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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您哪位? 第四章 像(1)
作者:席絹
  二O一二年,八月十日,星期五,一個特別的日子。

  他人生的輝煌篇章,將由這一天開始書寫。

  而高豐集團的公司史,也將會永遠記下這一天,并這么書寫著:

  張照,高豐集團第二任總裁,以第一名優異成績考進高豐,深獲創始人樓然賞識,參與諸多公司重大決策,并獲得巨大成果。在數年后更是取代了樓然,成為高豐總裁,帶領本集團由中大型企業發展為世界聞名的跨國財團,名列世界五百大企業,事業觸角遍及食衣住行,其在職期間貢獻卓著,那段時段被業界公稱為「黃金時期」——

  這是他為自己人生書寫下的未來劇本、他奮斗的目標,他一定會做到!

  全天下的人都會看到他的成功!

  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處在一種亢奮的情緒中,令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這樣在公寓里走來走去,像是有很多事要做,卻又想不起來要做什么。就連吃飯都沒法專心,被飯粒嗆了好幾次。

  直到午夜十二點,必須睡了,偏還是沒有半點睡意。為了在第二天以容光煥發的姿態面對高豐主管——重點是樓然這個人。他無論如何都得完美出場!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準備了三個月了!

  滿柜新添置的衣服,在這三天里一讓他穿了無數遍,買了一堆男性時尚雜志翻了又翻,就為了搭配出最適合他的風格,不僅不能落伍呆板,更要時尚與莊重兼具!

  張照不知道自己最后到底有沒有睡著,總之最后的記憶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當他再度睜開眼,已是清晨五點。起身后,他瞪著鏡子里那雙充滿血絲的眼驚叫了聲,趕忙找幾片涼眼貼敷著補救。

  接著就是換衣服。昨天終于配好的那套,今日一看,卻覺得不夠完美,于是又重新挑挑揀揀的搭配起來。

  終于,在八點半,出門前,達到了自己對完美的要求。

  站在玄關穿好鞋,看著門邊那面全身鏡里的自己,將臉側了幾個角度,最后停在四十五度角不動,勾著唇角,暗自丈量著勾起的弧度,在最剛好的地方定住。

  很好,很完美。

  這個角度的他,看起來不樓烈更像是樓然的兄弟。

  就如他的優秀,也比樓烈更接近樓然。

  不只接近,更會超越!

  ※※※

  「今天是八月十號呢……」望著墻上的風景月歷,那上頭的向日葵花海在烈日下盛放得真是囂張。

  「八月十號有什么特別的嗎?」也跟著看了一眼過去。

  「有啊,很特別。夏天來了,偉人死了,復試的日子到了!

  曲秀穎頓住喝粥的動作,挪出一只手撫了撫額,像是撥開滿額黑線,無力的聲線完全沒有起伏地道:「夏天早就到了好不好。還有,今天根本不是什么國定假日,證明歷史上的今天就算有一萬個偉人死掉了,卻構不上放假標準,那就說明他不夠偉大,不能為廣大民眾創造休假的福利,因此也就沒什么好感嘆的,最后,你今天只是去復試,而不是已經進入高豐,所以這種日子不用太認真去銘記!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本天真善良老實拙言的曲秀穎小姑娘,也不過與堂姐生活沒幾日光景,就被帶得一張嘴也開始淬毒了……

  「哎啊,聽你說得這樣冷酷無情,心里真是好感傷。難道偉人的價值就只是給后人放假嗎?」捂著心口,COS起施夷光。

  「感傷個頭啦!事實就是如此咩,沒放假,誰會記得誰生誰死?」對學生來說就是這樣啊。然后,朝她伸手問:「還要再吃一碗嗎?我幫你添!

  「不用,我飽了,謝謝。」曲耘禾將碗筷拿到流理臺放著,帶著點悲壯的語調道:「我的面試時間是十點半,等會換好衣服就該出門了。」

  曲秀穎朝她翻了個白眼,道:「不過是穿裙子而已,又不是叫你上斷頭臺,干嘛擺出這種表情啊?而且你的腿形很漂亮,又直又白又修長,最適合穿裙子了。昨天晚上你搭配的那身衣服,真是迷死人了!人家考官搞不好就因此拜倒在你的美腿下,讓你過關了!

