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藍紫對著耳機疑惑地眨眨眼。
“你該不會在安妮的身上放了竊聽器吧?”陸煒開玩笑的表示,但彥玖認真的神輕令他心里一驚。
“賓果!”還真的說中了。
陸煒默默流著汗,私自使用竊聽器是違法的,雖然彥玖是警大畢業的,但這種方式也太亂來了。
“這樣不好吧?”藍紫說出陸煒心中所想,他在心里大力地點著頭,希望彥玖可以打消竊聽的念頭。
“你們不聽無所謂,但我想聽!
彥玖若無其事地戴上耳機,回頭瞪了他們兩人一眼,便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沫宇和雨烈的身影。
“怎么辦?你要戴嗎?”陸煒神情凝重的問著藍紫,當他看向彥玖異常厚實的后背,便得知后背的主人正生著悶氣,他隱約感覺到一團火在悶燒著,隨時都有爆炸的危險。
“只好戴了吧?”藍紫連看都不敢看彥玖一眼,深怕坐在旁邊的男人會逼自己吞下手中的那副耳機。
“那我數一二三就一起戴!标憻樉o張的閉著眼,數道!耙、二、三!”
他把耳機戴上,雨烈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跟花墨硯的關系有變好嗎?”
“應該有!蹦钚÷暤幕卮稹!拔腋姓5膶υ挕!
“那就好,我一直希望你們的關系可以和緩一些!庇炅曳判牡芈冻鲂θ,沫宇則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為什么?”
雨烈尷尬地抿抿嘴,正在思考著該不該對沫宇說出他內心的想法。
“不想說的話沒關系。”似乎感受到雨烈內心的掙扎,沫宇也不強迫他開口。
“上次,我們一起喝飲料的那家店,可以看到我母親去世的地方。”
沫宇睜大眼,不可置信地凝視著他,但她沒插話,只是安靜地聽他說。
“簡單來說,我媽在那家咖啡店的對面去世的!庇炅业男θ萦行┥n涼,嘴角僵硬地勾起!拔迥昵,我媽和我弟因為一場車禍而去世。我媽因平日工作時數過長,過度疲勞之下,她的機車與其他車發生擦撞,我媽當場慘死,而我弟弟彈飛之后被其他車輾過!
沫宇低頭不語,車內也彌漫著一片寂靜。劃破兩個世界的寧靜的,是雨烈再度開口的聲音。
“現場留下了被車輪壓過去的蛋糕,那天是我的十三歲生日!
沫宇倏地抬頭,她對“十三歲”這個數字十分敏感。她的世界,也是從十三歲時、花墨硯來到她家而開始改變。
似乎有一塊沉重的大石壓在車內每一個人的心口上,陸煒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他不適合悲傷的情緒,但這悲傷卻有違他的意識排山倒海而來。他不敢看藍紫的表情,以他的經驗足夠來判斷,藍紫此時眼眶一定泛著淚。
彥玖右手的拇指與食指輕擰著自己的眉頭,雙眼緊閉著。
“我一直以為母親的車禍原因是過度疲勞。”雨烈的語氣有著自嘲的意味,沫宇難受地皺了一下眉頭。
雨烈笑了一聲,這笑聲有股說不出的酸楚,和詭異。“那時當我看到花墨硯的刺青時還沒發覺,但看到你背后的刺青之后,我回到家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只沫宇驚愕地抬頭,陸煒與彥玖不約而同地瞪大眼。他們心中的沉重一時之間煙消云散,取代而之的是一陣發涼。
──意思是不只彥玖的“她”,連沫宇都有與花墨硯一樣的刺青?
彥玖回頭,剛好對上陸煒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的思緒令他無法專心在耳中的聲音,彥玖的手移到了右耳,正準備要拿下耳機時,陸煒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
此時,他的耳邊又傳來雨烈邊笑邊哭的瘋狂語氣。
“自從我媽刺上了那一只蝴蝶后,三天三夜都高燒不退,不斷地囈語著。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句是‘請原諒我’。”
雨烈說著,然后哭著。他的情緒撕裂了他的嗓音,嘶啞地如一把磨鈍的鋸子,將周圍的空氣撕成一片一片,卻又沒有完整俐落的切口。
拖泥帶水的傷口最難痊愈,最難痊愈的傷口是最痛的。
“沫宇,你覺得我媽在請誰原諒?她做了什么需要被原諒?”
