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師姊妹兩人并沒有發現夏景燁及徐天磊在角落看著她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嚴婳熙開心得不得了,一臉勝利的笑容,她轉頭對于靜萱說:「靜萱,我成功報名了,別忘了我要吃沁馨樓的糖炒栗子。」
在一旁聽見的夏景燁挑了眉,原來……灌糖香也可以叫做「糖炒栗子」?嚴格說來,灌糖香除了糖,也有用碎石子炒,這名字倒是貼切……
「好好好,我們這就去買,不過灌糖香是限量的,被這么一擔擱,也不知道買不買得到!
「我不管,我最愛吃糖炒栗子了,就算今天買不到,明天也得給我買!
「好,買買買!褂陟o萱邊說邊拉著嚴婳熙走,帶著無奈的笑容,都不曉得誰才是師姊呢!
得知嚴婳熙喜歡沁馨樓的灌糖香,徐天磊偷偷看了夏景燁一眼,只看見他抿嘴輕笑。
夏景燁發現了徐天磊的視線,便出聲命令,「你去交代一下,滿足嚴姑娘的需求!
「包括限量的灌糖香?」徐天磊有些意外,能讓殿下破例的人不多。
「對!讓掌柜盡量配合,有問題可以提出來解決。」
「屬下明白!
徐天磊離開之后,夏景燁走到報名處旁。
醫署的人見毅王親自前來,雖然不解他為何大駕光臨,但還是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而那個剛剛收了嚴婳熙的報名文書,正發怒想揉成一團的官員也在其中。
夏景燁看著他手上的文書,那名官員這才放下,在桌上好好攤平。
他拿起那份文書,看見了上頭娟秀的字跡,問道:「這名姑娘的報名文書有問題嗎?」
那名官員出了一身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嚇出來的冷汗,報名文書就在毅王手里,他可不敢胡來,「毅王殿下在此,下官哪敢有什么疑問。」
「等等,這話本王不懂,是因為本王在,這份文書才被受理?」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
「那就好,本王跟這份文書可沒有關系,別讓本王聽到不該聽的。」
「是是是!」那官員又拭了拭汗。
「所以,這份文書有問題嗎?」
「當然沒有!
「那么她能報名吧?本王不希望到時這位姑娘因為不能參加醫考而有異議,那對醫署的名聲可不好。」
「下官明白。」
那名官員不敢再造次了,他想,就讓她報名吧,不過是一個小姑娘,沒本事考上也說不定。
夏景燁這才滿意的離開了報名處,說來,方才看見嚴婳熙受到刁難,他本想上前相助,可他發現嚴婳熙說出的話條理分明,有理有據,他若出面反而像是來施壓的,倒不如讓她自己處理。
而嚴婳熙也沒讓他失望,她的確憑著自己的能力讓官員受理報名,只是她防不了這官員的私下動作。
這么多報名文書,總會有一兩個疏漏的,這名官員大概是想用這樣的藉口搪塞,而他既然正好看見了,就不會漠視,讓這種事情發生。
與此同時,沁馨樓那頭,當于靜萱及嚴婳熙走到門口時,徐天磊已經拿著一大包灌糖香等在那里了。
「這是殿下為了祝賀嚴姑娘在報名處展現的機智表現,得以報名成功所送上的賀禮!
「方才毅王殿下也在?」
「是,在一旁看著呢!」
嚴婳熙開心的接下一大包灌糖香,這么一大包,早就超過了限制的數量,看來毅王親自出馬,限量兩個字如同虛詞。
「太棒了,請替我謝謝毅王殿下,若不是他,怕是買不到這么多呢!」
「嚴姑娘這話不假,整個津凌城內除了殿下,沁馨樓誰都不會買帳。」
「沁馨樓的背景這么硬?除了殿下誰的面子也不賣?」
徐天磊忍俊不住,畢竟殿下不是那種會把自己名下產業拿來說嘴的人,「沁馨樓的背景當然硬,除了殿下,大概只有皇帝陛下的面子肯賣了。」
嚴婳熙震驚的瞪大眼,正想問是什么背景,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這沁馨樓……該不會是殿下的產業吧?」
「沒錯。」
「那么……不知殿下能不能給我一個小小的方便,我特別愛吃灌糖香,可不可以允我不用限量?」
「婳熙……」于靜萱對這個師姊頗無奈,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毛病——「吃」,只要有好吃的,怕是都能把她給拐到大山里去住。
徐天磊似乎早知道她會有此一問,道:「殿下已經讓我交代沁馨樓的掌柜了,只要嚴姑娘來的時候灌糖香還沒賣完,都沒有限量的問題,甚至嚴姑娘若能提前告知,沁馨樓也能為嚴姑娘備好你要買的數量!