  「你這是太看得起我,還是太看不起高豐的面試官?」

  「哎唷,不用計較那么多啦。都闖過兩關了,能撐到最后的,表示能力都得到了肯定。也就是說,在最后關頭,能上或不能上,其實是運氣問題了。如果美人計可以加分,為什么不該期待?」

  「好吧,但愿我的面試官不是嚴厲刻板的女士。」

  「其實也還好吧,如果是女的面試官,只要你別濃妝艷抹,走路還一搖三擺的話,大概還是可以獲得好感度的……話說,姐,你不是上網看了彩妝教學嗎?學得怎么樣了?」

  「淡妝是沒問題……應該!够卮鸬脹]那么自信。

  「什么應該!那就快點去換衣服化妝,我也好幫你看一下?烊タ烊!」

  「好啦好啦,就去!箶[擺手,轉身進房了,還低聲咕噥著:「今天真是個鬼日子……」

  曲秀穎耳尖聽到了,從飯桌那邊嚷過來:「姐,今年閏四月,端午節剛過,離鬼月還久得很呢!」

  「知道啦,知道啦……」懶洋洋的應著,關上了房門。

  ※※※

  今天是八月十日,是張照來高豐復試的日子。

  他是第一名,第一號,是第一個面試的人,將在九點半來到高豐總部二十七樓的大會議廳,接受高豐所有高級主管面試。

  說是面試,其實也就只是過個場罷了。從近二萬人里精挑細選出來的前五十名,自然不會有被刷掉的疑慮,他們將會成為高豐重點栽培的對象,在未來十年或二十年里,成為各部門的高級主管,或是高豐旗下事業體的執行總裁……

  真是令人羨慕……

  有個漂亮的資歷與起點,日后即使是像搭了火箭般的晉升,也不會被任何人說三道四的側目不已,因為一切都那么名正言順。

  而他,林少豐,號稱高級職員,躋身于代表高豐全力最高點的樓層,身邊共事的都是總執行長的心腹,那些高高在上的各部門主管更是天天看到。表面上他看起來風光極了,前途肯定一片光明,但事實,也就只是看起來罷了……

  在二十八樓工作的人,日后都是要去執掌高豐旗下公司的,所以即使現在的職稱僅僅是秘書、特助、助理什么的,整幢大樓的員工也不敢有一丁點小看——但是,林少豐卻覺得這一切都得先將他排除在外。

  原來他只是個普通人,才能不算出眾,學歷也沒什么好說的,所以從來沒想過進入職場后會有什么了不起的際遇或成就。在這個愈來愈不景氣的時代,即使各大公司依然求才若渴,但對于他們這樣普通的人來說,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仍是件很艱難的事。

  在進入高豐之前,他做過許多工作,待的都不是賺錢的或即將倒閉的小公司;那些只能短期做來糊口的工作,誰也不指望能待一輩子。但,有什么辦法呢?他們就是這樣毫不出色的普通人,連想進大公司當個最低階的文員都得經歷慘烈的競爭,通常還無法如愿!刚埖群蛲ㄖ惯@樣的話,都聽到麻木了。

  在又一次經歷公司的倒閉后,他跑去短期人力中介公司簽約當約聘人員;幸運的是,第一份接到的約聘工作,竟然就是高豐為期八個月的財務會計工作。當時高豐財務部一名女職員因為懷孕期間狀態極差,必須好好安胎,辦理了留職停薪,于是便有了這樣一份難得的職缺落到林少豐頭上。

  然后,他就開始走運了。

  許多人都好奇林少豐為什么會突然從一名編制外的臨時雇員,躍升為高豐的正式員工,并且還火速高升上了二十八樓——雖然只是個秘書助理的職銜,但對一般職員來說,已經是登上天梯了。對于這樣的疑問,林少豐面對所有的打探,都只是笑笑不說,很低調老實的做一個安分的員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但其實,他是隱約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得到這份際遇的。

