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書本敲在她的頭上,打斷她的冥想。
她回過神瞧見他神秘兮兮的模樣。
“想不想要?這可是反論謀略的智謀奇書!
“不要!币獊碜鍪裁矗繜o趣。
“傻丫頭,這可是寶貝,只用不說,避而不談,諱莫如深,卻是奧妙無窮!
“不過就是反其道而行!比~翔舞輕輕飄出一句話,他當場一怔,眼眸中閃過詭譎光芒,立刻又莫名失笑。
她這話,究竟是深思熟慮后說出?還是不經意地脫口而成?
“你還真是聰明呢!”慕笑塵的魔掌捏向她的小臉,又是一番“蹂躪”。
“我要下去,你放我下去。”她低嚷。
“那怎么成,師兄我難得陪你看月亮!
“我不看月亮!彼幌氤燥,吃飯!
“翔舞……”這聲突然變了個調兒,無端低沉許多,葉翔舞頓時心生警惕。
“方才你動來動去,搖個不停,把那樹里的蟲子都給吵醒了,瞧!那蟲子正慢慢爬出來,低頭瞧著你呢!”
葉翔舞渾身一顫,霎時動也不敢動地僵坐著,更別提真的抬頭往上瞧一眼。
“天上的月亮彎呀彎,樹上的蟲子肥呀肥,底下的姑娘抖呀抖……”慕笑塵悠閑又歡愉地唱著,快活得不得了。
坐在樹上極不舒服又不穩妥,先前有他扶著還不覺得有什么,不知何時他放開了她,葉翔舞身子倏地緊繃,像尊菩薩般端坐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天靈山,慕笑塵,是她的噩夢。
☆ ☆ ☆ ☆ ☆ ☆
一年半后
葉翔舞捧著書本,隨意在樹下找了處陰涼的位置,便坐下看了起來。
石屋中不時傳來此起彼落的吼叫聲,有師父的,也有他的……
她不由輕吐一口氣,這人,一日不惹是生非便不得安寧。
指尖一頓,撥弄書頁的動作有些遲緩。
沒想到自己在天靈山跟隨上善師父修行,已一年半之久,在慕笑塵的荼毒下,她也沒再決意回家,著實是對所學之事興趣盎然。學海如此浩瀚廣闊,探求之心便怎么也停不下來。
因此,雖然他的魔掌越伸越長,但自個兒稍懂應對,似乎也……有些習慣。
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不良師兄,師父說他是天降奇星,命中注定不凡。她知他聰明,知他不凡,只因朝夕相對,她怎會不知。
遲早是要下山的……
葉翔舞唇微啟,腦海中無端想起師父說過的話,似乎有些失神。
很好,他早點兒離開,她跟師父都皆大歡喜。
“翔舞!”矯健的人影從石屋中快速竄出,朝她直撲而來,二話不說就把臉往她肩頭一靠,又七手八腳纏上她——
“老頭以大欺。 甭犅曇羲剖俏f分,他又用號啕的方式向她哭訴。
葉翔舞臉上無半點喜怒哀樂的神色,既不動作也不理會他。
“可憐我被他奴役這么多年,身心俱疲,受創極深,虧得有你來安慰我……”
錯錯錯!虧得有她來,成為被他荼毒的另一個對象,才平衡了他愈加惡劣的行徑,師父也才會每天都氣得臉紅脖子粗。
“哭夠了沒有?”葉翔舞音調平平的問道,便瞧他直起身子,戲謔的摸摸鼻子一臉壞笑,哪里哀怨了?
“走,老頭要來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已迅速將她抱起,拔腿就跑,動作干凈俐落得好像練過無數次。
對他這常常出現的行為,她早練就一身無知無覺的功夫。
天靈山的后山,有一條隱密的小溪,溪邊青草環生,溪水清澈不絕,慕笑塵常帶她來這里。
入山后一年半,她便不再每隔三日回家,待在山上的日子逐漸拉長,有時兩、三個月才返家一次,如今已變成爹爹念她、想她,催促她回去了。
山中少有人煙,平日里見著的就師父跟他兩人,雖是討厭他的捉弄,可也是他時常陪在她身邊。
“你知道老頭為什么又生氣了?”慕笑塵將她放在草地上,自個兒則是翹著腳平躺下來。
“你惹的!彼脑捯齺硭魂囕p笑。
“我只是跟他說,我要下山了!
