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第樓外,齊浩然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名黑衣女子,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只說了一句,“我叫掠影,來自未及城!
齊浩然淡淡一笑,“城主忽然邀我們前來,又叫佳立單獨進去,不知道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你似乎一早就猜出是城主找你們前來這里的!甭佑袄淅涞匦,“不過你不會想到城主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才要請教姑娘。”
掠影歪著頭看他,“我們只是很想知道,如果你表妹和她之間,只許一人活下來,你該怎么辦?”
齊浩然雙眉一緊,“姑娘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掠影用手一指隔墻而建的及第樓,“現在你表妹就在這里,你的心上人也在那里,倘若現在只許你救一個人,你要救誰?”
他凝神看向及第樓,只見二樓的窗內隱隱約約的確有于佳立的影子晃動。
“佳立是去赴夏城主之約,夏城主身為武林盟主,不會為難佳立一個小姑娘才是!彼栈啬抗,定定地投注在那黑衣女子的身上。掠影幽幽地冷笑,“那可不一定。第一,想得到這位于大小姐的人與我們城主不是一般交情,他開口的話,城主會考慮。第二,我們城主最討厭被人要挾,偏偏你壓著城主夫人很想得到的一張琴和城主談條件,城主能容忍你到現在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
齊浩然心頭一緊!八朐鯓?”
掠影聳聳肩!爸魅耸窃鯓酉氲奈也⒉磺宄侵髦皇窍牒凸哟騻賭!
“打什么賭?”他緊逼一步。幽幽抬起頭,掠影說:“城主說齊公子很喜歡和他賭他的心思,這一回他就要猜一猜你們的心思,看這位于大小姐為了你和你的表妹,是否可以犧牲自己!
“以人命要挾,你們未及城難道瘋了嗎?若要為難,也該為難我,為何要為難佳立一個女孩子?”齊浩然勃然震怒,赫然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窗口那個閃動的人影。
于佳立想了好一陣,忽然冷笑,“算了,我才不會那么傻。”
“什么意思?”夏憑闌略顯好奇。
“讓我為了救她而犧牲自己的幸福?她算什么,不過是浩然一個莫名其妙的親戚!彼p蔑地瞥了一眼胡秋雁。“她覬覦我家浩然好久了,我煩她、甩她還怕甩不掉呢,誰要為她犧牲?”
夏憑闌一挑眉尾。“好啊,那我看她再留著也沒什么用處了!彼忠粡椫福皩⑦@個胡秋雁從窗戶上丟出去!
“慢著!”她伸手一攔,“要做也是我親自動手!”
她身如流云,眨眼間已經來到胡秋雁的椅子后面,兩邊的黑衣護衛甚至沒有看清她的身形,就已被她揮劍斬掉了胡秋雁身上的繩子。
“小小使倆也想蒙騙我嗎?”夏憑闌坐在那里看似一動不動,但是手中的茶杯卻忽然飛出,筆直地打向于佳立握劍的手。
她本可以躲在胡秋雁的身后以躲過這一擊,但是如果那樣做的話,胡秋雁就會受傷,而茶杯飛來的高度幾乎就是胡秋雁眼睛的位置,所以她將胡秋雁坐著的凳子用力向旁邊一推,將她推到窗口,這時那個茶杯已經打到面前,她的劍身一擋,茶杯碎裂,她也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抓!”夏憑闌一字下令之后,那幾名黑衣人都持刀劈了下來,于佳立挽起一片劍花。將敵人逼退至身前三尺開外,然后抓起胡秋雁的衣領,將她從窗口拋了下去,同時自己也一躍翻身跳下。
屋內的夏憑闌不由得為之動容,身如閃電,橫掠向窗口所在!
樓外的齊浩然正在進退兩難之時,忽見窗口處飛出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子,而且明顯那人不會半點武功,全無防御動作,他未及多想,丟下掠影便飛身而起,沖向那道身影。
同一時刻,又有一個人從窗口跳下,一把抓住前面那女子的背脊,橫拋出去,而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向反方向狠狠撞去,眼看就要撞到旁邊的房子上 。
齊浩然先沖向第一道人影,他身形雖快,但是卻無法回頭抓住第二個。他心中大急,因為已看清第二個飛出去的人影是一身玫紅色的裙子,那正是于佳立今天的服色,但他并沒有改變方向,而是緊緊追上第一個人影,將她一把抓住,平穩地落在地上。
“表哥!”那人一張口,帶著驚喜的哭腔。
齊浩然卻來不及和她寒暄問候,將她一把塞到旁邊一個茶樓的門口,對門邊的伙計說:“幫我照看她一下!”轉瞬就又向反方向跑去。
于佳立墜落的地方有兩個黑色的人影正靜幽幽地佇立在那里,一個是夏憑闌,一個是掠影,而她則是雙眼緊閉地靠墻躺著,看不出傷勢如何。
齊浩然又驚又疼又怒,幾個箭步沖過去,將她一把抱在懷中,抬頭怒罵,“夏城主!這就是你要的結局嗎?”