  因為一個名字:豐禾。

  某一日,已經習慣每日加班來應付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的林少豐,在深夜十一點半,拖著滿身疲憊,挪著蹣跚腳步正打算離開公司時,沒想到居然在電梯里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那時他頭昏眼花,一時沒想起眼前這個衣冠筆挺、相貌堂堂、氣勢凌人的年輕男子正是他崇拜已久的當代最成功的青年創業楷!獦侨。

  而樓然在看到他面孔的那一瞬,竟臉色乍變,脫口低叫出一個名字:「豐禾!」

  豐禾。

  又是豐禾!

  一個,林少豐完全沒見過、不認識,卻徹底影響了他人生軌跡的人。

  因為這個名字,他成為了張照的朋友,成為高豐的正式職員,還上了二十八樓。

  但,這個名字能為他帶來的福利也到此為止了。

  除非他能再創造出更高得價值——用他這張充滿優勢的臉。

  他長得像豐禾,而豐禾這個人已經死了,死在與樓然友情最濃厚之時。于是樓然便深刻的銘記他,在記憶里將他塑造成完美無缺的人去思念。

  他長得像豐禾,他得趕在樓然隨著歲月的流逝,將豐禾逐漸淡忘之前,獲得更多的優待;或者是明確的栽培提拔,或者是私人的交情,反正都能讓他牢牢的在高豐站穩腳步,終能真正位列精英之林,不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平凡上班族之一,而是職場金字塔上高階中的一員,真正的商界人士。

  比起那些名校出身、能力出色的精英人士,他或許平凡、或許普通,但他長得像豐禾。

  這,便足夠了。

  走出捷運站后,高豐大樓遠遠一望,他一步一步走過去,在每次經過玻璃門面時,都會微笑的瞥一眼玻璃里映照出來的自己。

  他討厭豐禾,即使從來不認識他。

  但他不討厭自己長成這樣一張臉。

  一張,像豐禾的臉。

  ※※※

  瞥見桌上電子日歷上顯示的日期——2012/08/10,樓烈瞇著眼想了一會,當他終于想起為什么會對這個日子感到眼熟時,便恨恨的低吼了聲:「靠!什么晦氣的日子!」

  一起床就想起這件討厭的事,根本別指望今天一整天會有好心情了。

  簡單的洗漱好,換了身休閑服下樓時,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跑到面向庭院的落地窗前朝外張望。

  「二少爺,您在看什么?」從廚房里端出早餐的福嫂好奇的問著。

  「我哥呢?我記得他昨天是回來睡的,對吧?」

  「大少爺吃完早餐就出門去了,已經出門好久了!

  「這么早?!」

  福嫂失笑道:「不是啦,我的少爺!現在都快十點了。您的科技公司上班自由,但大少爺可不是。他每天都很早去公司,就算再晚也都是九點以前到公司的。好啦,趕快來吃早餐,這土司烤得金黃酥脆,完全符合您的要求,快點趁熱吃,不然等涼了您又要嫌棄了!箻羌胰齻孩子可以說是福嫂帶大的,也就這二少爺比較龜毛一點。

  樓烈沒空理會福嫂,仍然朝外看著,甚至推開一扇落地窗,半個身子向外傾去,不待福嫂發問,就開口問道:「墻邊種的那一排七里香最近有開花嗎?還是被什么人把花給都摘了?」一手還遙指著不遠處那一排只剩下綠葉的灌木叢,臉色不怎么好看。

  「咦!你怎么突然注意起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啦?」

  「福嫂!」不耐煩的喊了聲。

  「哎,別生氣,我不是正要說了嗎?」福嫂拍拍胸口,一副很驚的樣子,趕忙說道:「早上五點半多,大少爺就起來了,跟我拿了花剪和竹編小籃子,籃子下面還擱了個水盤,就走到外面剪七里香去了。我說要幫他剪,大少爺還怕我累到,說什么也不肯,我就只好回廚房幫他弄早餐去了。我看他剪了滿滿一籃子,倒是沒發現把所有的花都剪了!拐媸莻好孩子的說。

  「他、他一個大男人,拿花剪拎花籃的像什么話!這種娘娘、娘娘腔的行為他他他也干得出來?!不怕笑死人嗎?」樓烈怒了,怒得都結巴了!

