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慧奶奶回去了嗎?”白雪躡手躡腳的走進車庫,因為得不到嚴讀的回應,她只得四處張望,待發現車庫里只剰下嚴讀一人后,她才松了一大口氣!盎勰棠袒厝チ税,呼……小舅,姊姊剛才在花園里發現了一只好可愛、好可愛的小白貓,你趕快來看看!
嚴讀沒有回應,只是一動也不動地杵在原地。
白雪明白,每次小舅和慧奶奶見面后總是如此,一定又是慧奶奶說了什么讓小舅不開心的話了,她該怎么做才能再讓小舅開心起來呢?
正當白雪還在思考之際,白蘋已經抱著小貓走進車庫,模樣慌慌張張的。
“怎么辦?小貓一直喵喵喵的叫,看起來好像肚子很餓,我們可以喂它吃什么?”
“姊姊,小貓不可以抱進屋子里,媽媽對貓毛過敏。”白雪急急忙忙將白蘋拉到車庫外頭,見嚴讀還留在車庫里,她又沖了回去把人給抓了出來!靶【,怎么辦?我們剛才在花園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小貓的媽媽!
嚴讀恍然回神,看著正向他嘰哩咕嚕說話的白雪,但他的世界一片空洞,完全無法消化白雪究竟在說些什么,直到……白蘋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那柔軟的觸覺令他震了一下,他驚慌的想縮回手,但她卻攤開了他的手,將棉花團似的小貓放在他的掌心。
“救救它!卑滋O懇求道。
他望著她求助的陣光,緩慢地咀嚼她的話。
小貓需要拯救,那么,誰來成為他的救贖?他渴望的凝視著白蘋,她的純真可愛,她的蘋果香氣,他所心儀的她,似乎注定成為他今生再也無法擁有的奢望。
縱使他愿意付出代價換得她能待在他身邊,但實際上必須為他的愛情付出代價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小舅,你會養貓嗎?”白雪湊了過來,輕撫著小白貓細軟的毛。
嚴讀眼眶浮上一層薄霧,久久擠不出一個字來。
“嚴讀?”察覺到他的異樣,白蘋抬起頭望著他。
他低下頭,在模糊的視線里已瞧不清她的模樣。“白蘋,叫我小舅!彼纳ひ粲兄凰毫堰^的心碎傷痕,沙啞得不可思議。
“小舅,你干么。俊卑籽┯牣惖乜聪蛩,被他極其嚴苛的神情給震懾住。
“我……為什么要叫你小舅?”白蘋一臉莫名其妙,卻又難以忽略他渾身散發的疏離氣息。
他最后選擇將目光停留在小貓身上,低斥道:“你這個小壞蛋……”
連他要放棄的時候,她也不肯叫他一聲小舅,這要他怎么舍得摒棄心里僅存的那么一點貪婪?
“嗄?這么快就幫小貓取好名字了?”沒聽清楚的白雪驚喜連連!靶hite、小壞!哇,小舅好有創意,我本來以為你會叫它小白呢!”
相較于白雪的興高釆烈,白蘋則是冷靜地看著嚴讀,她敏感地察覺到一切開始不對勁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也知道他口中的小壞蛋其實是在責備她,但她不明白的是,過往他總是習慣性地指示她該叫他小舅,每當她拒絕時,他也都一笑置之。
只是這次,真的很不一樣……
“嚴讀,你希望我叫你小舅嗎?”白蘋突然一臉認真地問道。
他渾身一僵,沒有回答。
當他看見她企圖伸手碰觸他時,他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步伐甚至因為遲疑與掙扎而踉蹌,在她又向自己靠近一步想要探詢之際,他閉上雙眸拒絕了她投來的關切目光,然后,再次睜眼,他眼底已是一片冷漠。
“嚴讀,如果你希望的話……”她說得言不由衷。
“我先把它帶走了!彼闳唤財嗔怂脑,人走得又急又快,任性忽視身后白雪的呼喊。
他深怕自己只要再多停留一秒,便會不顧一切地一口咬下她這顆毒蘋果,他不敢想像那樣的后果將會毀滅了誰,而現在的他,也不是可以用親吻便能解除魔法的王子。
真愛,有時比想像中的還要虛無縹渺。
那年的他,正值人生當中最蒼白的二十四歲,而白蘋,十八年華,花朵般的人生才正要開始。
“小壞來的那一天?”白雪偏頭咕噥,絞盡腦汁回想,“姊,你突然問我這件事做什么?”
“呃……嚴讀前幾天突然提起,我一時想不起來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還記得嗎?”白蘋縮坐在沙發上,心虛地將目光瞥向趴臥在身旁貪睡的小壞。
那天嚴讀只是淡淡地說著“如果你還記得的話”,結果她的思緒卻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一時之間,太多記憶與情感涌現胸懷,她被喪母的悲傷淹沒,被嚴讀眼底掀起的波濤滅頂,她弄不清自己究竟該先梳理哪一段,眼淚卻早一步委屈落下,等到她回神后,他已將她輕擁在懷里。
“你累了,先休息吧!彼檬种疙樍隧標陌l絲,為她整理凌亂的枕頭,接著為她熄了燈,帶著無聲的嘆息步出了她的房間。
然后接下來好幾天,他以工作繁忙為由避不見面,只交代白雪有空來這里走走,并好好照顧她,但她只想找他問清楚,到底讓他難以啟齒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她縮了縮身子以雙臂擁緊自己,心里眷戀起嚴讀那晚溫暖的懷抱。
“姊,小壞來的那一天,慧奶奶也來過!卑籽┒⒅㈡⒚黠@削痩的臉龐。“后來我聽爺爺和蓮奶奶聊天,原來小舅出國前交的那個女朋友是爺爺安排的,小舅其實并不愿意,是慧奶奶強迫小舅,小舅才勉為其難順從,聽說小舅和慧奶奶就是從那時開始不再說話的,爺爺為了這件事很自責呢……結果過不了多久,小舅就決定要去英國讀書,你記得嗎?我找你一起去送機,你還不肯去呢!