「真的?太好了!請替我鄭重的感謝毅王殿下!
「我還有事得陪著殿下去辦,就先告辭了!
「送徐副將!
「不用!
徐天磊離開后,嚴婳熙抱著大大的一包糖炒栗子,開心得不得了,想著能認識一個有特權的人還是挺不錯的。
于靜萱看著嚴婳熙那開心的樣子,又想想身為人中龍鳳的夏景燁,覺得除了身分,兩人倒還挺般配的。
嚴婳熙因為報名了醫考,所以晚上都在熬夜看醫書做準備。
一日,她夜里看書看得累了,到院子里走走,這才發現一進院的燈還亮著。
她到前頭一看,卻見嚴長紘熬夜整理脈案,竟整理到病倒了。
前來嚴家醫館看診的人一直很多,嚴長紘向來只能在晚上整理脈案,這才把自己累病了。
嚴婳熙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再次試著說服嚴長紘采行分檢制。
分檢制、成藥制是一種新的想法,嚴長紘擔心病患的接受度,因此起初并沒有同意。但發生這事后,他躺在床上考慮了幾天,想到自己病了反而更不能為病患看診,終于接受了嚴婳熙的建議。
嚴家醫館的見習大夫是嚴婳熙,所以病患前來看診都由她做初步的分檢,于靜萱則負責藥鋪那邊的工作,由她憑嚴婳熙寫下的脈案,決定開給病患藥丸或藥材。
一開始多數病患都不太能接受,堅持只想讓嚴長紘診脈,嚴婳熙卻堅守原則,表示愿意接受分檢制的病患可以優先看診,其他不肯接受的病患得等到嚴長紘看完正規送到他那里的病患才能替其他人診脈。
因僅有少數病患接受這方法,而嚴婳熙診脈的能力不弱,大部分的人都是拿了成藥就可以的,因此不想經過分檢制的病患不用等太久,接受的病患人數便沒有增加。
可經由分檢制拿藥回家的病患發現這個制度也不差,有些病其實是無須診脈也知道的小毛病,只要到于靜萱那里說了自己的癥狀,于靜萱便會給他們一些藥方,節省許多看診時間,看診費用更是降低了不少,對于那些較為窮困或是整日掙錢都沒時間看病的普通老百姓來說,成藥制的確更符合他們的需求,嚴家醫館所采用的方法因而漸漸被病患所接受。
如此,嚴長紘的工作負擔終于輕了些,脈案可以在看診完畢后馬上整理,再也不會有熬夜整理的情況了。
不過要采行分檢制,藥丸的需求量不小,制度才實行沒多久,就又到了要制作新藥丸的時候。
嚴長紘本不想擔誤嚴婳熙備考,卻發現她花了許多的時間研制原先不在他安排內的藥丸及藥散,連備考的事都暫時壓下了。
「婳熙,你做這些是……」嚴長紘把嚴婳熙正在參考的醫書及藥材拿起來細看,不解道:「這藥材……好像是針對內傷及外創,甚至還有麻藥?為什么研制這些?」
「我想做一些內傷藥丸及外創藥散,至于麻藥……我有其他想法!
「外創藥散藥鋪里本就有,但你研制的好似是專門針對大傷口的,還有這內傷藥丸……若是內傷,還是服用湯藥最佳!
「總有些人不方便、不得已得服用藥丸的。」嚴婳熙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說出用途。
嚴長紘雖然不解,但看女兒扭捏的模樣,也猜出這是女兒心思,再想到這些藥的用途,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可能——
「你是為毅軍準備的?」
似乎是意外父親立刻就猜出來,嚴婳熙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繼而發現自己這真是不打自招,只好認了,「是……是為毅軍準備的!
