,眼神沒有暖意,比起初識的那個沖動、易怒的二十二歲大男孩,三十四歲的他,讓人感受不到一點點人會有的暖意,他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利用。
「小禎,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份!孤牪粦T她的自責,江文堃反駁。
「你是無辜的啊,偏偏因為我的自私,害他連你都恨進去。」她不只一次后悔當年,真的不該拖他下水的。
如果她要藉口愛上了別人,讓阿群離開當時的生活,任何人都可以,她偏偏扯上了阿堃,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拖著他陪她演一場戲。
妻子和好友的雙重背叛,確實會讓阿群痛得離開她,但將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啊。
而且怎樣也沒想到會這么巧,阿堃正在交往的富家千金女友,她家人為她找的對象,竟會是阿群。
自從這消息傳出之后,她心頭的郁悶不曾解開過,纏繞在胸口千回百轉的感情,紊亂得找不到源頭,唯一能理出的心情是——抱歉。
「對不起,如果我們不是那樣分開,阿堃可以站在他面前,理直氣壯的討人,阿群他不會奪人所愛!剐〉澤钚挪灰,如果對象是江文堃,關致群會諒解。
但因為當時分開的場面太難堪,讓阿堃無法直接找上阿群,要他放手。
「對不起,小妃,對不起……」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終于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室內設計師,收入很不錯,不少富豪名紳喜愛她的設計找上她和阿堃的工作室,結識了不少人,培養出自己的人脈,但此時她還是感覺到跟八年前相同,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禎姐,不要這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孤犚娝@么說,心地柔軟善良的陳冠妃感到難過!妇退阄腋改副莆医Y婚的對象不是關致群,結果還是一樣的……」
在小房間內裝睡的小女孩,趁母親離開房間,下床貼在門上偷聽,當聽見心愛的干媽說出這句話后,霍地離開了門板。
又圓又大的眼睛盛滿不敢相信。她聽見什么啊?
「干媽……要跟爸爸結婚?」
小小的腦袋搞不懂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呢?干媽為什么不跟干爹結婚呢?
媽咪說,爸爸跟她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打擾他,也不要告訴別人,她的爸爸叫關致群。
她不懂為什么不能說,但她愛媽咪,會聽媽咪的話,她已經七歲了,上小學一年級,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爸爸,她什么事情都會告訴最好的朋友素琪,但她爸爸是誰這個秘密,她有答應媽咪,沒有說出去。
「說出去,會給爸爸帶來麻煩,我們遠遠的看他開開心心的,好不好?」媽咪跟她商量時溫柔的臉龐,浮現在眼前。
「才不好呢……」歡歡皺眉,生氣的嘟嘴!赴职植豢梢愿蓩尳Y婚,不可以啦!」她握著小小的拳頭,不滿的低聲抱怨,「干媽要跟干爹在一起,我要當花童穿漂亮衣服,爸爸討厭,不可以!」
她甚至詢問抱著睡的小熊布偶,「熊熊,對不對?爸爸不可以呵?」
小女生不停的碎碎念,生氣的不斷重復不可以不可以,直到倦極了沉沉睡去。
。
小禎坐在休旅車的副駕駛坐,讓江文堃送她到機場,歡歡乖乖地坐在后座,雖然有點反常的安靜,但因為兩個大人都心里有事,倒也沒多留意。
她今天得前去香港一趟,與委托設計案的客戶開會、探勘現場,此行她一人前往,將女兒托付給江文堃照顧。
他看似鎮定的握著方向盤,但小禎知道,他內心的煎熬。
嘆了口氣,她輕聲道:「阿堃,這不是往機場的方向!
他在臺北市繞了一大圈,最后還是無法克制的來到飯店前,見到門口擠滿了媒體、記者,以及川流不息的賓客。
昨天夜里,小妃被父親強行帶回家了,今天是她的婚禮……江文堃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泛白,隱忍著排山倒海而來的痛苦。
「遇到才知道有多痛,小禎,阿群當年一定很恨我!顾嘈Φ馈!肝疫B出現在他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依他的個性,絕對不會聽我的解釋,失去小妃,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愛上了一名富家千金、上流社會的名媛,不顧別人反對堅持交往,相信有愛能克服一切難關。
明知道像她這種家庭出身的人,婚姻大事無法自行作主,要求門當戶對是正常的事,雖然他有事業,年收入超過百萬,但這樣的條件在豪門眼中,什么都不是。
再怎么不愿,她的婚事還是訂下來了,只是沒有想到,小妃家人為她訂下的結婚對象,竟是昔日好友。
因為心虛,因為種種原因,他沒辦法站在關致群面前,理直氣壯的向他討人,要他放手。
「想到她現在就在里頭,穿著她的新娘禮服要嫁給別人,我……」怒火妒火同時在心底翻攪,幾乎將他逼瘋。
「阿堃……」小禎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抱歉,小禎,不要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對不起,我忘了你的難過并不下于我。」江文堃了解她的單純死心眼,她至今仍是深愛關致群,愛到無法欺騙女兒,編造她父親的下落。
她甚至直接告訴歡歡,他們所處的世界不同,不愿打擾前夫的生活,要女兒跟她一起遠遠的看著就好!
拜托,大名鼎鼎的關致群,關有達唯一的兒子,身價高達數百億,當然與他們的世界大不同。
那年,直到阿群忿忿離開,小禎才告訴他,阿群是富豪之子,他眼睛差點沒瞪突了,不敢相信那種人會跟他稱兄道弟近兩年!
阿群身價不凡,如果是別的女人有了關家的小孩,誰會像小禎這么笨,什么都不爭取,教導女兒遠遠的祝福就好!
「我沒有難過!剐〉澴煊驳胤裾J,「我只是為你和小妃感到心疼!
「你以為我像阿群那么盲目嗎?」忍不住要消遣一下昔日好友,苦中作樂了一下!甘裁炊疾荒茏龅奈遥荒馨底云矶\,阿群會好好待她……」就像當年他對待你一樣。未說出口的愿望太沉重了,江文堃默默將話吞回肚子里。
再看了眼熱鬧的飯店大門,想像心愛女人披著白紗的模樣,他戴上墨鏡掩飾紅透的雙眼,撇過頭,直視前方,等待綠燈起。
凝重的氣氛在小小的車廂中彌漫,讓人覺得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爸爸就是在這里跟干媽結婚嗎?」
稚嫩的嗓音打破沉寂,猶如投入一顆原子彈,炸得兩個大人錯愕。
「我不要!」小女孩生氣的說,突然伸手打開車門,在大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跳下車。
叭叭——
喇叭聲、煞車聲,還有車主降下車窗的叫罵聲,令人心驚。
「歡歡!」見到女兒跳下車,快速的沖過川流的車陣時,小禎的一顆心幾乎跳出喉嚨,尖叫不已。
她嚇到了,不明白乖巧的女兒怎么突然跳車呢?她要去哪?
「我的天哪!歡歡在做什么?太離譜了,我一定要好好罵她一頓!」小禎緊張得語無倫次,急欲下車,但已亮起了綠燈,車后頭喇叭聲不停的響,她只能坐在車上,四處張望,焦慮的找尋女兒的身影。
「小禎……」江文堃心焦不下于她,望著后視鏡看見那抹小小的身影,幸運的沒被車撞上,但她趁亂闖進舉行婚禮的飯店,他不禁頭皮發麻!肝蚁胛覀冇新闊┝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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