夏憑闌卻保持他淡笑的姿態。“你這個青梅竹馬真是要不得,說跳樓就跳樓,也不給自己半點轉圓的余地,難道她就不怕死嗎?”
“她的性情剛烈,城主應該早就料到。”抱著懷中人緩緩起身,齊浩然沒有半點懼色,“如果城主非要為了太子殿下而逼迫我們做出選擇,倒不如現在就將我們倆殺死在這里!
“你們倒真是異口同聲!毕膽{闌斜睨著他,“只可惜你這番生死相隨的話她現在是聽不到了,就只是為了兒時的一段情,你問問自己,值得嗎?”
微微抬起下頜,齊浩然傲然回答,“我為的是一生的情,難道城主不懂得這種情意的珍貴嗎?”
望著他年輕而俊秀的面容上那份執著倔傲的神情,夏憑闌靜默了好一陣之后,忽然又笑了,這一回他笑得格外爽朗,并對他身邊的掠影說:
“掠影,你看他這種認真執著的樣子,像不像念武對你?”
掠影哼了一聲,轉身走進醉仙樓。
夏憑闌定定地和齊浩然對視,“你放心,她并沒有受傷,只是被我點了昏睡穴。至于你表妹,我保證不會有人再動她一下,現在你可以帶人離開了!
聞言,齊浩然悄悄按住懷中人的脈搏,果然就如所說,她的脈象平穩,只是處于昏睡狀態而已。
他再度望向夏憑闌所在的位置,而對方已經走回了及第樓。
一切,就這樣輕易結束了嗎?
于佳立覺得自己睡了好久,渾身上下都是懶洋洋地滿足,她伸了個懶腰,緩緩張開眼,只見陽光透過窗欞打進來,將屋內照得一清二楚。
這房間和她在東川家中的房間一模一樣,所以她本能地去摸床頭的架子,她睡覺有個習慣,會在臨睡前放一杯清水在床頭的架子上。
結果一伸手,果真摸到一杯水。
她口千舌燥,一口把水喝光,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語。“今天要是有云片桂花糕和金絲卷就好了。”
話音未落,一個盤子遞到她眼前,上面擺著的兩個小碟子里正是云片桂花糕和金絲卷。
她一驚,翻身坐起,只見端著盤子的人是齊浩然。
“浩然?你……我……”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詫異地四周環顧。沒錯,這房間和她自己的寢室一模一樣,連窗紗紙都是同樣的花色。
“我們回東川了?”
“不,還在京城!
“那你怎么把東川的家搬到這里來了?”
她困惑的問題讓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討厭!”撥開他的手,她忽然一下子想起來了,“對了!胡秋雁呢?我把她從樓上丟下來!”
“死了!
“啊?”她嚇得驚跳起來,“怎么會?我明明橫甩了她一下啊,就算是摔到了,也最多是摔傷一點,怎么會摔死……”
齊浩然一笑。“我不是說她死了,是說我的心差點被你嚇死了。”
“啊?”于佳立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張圓了嘴巴呆呆地看著他,他一低頭,覆上她的紅唇,輕輕咬了一下。
“下次不許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就是要教人,也不能犧牲掉自己啊!
“我、我沒想那么多,就想著怎樣能讓她沒事,結果把她丟出去之后我就被摔飛了……咦?后來我是怎么了?”“后來……你就平安無事了!薄笆悄憔任业?”
“不是,是夏憑闌!
“夏憑闌呢?”一聽見這個名字,她立即義憤值一膺地跳腳罵道:“他真不是個東西!他一定就是這一切的主謀,抓了胡秋雁,又威脅說什么要我嫁給他弟弟!誰知道他弟弟是個什么玩意兒?我難道是任他擺布的棋子嗎?我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呢!”
