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一聲嬌滴滴,媚到酥人筋骨的軟音一喚,渾身一僵的李承澤像掉入結冰的湖中,頓時冷得牙關打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很想大聲喝斥將她推開,但現下的情況,偏又無法移動半寸,怕露出馬腳讓一旁看好戲的聰慧女人看穿,只好正襟危坐地將目光放遠,不敢輕舉妄動,規規矩矩地恍若課堂上的學子,怕夫子責罵。
天曉得他為何得像塊砧板上的肥豬肉,任人放肆地上下其手,還不能表現出厭惡的神情將人推開,喝令她離遠些。
正襟危坐的李承澤偷偷看向一旁的女子,見她旁若無人的喝著熱茶,吃著徐老爹的蒸藕糕,原本抿緊的唇扁成一直線,惱她的無動于衷。
“我說相公,你別一直閃呀閃的,人家長得不美嗎?你怎么一直往邊上移,看也不看我一眼。”真是傻子,美人兒投懷送抱還不知把握,一副她是要吃了他的妖怪似。
故意穿得清涼的姚霏霏衣襟微敞,露出誘人的雪嫩酥胸,纖指有意無意地扯著上衣,讓若隱若現的春光盡入人眼。
誰知她越靠近,李承澤反而避得越遠,原本是坐同張長椅的,他足下一動,換了另一張椅子,緊貼到一副事不關己的葉妍身旁,讓她瞧了大感不悅。
“你……你別靠得太近,我聽得見你說話,用不著一直往我身上蹭!彼啦幻琅c他無關,他又不喜歡她。
“相公,人家好渴,你幫人家倒杯水嘛!币虻娜缫馑惚P是要假裝茶杯沒拿穩,潑了自個兒一身,看她身材畢露哪個男人不上鉤呢。
可李承澤根本沒聽進她的話,看向葉妍的眼神特別柔和,他沒替妻子倒茶,手一抬先替心儀的姑娘拭去嘴邊的糕屑。
他這舉動是出自對葉妍的喜愛,很自然的,也沒想過有何不妥,平常他們就這樣相處,她雖常常念他兩句,可他依舊故我,不以為意。但是此情此景落在姚霏霏眼中,那可就很不是滋味了,放她一個大美人不理不睬,卻在討好姿色明顯不如她的貼身侍女,將她置于何地。
何況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間親近親近是天經地義的事,他避個什么勁,她肯委屈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天大的福份。
“咱們夫妻倆總要說點體己話,不坐近點不就讓外人聽去了羞人的私密話!彼w纖細指往他手背上一搭,撩撥地爬上他手臂。
仗勢著美貌過人的她不相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美色,她故做嬌羞的頻送秋波,媚眼眨呀眨的要勾得他心蕩神迷,魂不守舍。
可是他連一眼也沒看她,要怎么把他的魂勾出來。
“這里沒有外人,而且我們也沒有什么私密話好談,你不要靠過來,我會受不了!碧珴、太嗆鼻。
咯!我不是外人嗎?假裝自己不存在,對他們你前進我后退的舉動置若未聞的葉妍一肚子酸,暗地里為自己叫屈。她為什么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將喜歡的男子推向別的女人,還不能有一絲吃味的表情,非得裝聾作啞地看他們卿卿我我。嘔呀!銀牙都快嚼爛了,她干么當個斕好人成全別人。
如果對方是好女人也罷,偏偏是心懷鬼胎的蛇蝎女,她讓得心酸,也很不愿。
怪就怪在她當初太急著丟掉燙手山芋,才會導致今日進退兩難的局面,她還能去怨誰,不就自個兒承受了。
“受不了?”姚霏霏嬌媚的掩唇輕笑,咯咯咯的俯低前胸!霸蹅兪欠蚱蓿瑳]什么難以啟齒的話,你若想回房,我也依你,誰叫你是我夫婿呢!”
呵……終于忍耐不住了吧!她這美麗的容貌、妖嬈的身段,有哪個男人不心猿意馬,忍得住不撲倒她?
傻了又怎樣,只要是男人,她輕輕勾勾小指,施展讓人心癢難耐的嬌媚,他不也手到擒來,乖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姚霏霏得意的一揚柳眉,在心里嘲弄李承澤的好擺弄,三、兩下就釣上手。
“你不要再碰我了,我快受不了你一身濃烈的香氣,你到底倒了幾瓶香粉,嗆得我鼻子沒法通氣!痹僖踩淌懿蛔,一把推開差點令人窒息的無骨嬌胴,李承澤跳離她三步遠,大口地呼著氣。
“你說受不了的是我身上的香味?!”她驀地一怔,以為一時耳鳴,聽錯了。
他攏起眉,神色盡是不滿。“是你要我有話直說,我才把憋了好久的話說出來,全身抹香不一定香,聞久了香也變臭,你沒瞧見我憋著氣,就怕被嗆昏了!