  福嫂見怪不怪,也懶得作戲再驚驚一次,淡定的走到樓烈身邊,探頭看向七里香灌木叢的方位,點點頭道:「其實都剪了也好。前一陣子你不是抱怨花香的味道太濃,想找園藝公司的人來把整個庭院的花都拔了,改種那些不開花的,或者開了花也不香的植物嗎?現在也算如愿了!

  如愿個頭!樓烈滿肚子火氣發不出來,氣呼呼的跑去餐桌前坐下。又問:「剪下來的那些花呢?」

  「當然是大少爺拎走了啊。可能是拿去辦公室當天然的室內芳香劑利用吧。真是太聰明了,那可比市面上化學香料做的芳香劑好太多了,還省錢兼環保呢。」福嫂覺得大少爺真是什么都好、哪里都好,連節儉起來都這么風雅的說。

  樓烈聞言,無力的將額頭叩在光潔的餐桌上,什么話也不想說了。那些被剪下的七里香去處,絕對不是樓然的辦公室,至于去了哪里,不用想也知道!

  真是見鬼的八月十日!

  ※※※

  如果真能見鬼,那還真是滿好的。

  可惜,花了大力氣,撒了大筆錢,拜遍了滿天神佛之后,既沒求回命,也美見到鬼。

  那可算是他平生做過最賠的一場投資了。

  然而,就算早知道是賠定了的買賣,若再來一次,他仍然會傾其所有也不皺一下眉頭。

  人一生當中,總會有一些事,做起來不管有多傻,都會無怨無悔;但求的,也不過是盡了全力之后的無憾吧。

  「雖然每年你國歷農歷的忌日都會來看你,不過你可不要誤會我是想要你死兩次!

  樓然將滿籃子的七里香灑在以黑色大理石鑄就的墳頭上,最后見籃底水盤上還浮著薄薄一層白色小花瓣,香味清新,姿態水嫩可愛,便將水盤取出,供在墓碑前方的座臺上。

  做完這一切后,他緩緩吁了口氣,毫不講究的往墓碑旁的大理石地板上隨意一坐,曲起一肘搭著墓碑,就像是當年兩人讀書那會兒,成日混在一起討論著什么損人壞主意時,勾肩搭背,沒個正經的痞子樣。

  「當然,你可能會說:死兩次代表著活了兩次,倒是賺了。但我是不愿做這樣的買賣。死亡的過程太痛苦,我不愿意你承受兩次,就算能再見到活生生的你,也是不干的!

  樓然聲音低低的、懶懶的,像耳語一般的音量,據說(據豐禾說)是無與倫比的大殺器,以后不管看上了哪個美女——貞節烈女也好,火辣艷姬也罷;只消湊在美女耳邊說上一說,包準手到擒來,不費功夫。

  「喂,朋友!對著你這塊墓碑展示我的大殺器,簡直像是在對牛彈琴對吧?」拍拍墓碑,感嘆道:「這墓碑冰冷得就像你的心腸。你真的像你所說的,死了就一了百了,這輩子緣盡萬事休,不會回顧,不會留戀,就算有靈,也堅決不入夢來打攪活人安寧。你做到你說的了。這兩年,我居然從來沒有夢見你!闺m然是自言自語,但樓然一點也不覺得無聊;對著這個人,他總有說不完的話。

  只是,一年,兩年,三年,可以;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他無法保證對豐禾的這份情誼可以再有生之年都維持著這樣的濃度,除非他在當下就死去。

  歲月是最善于磨人的,再怎么刻骨銘心的感情都能磨成灰。海會枯、石會爛,他小小一個肉體凡胎,不敢自大的想著自己必能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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