「你為毅軍這么用心,甚至擔誤了備考,是有什么原因嗎?」嚴長紘不得不問。
毅王是個長身玉立的青年,由于時常往來毅軍軍營及毅王府,津凌城百姓有不少人都見過他玉人一般的容貌。在往來時他總是身著戎裝,一身正氣,而穿著戎裝容色都如此攝人,換身常服或正裝想來更是顛倒眾生。
毅王雖然是個皇子,卻毫不高傲,且可能是因為常年在外征戰,不但皇族的貴氣未失,還有一股剛毅之氣,津凌城里不知有多少高門貴女心儀于他,只是他早年在外征戰因此一直未娶妻。
若女兒對毅王有了別的心思……嚴長紘實不愿見。
嚴婳熙看著父親不甚認同的表情,知道父親誤會她對毅王的心思了,連忙解釋,「爹爹您別誤會,我會這么用心是因為受了毅王賞識,沒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嚴婳熙身為女子,的確有許多不得已之處,父親很支持她,但那是因為他是她的父親,出了嚴家,多的是不認同她能力的人。
她知道自己有資格也有能力成為醫者,但即便是像馮承紹這樣愛慕著她的人,都不認為她擁有這樣的實力,然而毅王這個只見過幾面的陌生人卻是如此認同她,她怎能不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覺?
他說軍醫不足是軍中常見的問題,行軍時熬藥不便,她便特地為毅軍調制出了內傷藥丸及外創藥散。
「當真如此?」嚴長紘算是個開明的人,什么兒女的親事必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從不認同,他希望女兒幸福,當然覺得女兒的親事得她自己同意了才算,但若對方是毅王,他著實不敢想,也希望女兒不要想。
皇家……不是那么容易進的。
「爹爹,女兒現在連交個朋友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自然不是,你……好自為之!
馮承紹自從那日在嚴家醫館見到嚴婳熙因為毅王的肯定而欣喜的樣子,心里便一直不是滋味。
仆從阿保看得出來近來他家少爺郁郁寡歡,也知道少爺很喜歡嚴姑娘,不過見過兩人相處的人,都知道嚴姑娘根本對少爺無心。
「阿保,你說我該怎么討一個女子歡心?」
少爺這真是病急亂投醫啊,我自己都還沒娶媳婦呢!阿保心里這么想著,但他是忠仆,肯定得幫少爺好好想想的。
「要不……看看嚴姑娘最喜歡什么,少爺依樣送個小禮物給嚴姑娘?」
嚴婳熙喜歡什么?她總是穿著俐落,發上鮮少戴著飾物,天生麗質的她更是不像其他女子會略施薄粉,身上總是帶著藥香,并不使用香粉、香料,她能喜歡什么?
要說她真的喜歡什么,那就是對醫術的追求吧!難不成……他得送嚴婳熙一本醫書?
「嚴姑娘她……怕是看不上平日里送給女子的那種俗物。」
阿保想了想,只能認同的點點頭,「要說這嚴姑娘,現在最重視的應該是醫考了,只是嚴姑娘雖然平常在醫館當見習大夫,可她的醫術究竟到什么程度?真能考過嗎?」
阿保這話倒是提醒了馮承紹,嚴婳熙現在最重視的確實是醫署的考試,而偏偏……
他對她是不是能考過并不抱太大的信心,因為他知道這并不容易,尤其她才十五歲,從來沒有聽說有誰能夠在十五歲的年紀就考過,就算是嚴大夫,也是過了二旬才通過醫考的。
只是馮承紹不知道,嚴長紘他四歲啟蒙,得先學學問再學醫術;蛟S在他來說這么年輕通過醫考是天才、是神醫,但嚴婳熙與嚴長紘的起點本就不一樣。
馮承紹想,若能在這事上頭幫上忙呢?是否能讓嚴婳熙感謝他,進而拉近他們的距離?
「阿保,明日你替我去送拜帖!
剛提到醫署,少爺便說要送拜帖,阿保立刻聯想到那一位,「少爺是說傅大人嗎?」
醫署在各城都設有分署,負責地方事宜,若衙門遇到與醫事相關的刑案,也會請醫署的官員協助處理,而阿?谥械母荡笕嗣麨楦跌欌,就是醫署里的官員之一。
他的官職不大,就是七品小官,但在分署還是出得上力的。馮家是藥商,有時會有律法上的問題,所以會送些孝敬過去。當然馮家并不是什么奸商,只是送了孝敬便不容易受到刁難。
既然是平常就有往來的馮家,傅鴻鈺一知道馮承紹想拜訪他便沒拒絕,約在了知名酒樓東來閣。
馮承紹不但先訂了包廂,還有酒有菜的設宴款待傅鴻鈺,之后才告訴了傅鴻鈺他的目的。
嚴婳熙這個名字,傅鴻鈺并不陌生,他聽負責受理報名的人說有個十五歲的女子想報考,他聽了頗為不屑,別說她是個女子,更何況她才只有十五歲。
雖然本朝對于女子的束縛并不如前朝嚴厲,但像傅鴻鈺這種在醫署里浸淫一生的老醫者,是不覺得女子學醫能有多大成就的,尤其能在弱冠之齡取得大夫資格的他可沒見過幾個,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能考得過?