沫宇對上雨烈混濁的瞳孔,不敢說話。此時她不明白該說些什么話來安慰,手足無措地雙手不知該往哪擺。她身邊的空氣如一塊又一塊平扁的石板,不知柔軟為何物,而雨烈的情緒滴在石板與石板中間的縫隙,看似碰撞卻又互相契合。
坐在車內的藍紫拿下耳機,雨烈的哭聲從她耳膜中消失。
“有點難過,早知道就不要來跟蹤了。”她的聲音帶點哭腔,揉著眼睛有些后悔。
后座一片沉靜,陸煒沒有回話。雖然雨烈的哭音充斥著他的耳膜,但他腦中的思緒一直放在花墨硯的蝴蝶刺青上面。他在乎的是,那刺青似乎代表著某種意涵。
──花墨硯、李沫宇、雨烈母親、彥玖的‘她’。
他看向彥玖的后腦勺,曾經想過要用眼神穿過彥玖的腦袋,利用自己強人一等的直覺猜測,但總是失敗。
“彥玖,‘她’是不是已經去世了?”不知怎么,陸煒的心中突然產生這樣的想法,脫口而出之后,他發現彥玖的身子明顯地震了一下。
是說中了吧?彥玖似乎微微的點著頭。
藍紫雖然耳朵聽著,她的目光卻一直放在沫宇身上。她總覺得,這時如果插嘴詢問非常地不明智,她只能等回去之后質問陸煒,她不喜歡被蒙在鼓里的感覺。
她望著沫宇僵直的身軀、笨拙地手足無措,連安慰人都不會。一直以來,除了沫宇自己很少顯露情緒外,也很少遇到其他人對她發泄情緒。她覺得,這樣的沫宇已經脫離為人的狀態了,或許這次可以讓沫宇更接近“人”的境界。
沒有人不需要感情與情緒,就連動物都會擁有。
當藍紫這么想著的時候,她不經意地看到了一個畫面,然后驚訝地睜大眼。
“李沫宇你在干嘛?”
陸煒和彥玖聞言后轉頭看去,只見沫宇的手繞到雨烈的后背,停格在半空中,似乎是想拍拍他的背,卻不敢進行下一步行動。
“就拍!為什么不敢?你要直接抱下去親下去都可以!”藍紫激動的語調在密閉的車內空間不斷回蕩,無法傳進沫宇的耳里。
“人家保有矜持,不像你!标憻樥f完后立刻得到藍紫的一記白眼。
“矜持是什么?能當飯吃嗎?”
“不能。對不起我錯了!
“你們可以閉嘴嗎?”蘊含怒氣的聲音從彥玖的地方傳來,藍紫和陸煒乖乖閉上嘴巴。哪知下一秒彥玖指著沫宇的方向,說道。“精彩的來了!
沫宇以極盡尷尬的表情,搭配著似乎沒有做過暖身運動的僵硬姿勢,將雨烈的頭用力的往下扳,讓他的頭倒在自己的肩上。
雨烈的哭聲立即嘎然而止,藍紫與陸煒則是倒抽一口氣。
“脖子會斷吧?”彥玖下了一個精彩的注解。
“沫沫盡力了!彼{紫毫不遮掩無奈的語氣,她相信這是沫宇最友善的表現。
在車窗外的世界,雨烈的脖子并沒有彥玖想的這么脆弱。他停止哭泣,愕然抬頭看著沫宇。
“我在想……你很難過,所以……”沫宇結巴的解釋!耙郧拔译y過的時候,我爸爸都會讓我靠在他的肩……”
沫宇慌張的神情反而讓雨烈“噗哧”笑了出來,心情反而輕松許多。
“我現在很難過,可以靠你的肩嗎?”
“可、可以!
沒想到雨烈會這么直接地表示,沫宇更加臉紅且不知所措。當雨烈主動將頭再度靠向她的肩膀時,她憋著一口氣不敢松懈。
她將目光定在前方,只敢用眼角瞥向旁邊的紅發,卻無法說服自己直接轉頭看著男孩的臉龐。她眨著眼,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腦袋中過度的二氧化碳讓她有些暈眩難受,但不是像之前的異性恐懼癥那般的惡心感。
沫宇不曉得怎么打發這段時間,她開始玩弄自己的手指,十根手指頭玩著捉迷藏。頓時,雨烈抓住她的手,沫宇嚇了一大跳。
“你的手怎么回事?”雨烈碰觸著她貼在虎口上的ok繃。
“之前不知道被什么割傷了。”沫宇歪著頭思考!昂孟袷悄阏f有地震的那一天……但我沒有感覺!
“是刀子割傷的嗎?”
“應該是,我不是很確定!
“這樣啊……”雨烈低著頭沉思,話題突然中止。
“!這兩個人又開始沉默了!避噧鹊臍夥胀蝗婚_始鼓噪不安,藍紫激動地差點打開車門奔出去。還好彥玖及時拉住她。
“你想被發現嗎?”
“氣氛正好,安妮干嘛扯什么傷口的?真是受不了!
“要讓他們順其自然,你最好不要插手!标憻樀穆曇舻土税硕,罕見的冰冷語調讓藍紫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怎么了?”她轉頭問道。
“沒事!标憻槍⒍鷻C取下,按摩著自己的眉頭,露出些許疲憊!爸皇怯X得很奇怪,雨烈的語氣好像他發現了什么,但欲言又止。”
“你是說,他從沫宇的傷口發現了某些我們不知道的事?”彥玖盯著前方的沫宇與雨烈,心中有股莫名的詭異感升起。
“不見得是發現,也有可能是懷疑。我不知道也不確定,只是直覺而已。”陸煒聳聳肩。
“但你直覺往往是最準的!彼{紫閉上眼,剛剛的激動仿佛過眼云煙的不存在。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跋M氵@次不準!
“我也希望!标憻樧旖俏⑽⒐雌稹C看蔚闹庇X他都希望可以落空,但總是失望。在一般人的眼中,或許會羨慕他運氣好,他卻沒有這么想過,一次都沒有。
這次他打從心里期望,如同天賦般的直覺能夠完完全全的失靈。
因為在沫宇與雨烈的前方,他看到的不是太陽灑落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