“你要走?”葉翔舞驚詫地回頭瞧他,師父嘴上雖是吼他、罵他,但心里對這個打小栽培的徒弟,可是既驕傲又自豪。
他這一走,師父怕是心里傷心,只是臉上表現不出來,但又不可能留下他,自是悲憤交加。
“翔舞,反應別這么快呀!彼Φ!拔易吡,你會不會傷心?”
“妖孽一除,天下太平!比~翔舞正氣十足的吟誦道,表情嚴肅得連他都為之一愣,差點就信以為真地暗自垂淚。
“竟然這樣對你的師兄,枉費我如此疼愛你!彼嚨刈鹕碜樱焓直愠哪橆a捏去。
“因為你的疼愛,我才會噩夢連連!比~翔舞別開臉,讓他的手落空,不客氣地回道。
“你你你!你太沒良心了,是誰在這鳥不生蛋的山上陪著你玩的?是誰陪你修行,跟你下棋將你訓練得這般聰明?是誰帶你到溪邊玩,晚上還陪你看月亮?你!你!你枉我一片苦心啊……”慕笑塵語調激昂地指責連連。
即使知道他是在說著玩,也明白他一副哀怨的表情是裝出來的,但葉翔舞還是有一瞬間的動搖。
不由回頭瞄了他一眼,一年半的光陰,她從他身上看到啟明之光和睿智之神,更加有一種想要追趕他的念頭。
“你又不是不回來。”
“翔舞……”慕笑塵的表情忽然收斂,不見一絲調笑,正經八百地盯著她。“我若下山,回來便是遙遙無期,即使如此,你也無所謂嗎?”
她無所謂?葉翔舞怔愣地看進他精亮的眸子。他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瞧著她的眼似笑非笑地別有深意,她的心中沒來由一緊,怔愣得無法動彈。
慕笑塵,笑傲天下莫若塵,聰明又好謀略的他,心中定有一片遼闊的天地。如同她是為了繼承家業而修行,他的修行,也必定在天下有番作為。
這些,她心里是明白的。嬉皮笑臉、頑皮搗蛋,除了這副模樣外,他還藏著怎樣的面貌?隱約之間,她似乎也有所悟。
慕笑塵的手再次撫上她的臉,細膩且溫柔的摩挲是從未有過的事。他那仿佛生死離別前的認真模樣,教她不禁莫名的心慌和害怕。
“師兄是真的疼愛你,老頭只有你這么一個心心念念的女徒兒,我也只有你這一個師妹,疼愛之情,無論多少,總是有的!
他將臉湊近她,葉翔舞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全神貫注看著他。
她的眼中,現下的心里,滿滿全是他。
她這副模樣,使得他心一動,表情罕見的認真,更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寵愛。
慕笑塵忽然將她攬進懷中,手掌緩緩撫著她的秀發。
葉翔舞只聽見一陣陣怦怦聲響,不知是他的心跳,還是自己的。他環抱她也是常有的事,怎么這回卻不一樣?
自己為何會如此緊張?又如此心緒不寧?
慕笑塵抱著她,也不明白自己怎會有這個舉動。忽然間,他想起老頭說過的那句話——七情殘缺的命格。
臉上浮出戲謔的笑。
他不信,不信的并非他生來是這種悲慘的命格,而是自己有多少情可以動,尤其是……已經如此敷衍避免之后,還能怎樣?
能怎樣?可為何心中會有一絲疼痛,悶得他心口直發慌?
“你別下山。”忽然懷中的人兒溢出一句話。他一愣,收回思緒,放開她。
“不是阻撓你,而是暫時別下山!比~翔舞堅定的說。
“為什么?”