沒事抹什么香粉,又不是賣胭脂的小販,畫張大花臉招攬客人。
刻意精心打扮的姚霏霏描眉繪唇,將原本精致的美顏裝扮得更為嬌艷動人,光采奪目,展現出她自負的艷容。
可是她的濃妝艷抹,艷色無雙,在李承澤眼中一點也比不上脂粉未施的小家碧玉,葉妍的清雅脫俗像一朵生長在懸崖邊的小白花,讓人更想伸手擷取。
他不喜歡娶進門的妻子,她太艷、太媚,美得很不真切,讓他無法打心里接納,直想把她推得越遠越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愛上葉妍了,根本沒法再對其他女子動心,因此不管姚霏霏有多美,他眼中只有葉妍。
人家是新娘娶過門,媒人拋過墻,而他剛好相反。不愛美妻,只要媒婆。
“你說我臭?”姚霏霏臉色一變,瞪大了一雙美目。
“是很臭呀!你沒聞到嗎?啊,我知道了!”他好像忽地想到什么,擊手一拍!熬萌膈U魚之肆,不知其臭。”
撲哧,在一旁看戲的葉妍忍不住笑出聲,趕緊搗住嘴。
“你……你……”姚霏霏瞪著他,氣得嘴角顫抖,一個你字拖上老半天。
誰愿意被人形容成魚腥味重的鮑魚,她用的可是李承恩送她的上等香膏,米粒大小的凝膏輕輕一抹,遍體生香,濃郁一室。
而他居然不識貨,把她下重本勻滿全身的香氣當成臭魚味,還粗野地推開她,讓她差點丟臉地跌下地,傷了她的花容月貌。
“二少爺沒有惡意,少夫人不要放在心里,他傻了嘛!哪分辨得出香和臭有何不同,就算端了盤臭豆腐給他,他也說香。”忍笑的葉妍連忙打圓場,清了清喉嚨,害怕又失禮的笑出聲。
看美人變臉著實好笑,瞧她那圓瞠雙眸的震怒樣,還真讓人笑翻了。
“是很香呀!”李承澤指的是臭豆腐,還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讓自恃美貌過人的姚霏霏更是怒上加怒。他說的是實話,可一點也沒裝傻!昂昧,好了,別興亂了,我在幫你搓熄娘子的怒氣呢!”真要命,又想笑了。
“我又不喜歡她當我娘子!彼÷暤乇г怪,故意整個人緊靠著葉妍身后。
“二少爺……”教過他多少回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出口,要有所保留才不會被人捉到把柄。
葉妍心底的酸意淡了些,那一句直率的“不喜歡”讓她的心情舒坦了不少。
“妍兒,我也要吃蒸藕糕,你不可以一個人獨享!币徽f完,李承澤伸手搶了塊糕點,大口咬了一口。
真好,他的妍兒看起來心情變好了。
“嘿!你土匪呀―還是惡鬼投胎,這是我買的,沒你的份!惫室怍[他,葉妍整盤端走。
“我給你銀子嘛!要不,我把金陽繡坊送給你,你分我一點糕!彼駛沒長大的孩子,耍賴地和她搶食起來。
送她一座繡坊?兩眼發紅的姚霏霏瞪著嘻笑如孩童的兩人,心中有說不出的妒意,她咬著艷紅下唇,忍住張口欲言的怒斥,任由不甘在腹中翻攪。
身為李府少奶奶的她沒從丈夫手中接過一根發釵,或是珠煉,甚至是自家產的美布、華服,該擁有的寵愛她一樣也沒得到。而她,葉妍,不過是為人說媒的媒婆,居然得到這傻子的全盤信任,不僅時時將她帶在身邊,還大手筆地說要送座繡坊給她,簡直是太欺人了!他眼中還有她這位正牌妻嗎?
姚霏霏輕撫微隆的小腹,眼中的妒恨更深濃。
一直到前幾日,她才得知她原以為足以托付終生的良人并不可靠,在說愛她的同時還有其它的女人,甚至曾狠心地休離數名跟了他好些年的小妾。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他并非像他所言的愛慕她很久,他早就有婚配對象了,是金泉酒莊的三千金,明年開春便要迎娶入門。
那她算什么,他玩弄的對象嗎?
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人要懂得為自己著想。為了鞏固她在李府少夫人的位置,她決定不依照李承恩的指示下毒謀害親夫,而是……她臉上浮起一抹令人不安的詭譎笑意。
“相公,別為了一塊糕點而和下人鬧成一團,你要吃什么,我弄給你!本退闶巧底,她也要捉牢他,兩邊不落空。
姚霏霏伸手拉過他的手,“哎呀,瞧我笨手笨腳的!”她看似無意,其實是有心的一撥,把盤子打翻,還心機深沉的話中有話,將奪走丈夫注意力的葉妍打入下人,劃分階級。
“妍兒不是下人,而且我也不吃你做的東西,你還我蒸藕糕!”他才吃一塊而已,嘴還饞得很呢。
“相公……”這是最后一次了,她絕不允許他再推開她。
“妍兒,你陪我上街,我們到徐老爹鋪子,把所有蒸藕糕買下來,你到我房里吃。”李承澤滿臉不快的拍開姚霏霏亂碰他的手,拉起葉妍柔黃便往外走,完全不在乎是否會傷了新婚妻子,他只想遠離她。雖然少了先前的凌厲,他仍保有精準的看人眼光,一個人的好與壞他一眼就能看出―姚霏霏很美,但美得不真實、太過膚淺,她游移不定的眼神,和過于做作的嬌態,讓人心生反感,和她待久了,他會胸悶氣凝,渾身不暢快。
有些事未說破是時機未到,想把他當成棋盤上的棋子也得有點本事,光憑美色誘人是自取其辱,她遲早會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