白蘋聽著白雪的訴說,回想起那些日子的紛亂,對于嚴讀突如其來的冷淡,她其實在心底存下了許多不諒解及怨慰,甚至他身邊有了女朋友這件事,也帶給她不小的沖擊。在她自以為是的認知里,她始終將他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
直到確認了他的疏離之后,她的心像是被刨去了一塊,變得不再完整,于是再耳聞他即將出國深造,兩人的距離轉瞬間拉得更遠,遙不可及,她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在賭什么氣,冷淡拒絕了白雪一同去送機的邀請,更直接忽視因他而郁積在胸口的怨。
等他回國后,再次見面,兩人關系已然陌生,而他總是講話激她,變成她遇上他老是想逃之夭夭。
現在……她撫上發熱的唇瓣,想起了他的吻,渾身一陣燥熱……
“姊?姊!”白雪見姊姊不知道在想什么出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白蘋拉回思緒。
“你在想什么想得這么認真?你有在聽我說話嗎?”白雪沒好氣地噘起嘴。
“有啊,你說到我不肯去送機,我記得我當時拒絕你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嗯,有在聽就好……欸,那天送機好險你沒去,小舅的前女友當天可是追到機場去,哭得梨花帶淚的哀求小舅不要走,那場面看得讓人好心酸!卑籽┼皣@!斑@樣看來,小舅對你比對前女友還要好……”
白蘋背脊發涼,有些心虛地問道:“怎么突然這么說?”
“小舅前女友哭得死去活來的,小舅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回頭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拜托,誰是姊姊誰才是妹妹?”白雪哭笑不得,緊接著又道:“嗄——現在仔細想想,小舅還是和以前一樣疼你嘛,只是換了個方式!”
白蘋不解,狐疑地睨向白雪發亮的小臉。
“喂,姊,你都不知道你生日那天哭著跑走沒消沒息的,小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動于衷,可是后來我聽媽說,他一整晚到處在找你,緊張得要命,后來加莉姊打給他,他又急匆匆地拖著我去飯店找你,然后……你本來不是說想回你的公寓嗎?是小舅說不放心你,才把你帶回這里的!卑籽┯掷卦镜脑掝},問道:“姊,你記不記得小壞來的那一天,小舅的表情看起來怪怪的?他還硬是逼你要叫他小舅。”
白蘋還未消化完妹妹轟炸似的訊息,記憶又因妹妹的疑問而陷入過往。
“嗯,我記得……”那時他的表情過分嚴肅又……痛苦,而她幾乎要妥協于那雙神秘深邃的眼眸中。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叫他小舅,心里自然而然抗拒著這層帶上血緣關系的稱謂。
白蘋感覺到心發疼發燙,恍然間多了份遲來的領悟。
“姊,會不會是因為你當年一直不肯叫他小舅,所以小舅才會總是對你這么生氣?”白雪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勉強找出了這可能的答案。
白蘋聽著妹妹單純的猜測,虛弱的笑了。
怎么可能呢,倘若如此,他早就該氣她氣到天長地久去了。
“姊,小舅烤了一些蛋糕要給你吃,他說你心情不好,吃點甜點會好一些,要不要我去拿來給你?”白雪露出嘴鐵的表情。
白蘋寵溺地笑罵道:“想吃就去拿!”
“欸,那是小舅親手做給你吃的,我當然得先問過你啊!卑籽﹪樧,人才起身,玄關那處便響起了開鎖的嗶嗶聲,白雪沖上前去,就見嚴讀提著公事包走了進來!靶【!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家了?”
晚上八點欸,好稀奇,這幾天白雪在這里陪白蘋睡一晚都有可能見不著嚴讀的人。
嚴讀脫掉鞋子,不疾不徐地換上室內拖!耙换貋砭吐犇銍\機喳喳的,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
喔……火氣好大!靶【耍乙娔氵@幾天忙到沒日沒夜的,難得可以這么早見到你覺得很驚喜,所以問一下嘛。”白雪陪著笑臉,將他遞來的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
小壞一聽到主人的聲音,喵嗚一聲跳下沙發,直奔嚴讀腳邊磨蹭撒嬌。
白蘋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直視前方,耳朵卻直直豎起,聽著他與白雪的談話。
“我先去洗澡了!眹雷x沒有看向白蘋,自顧自的往臥房走去。
“小舅,你吃飯了嗎?”白雪揚聲問道。
砰!回答白雪的是關門的聲音。
“看來是沒吃吧。”白雪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姊,我去幫你們買點東西吃吧,反正我也肚子餓了,你想吃什么?”
“我不餓,你不用買我的!笔盏矫妹脪亖淼陌籽郏滋O馬上改口,“好啦好啦,我吃,你買什么我就吃什么,可以了嗎?”
白雪咧嘴笑開,把嚴讀的西裝外套往沙發椅背上一放,動作迅速地撈起茶幾上的感應卡便出門。“等我回來喔!如果真的很餓,就先吃小舅做的蛋糕。”
白蘋直到妹妹出門后,才將目光挪向通往嚴讀的那扇門。
那扇門緊閉著,正如他此刻的心,她看得出他的閃躲,但她并不愿兩人的關系持續地曖昧不明,她站起身,緩緩來到他的臥室門前,她的手微微顫抖,因為逐步的靠近而感到緊張,最終,她深吸了口氣,手握上門把,閉上眼,使力一轉——喀。他沒有鎖門。
而她開門,走入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