她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極難回答!拔倚扌械眠不夠。”所以,需他作陪。
“好狡猾啊!等你修行夠了,再一腳把我踢開嗎?翔舞竟然如此奸詐。”慕笑塵又恢復嬉笑表情。
葉翔舞不睬他,只是輕輕閉了閉眼,呢喃道:“自找罪受。”
他輕輕地笑了笑,既然她說別走,那他,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他怎么忍心不如她的意?就許她一個……暫時的不走吧!
☆ ☆ ☆ ☆ ☆ ☆
數月后
葉翔舞即將年滿十六,這一日,上善師徒兩人因為不喜歡那種喧嘩的氣氛,于是她獨自下天靈山,回到爹爹為她大費周章慶生的葉府。
葉家旁支雖不多,但半路跑來認親戚的人倒不少,再加上交情好的商賈、素有生意往來的友人,葉府一反往日的冷清,燈火輝煌,熱鬧異常。
葉翔舞換上一身喜慶嬌俏的紅衫,上好綢緞的羅裙,映襯著她勝雪般晶瑩剔透的肌膚。
眾人紛紛議論著,葉家這小女兒出落得越來越標致,十六歲已是絕色佳人,誰要娶了她,可謂財色兼收。
嫁人?葉翔舞心中暗自不快,嫁人那檔子事,她才不想。只是,如果慕笑塵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會撲上來捏她的臉蛋,絕對會!
“葉老爺,您可是生了雙俊俏的兒女,男俊女嬌,好福氣!”
她瞧著爹爹因這話笑紅了臉,高興得都不知道是誰在慶生。
葉老爺喜孜孜的笑道:“哪里哪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不提也罷。”
“看來葉家的家業,葉老爺是打算讓女兒接下了?不知這么做,會不會引得兒子不快?”
不知是何人插嘴,頓時破壞了氣氛。
葉老爺的笑臉怔了怔,一時間找不著好的說辭。
人們總好奇著別人家的事,這會兒更像是探聽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竊竊私語了起來。
“葉家財葉家留,無論是誰持家,都是葉家的事,不勞各位叔伯操心!
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眾人一驚,目光齊看向葉老爺身旁的女娃兒,俏臉緊繃著面露不悅,但這等姿態卻耀眼得讓人相形見絀。
葉老爺驚奇地瞅了她一眼,葉翔舞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她怎會如此莽撞地沖口而出這些話?
是見不得人家拿葉家的事來說嘴?還是自己心中暗藏著奇妙的意念,突然間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開竅了。
葉翔舞垂首,臉上揚起輕笑。十六歲,她會有怎樣的轉變呢?
“翔舞?”葉老爺喚了她一聲。
女兒一向少言,更不會說出這種盛氣凌人的話,可方才那一句,讓他驚訝之余也暗自欣喜。
難不成近兩年的修行見效了?
“葉老爺,您這小女兒真是伶俐,看來您是不用擔心后繼無人了。”
說這話的人她識得,是王朝最好的精繡坊的老板杜懷山,精繡坊以繡品花樣兒巧妙,手藝精湛著稱,也是那次和宮中交貨日期沖突的大客戶。
那次聽了慕笑塵的建議,爹爹照辦后,果然得到此人的諒解,而后仍舊維持著生意上的往來。
葉翔舞神情已然平靜,緩聲道:“葉家三十幾間分號,爹爹已奠下根基,有了極好的局面;經營之事,爹爹也曾細心教導,自不會生疏怠慢。以后還有需要仰仗各位叔伯的地方,請給翔舞小小薄面,葉家自然不會怠慢各位叔伯的。”
杜懷山老眼微瞇地看向她,心想,這女娃兒此等年紀便有如此膽識跟手腕,日后必定成大器。
葉翔舞抬頭看向葉老爹,問道:“爹,是時候開席了嗎?”
“喔!是,是時候了。”葉老爺聲如洪鐘的應道。
這一日,是葉家有女初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