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我家小姐失蹤了是什么意思,你們把她怎么了,快把小姐還給我、把小姐還給我,她不能有事,我們葉家只剩小姐一人了……”連續搜索了十數日,人乏了,體力也用盡了,綿延三余里的塔塔木河,除了魚蝦外,沒見到任何比魚蝦還大的漂流物。
兇多吉少,這是大伙兒心里不敢說出口的話。
李怒與李喜兩兄弟勸著主子回到了鳳陽城,免得主子終日坐在河邊,觸景傷情。
人不見了,總要通知她家里人一聲,讓人心里有個數,不要再空等再也回不來的人。
葉家人丁向來不旺,葉妍是碩果僅存的主人,一些常有往來的三叔公、七嬸婆等這些親戚雖是長輩,不過向來各家管各家的事,也不太管她家的事,所以一接到。消息也不知該做什么才好。
最后是服侍小姐的春草自告奮勇,代替葉家的人前來問個分明。
“呃!那個……你不要哭啦!又不是家里死了人,哭得像在奔喪……”
說錯話的李怒臂上一疼,抬頭就見一只淚眼婆掌的小母貓狠狠瞪他。
“你這個惡人,你家才死人,我家小姐福大命大……可憐的小姐,你在哪兒,有沒有聽見春草在喊你……”
哭得淅瀝嘩啦的春草,雙肩一上一下抽動著,眼睛因哭太久而腫成核桃大。
“嗟!你怎么咒人了,舌頭跟你家小姐一樣利,毒死人不償命!彼皇窍矚g擺擺威風,嚇嚇人而已,哪算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小姐……”一提到葉妍,春草又淚眼汪汪。“一定是你們害死我家小姐的,因為她不肯屈從當李府繡娘!
“天哪―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提起,我們二少爺早就打消聘她為繡娘的念頭,他們這陣子可要好得很。”除了少個名份外,兩人感情好得就像對夫妻一樣。直腸子的李怒雖然不知他們已有肌膚之親,做了夫妻間該做的事,但是看到兩人相處的情景,他猜也猜得到發生什么事。
姚霏霏名義上是李府的少夫人,但他心中反而認為葉妍才是當家主母,李承澤的態度明顯的連瞎子都看得見,他的心全懸在她一人身上。
“騙人,你少胡說了,我家小姐明明厭惡你家二少爺,哪有可能跟他好……”
突然一只細如白玉的柔芙搭放到她肩頭,她不以為意的揮開!拔腋嬖V你,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家小姐交出來,我馬上到官府告你們謀財害命。”
謀財害命?小家小戶的葉家哪及得上富甲一方的李府,光聽她那句可笑的話就覺得荒謬,真要謀財也要挑對人,起碼得像主子才有資格。
“春草!
肩上又是一拍。
“別煩啦!沒瞧見我在和人理論嗎?你……姓李的,不要把我家小姐藏起來,等官差大人來搜查,你們一個也跑不掉!睂!他姓李,但李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有一半都姓李,她喊哪一位呀!李怒不耐煩地挖挖耳朵,決定等她念到嘴酸再說。
“春草,你嘴巴不累嗎?”她的口才快追上她家小姐了,滔滔不絕地狂噴涎沬。
“都說別吵了聽不懂人話呀!你信不信我咬你……”她說到一半轉過身,頓時驚愕地睜大眼。
“嘖!你這根春草膽子不小呀,連我也敢咬。”鼠膽養大了是吧,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可歆小姐?”她沒眼花吧!真是小姐的好友―喬可歆?