不過……雖是受理報名了,卻不代表他不能在馮承紹面前假裝一下,得些好處。
「你說的這位考生本官有印象,她報考時用了些手段……」
果然如此嗎?馮承紹本就在想嚴婳熙如何得以報考成功,原來她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t署里有傅鴻鈺這樣的官員,她怕是以銀子疏通的吧,不過既然有異聲,想必她是銀子沒送足,有些人分不到,才想刁難她。
「傅大人若有什么話,請盡管說!
「醫署里不是沒有人提起過要取消她的報考資格。」
「傅大人有法子解決吧?」
傅鴻鈺看得出來馮承紹的心思,想著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門來,他不剝一層皮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本官能確保她能應考,當然……若想再有其他,就得多付出一點代價了!
若嚴婳熙僥幸真的通過了,那是她的本事,他又白白拿了馮承紹的孝敬,這么大的好事他怎么會放過。至于她若過不了,這也正常,到時推給由醫署本署派來的官員就好。
每回醫考,朝廷都會派一名本署的官員進行抽查,今年正好輪到津凌。本署的官員通常只是督察,大多不會介入醫考事宜,只要嚴婳熙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倒也不至于被他給抽出卷子取消資格,所以方才的承諾還是能做到的。
傅鴻鈺早就打定了主意,嚴婳熙沒通過就讓那個官員背黑鍋吧!總之馮承紹自己送賄,也不可能去跟本人對質。
馮承紹明白,傅鴻鈺是在跟他要孝敬,而且這樣的說法,怕是這回得疏通的人不只他一個,看來是要花上一大筆銀子了。
城中一富賈的宅子里有一座精致的園子,園子之中坐著一名容貌秀麗的美人,但這美人臉上卻有不協調的丑陋恨意。
她是柳敬忠的千金柳文心,嚴格說來,她才是馮承紹的「世家妹妹」。
在津凌城中有兩大藥商,一是馮家,另一就是柳家,津凌城的藥鋪所用的藥材幾乎都是向這兩家藥商批發而來。
馮柳兩家都是藥商大盤,也有合作關系,算到如今已是一共三代幾十年的交情了。因為交情匪淺,柳敬忠曾向女兒提過要讓兩家親上加親,而柳文心從小就一直暗戀著馮承紹,自是樂意,她卻意外發現馮承紹心儀的人是嚴婳熙。
自從嚴家藥田改種常用藥材后,與各家藥行的生意就結束了大半,這不打緊,可由于嚴家藥田產量高、品質好、價格又合理,不但足以自用,還能盤給其他藥鋪,多少沖擊了大盤藥商的生意。
嚴家與馮家藥材品項重復的少,所以和馮家還能維持合作關系,但與柳家的重復性高,那可就成競爭關系了,所以兩家的千金偶爾相見,柳文心找到機會就會尋嚴婳熙的晦氣。
可想而知,柳文心知道馮承紹心儀的人是嚴婳熙后,該有多么嫉恨,所以她一直尋思著想給嚴婳熙一個教訓,也真的動了點小手腳。
上回嚴婳熙的馬鞍藏針就是她讓人做的,當時她聽到仆從回覆說嚴婳熙沖撞了毅王的行伍,自己還受了傷時,便開心的想著嚴婳熙此次肯定吃不完兜著走,哪里知道接著沒看到嚴婳熙被毅王問罪也就罷了,反倒還聽見馮承紹對嚴家人獻殷勤,她當下氣得發昏。
「你說……她報考了醫考?」
去打聽嚴婳熙消息的仆從回答,「是的,大小姐!
「嚴家與毅軍近來接觸頻繁?」
「是的,這是由老爺那里聽來的!
柳文心露出了冷笑,若只針對馮承紹對嚴婳熙獻殷勤一事,父親并不一定會采取多大的行動,畢竟在父親眼中,結親對象并不是非得馮家不可,沒必要特地針對嚴家,但嚴家與毅軍接觸頻繁,這事肯定讓父親忌諱。
她知道,自己得想個方法推父親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