“請喊她一聲段夫人!崩淅涞淖屓舜蛄藗哆嗦的沉音一落,修長的黑影出現喬可歆身側。
“段……段公子?”真的是他。
“春草,你是嚇呆了還是裝做不認識我們,剛剛不是口才還好得很,怎么現在舌頭給貓叼走了?”這丫頭還是傻里傻氣的,沒半點長進。素腕一抬,輕撩云絲,說話的女子面容姣好,清麗妍人,一襲嫩紫色衣裳襯出她出塵的靈氣,恍若那乘風而來的瑤池仙子,翩然落至人間。
而她身邊的男子更是讓人驚為天人,面如冠玉,清揚朗秀,削瘦的身形不見槁色,反而更顯俊美,猶似濁世中一朵清蓮。
若不是他的眼神過于冰冷,渾身充滿拒人于外的陰沉,讓人宛如置身冰窟般,仙人之名非他莫屬。
春草看到來者怔仲了好一會兒,突然嘴一扁,對著兩人號啕大哭起來。
“可歆小姐,段公子,你們要為我家小姐討回公道,他們殺了小姐還硬指稱她失蹤了,根本是天大的謊言,你們要幫春草……”不能讓她家小姐死得不明不白。
“段夫人!倍蚊樇m正。
但是哭得專心的春草哪理會他說什么,她認識兩人時他們尚未成親,她也喊習慣了,改不了口。
“可歆小姐,快叫他們把小姐交出來,不然你用毒針戳瞎他們雙眼!”見到熟人,她以為幫手到了,學自家主子搖起狠話。
“我沒有毒針!眴炭伸Ш眯Φ幕氐。
“呃,毒粉、啞巴粉總有吧!我們把他們全毒死、毒啞了,替小姐報仇。”
喬可歆秀眉輕揚,撲哧笑出聲。“好個春草,你幾時變得這么狠毒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小小年紀頗有大將之風,培養當個毒娘子也不錯。
“可歆小姐……”她都快急死了,她還有閑情逸致開她玩笑。
喬可歆清眸一轉,看向一臉戒備盯著他們瞧的李怒!罢埬慵抑髯映鰜硪惶耍驼f名醫段名來訪。”
段名輕哼一聲,不喜妻子拿他的名諱大做文章。
“名醫段名?”好像在哪聽過。
天下聞名的段名,他醫術高明到只有他不救的人,沒有他救不了的人,即使人死了半日,他也有辦法和閻王搶人。
可他這人生性怪僻,不論誰上門求醫一律視若無睹,只醫皇室中人。她輕嘆,搖搖蜂首,主子癡了,下人也跟著腦子不靈光,“我們有阿妍的消息,特來轉告!
“什么,你知道妍姑娘的下落?”
震驚極了的李怒哪敢多做逗留,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向內堂,拉出正拿著葉妍繡了一半的喜帕,睹物思人的李二少。
只是當李承澤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原本清俊儒雅的他竟瘦了一大圈,好像披著一塊布的假人,兩只空蕩蕩的袖子變得寬大、身形也單薄的駭人,面目憔悴,不過短短數日卻好像蒼老了十幾歲。
“嘖嘖嘖!怎么這么邋遢,李府沒銀子了嗎?總要穿象樣點才好見客嘛。”喬可歆不改本色,直率的說。
“李怒說你有事找我!闭Z氣低落的李承澤兩眼無神,有氣無力的敷衍來客。
“要不是看在你和阿妍還有點緣份上,我才懶得插手管這件閑事!苯挥巡簧餮剑∷谷旧习㈠麗酃荛e事的毛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之言不假,喬可歆在內心感慨著。
“妍兒?!”一聽到葉妍的閨名,李承澤黯然的異色瞳眸突然迸出光亮。
“看你為她傷心難過成這副模樣,她也值得了!币鼍夐T一開,紅鸞星一動,誰也跑不了。
三世情緣,天生早已注定。
“妍兒在哪里?”他急迫地沖上前,欲抓住她的雙肩間。她身為妍兒的好友,得知她失蹤,臉上卻毫無傷痛之色,談笑自若的,她必定知道他心愛女子的去處。
“不許碰我妻子!保蚊樕y看,聲冷如霜,身形一移擋在妻子面前。
“吃什么飛醋,他那樣子傷得了我嗎?不就是被愛砸到頭的傻子。”她是誰呀!需要他當成易碎的花瓶保護著嗎?
我沒吃醋。段名滿臉惱意地橫娣妻子一眼,抵死不認自己醋勁大。
喬可歆推開擋路的丈夫,笑盈盈說:“李少爺,用不著為阿妍憂心,她目前沒事,只受了點輕傷,過些時日自會出現。”
“什么時候?”他追問。沒見到毫發無傷的人兒,他怎么也難以安心。
“時間到了就會回來。”不是她故弄玄虛,只是天機本來就不該由她口中泄露。
“時間……”李承澤哽著音,喉頭發澀。他不知道該不該聽信喬可歆的話,但至少她給了他一線希望。
妍兒落崖的那一幕始終在他腦海里徘徊不去,他伸手想捉,就是捉不住逐漸遠去的身影,他每天輾轉難眠,睜眼到天明,無法諒解自己連心愛的女人也救不了。
無論是睜眼或是閉眼,如在眼前的含笑倩影是那么清晰,他彷佛聽見她笑著說:“我沒事,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但是,笑影猶在,人卻不在了。
他每每以為人就在他身邊,她的笑語不斷的在耳邊繚繞,他轉過身想捕捉,卻只看到蕭瑟的落花,一片片飄落在地。
妍兒,妍兒……他的妍兒,為什么要救他呢!她不知道她比他的命還重要嗎?
是的,她不知道,因為他來不及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