“佳立……”
“嗯?”
“我當時先去救秋雁,你會不會生氣?”
她歪著頭,聳聳肩膀,“若說不生氣就是假話了,不過我費了這么大的心思想救她,倘若你當時不管她而先來救我,我會更生氣的!
齊浩然默默地笑著,看她時時變幻的表情,忽然將她一把抱在懷中。“佳立,我早上寫了一封信給你母親!
“啊?為什么?”
“你上次不是說,如果跟我到了京城,你就可以不受夫人的約束,一直和我在一起了嗎?所以我寫信去向夫人求親了!
“你怎么也不事先和我說一聲!彼m然沒有女孩子的忸怩,但是說到成親還是不由得紅了臉,“我娘看到你的信肯定會大吃一驚的!
“未必,說不定夫人會很高興!
“為什么?”
“因為除了我,誰還敢娶你?”
“什么?!”她秀目圓睜,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哼,你別得意!家中還有人給我提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想你還是放過其它男人吧,娶了你,只怕他們很難長命百歲!
“齊浩然!你就會開我玩笑!我都忘了審問你呢,到底什么時候學的武功?說!為什么在我面前裝得好像什么都不會,你故意耍我?”
“不是!彼呐乃暮蟊,要她冷靜。
“小時候你不是說過要我習武嗎?離開了你,要是再有人欺負我,還有誰來保護我,替我打架?
所以我想只能開始學著靠自己了,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總是你來救我,我也要有能力救你一次,只可惜這一次沒有救到,不過我保證下一次一定會把你抱得牢牢的!”
于佳立抬頭望著他,心中裝滿了感動,想不到許多年前的一句無心之語他能記到現在,甚至為了她這句話去習武。習武可不是件容易的小事情,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要吃許多的苦,他天生身子骨單薄,竟然為了她的一句話去吃這么多的苦。
一下子,他剛才戲譫的那幾句玩笑也就煙消云散,再不介懷了。
“喂,倘若我娘不答應你的話,你該怎么辦啊?”
“那就……強娶好了。你看我連你的房間都準備好了,你怎么能忍心不長住下來?”他笑著緊摟住她的腰,這輩子他還沒有做過什么大膽的事情,不過為了她,大膽一次又如何?
“這房子是你按照我家里的樣子特地布置的?”她呆呆地看了看四周,再一次為他這份細心感動。“這么多年,你居然還記得我屋里的樣子。”
“小時候我們有時候玩累了,午睡都會在一起,我太熟悉你房間的一桌一椅,包括你起床時要喝水,要吃云片桂花糕。”他柔柔地望著她,“除了我,今生還會有誰對你用心這樣深?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
她羞紅了臉,“才不要聽你胡說八道呢,你就會拿我開心!眱扇苏谡f笑時,忽然門外傳來齊父大聲的呼喊,“浩然!你快出來!”這聲音顯得驚惶失措,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兩人于是一起走出門口,只見一隊官兵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其中一個當官模樣的人問:
“誰是齊浩然?”
他站前一步,“我是。”
“就是你?來人,鎖了!”一聲令下,旁邊有人立刻拿著伽鎖來套齊浩然的頭。
這變故讓于佳立大驚失色,一把將他拉在身后,張開雙臂護著,大聲斥責。
“你們是哪里來的?憑什么隨便拿人?”
“姑娘,我等是奉了太子旨令前來抓人。齊浩然藐視圣上,故意拖延進貢物品,有欺君藐上之罪,太子有令,要即刻將他鎖拿入宮問話!”
“要想抓他,先過我這一關!”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她絕不許任何人動他一根指頭!
齊浩然卻鎮靜地阻止她!凹蚜,你先讓開。
今日我若是不和他們走,必然會為害整個慶毓坊,你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苯又州p聲在她耳畔說了句!疤泳褪呛纬!
她震驚地看著他,一瞬間沒有搞明白狀況,“他抓你,是因為你得罪了他?但是夏憑闌又怎么會……”
“如果我沒有猜錯,夏憑闌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大哥!饼R浩然繞過她,走到官兵面前,一伸雙手!案魑还贍敚垊邮职。”
“嘩啦”一聲,沉重的伽鎖便這么套在他的脖頸和雙手上,但是他的唇角卻始終保持胸有成竹的微笑。
臨走時,他回頭又看了一眼于佳立,輕聲說了三個字。“及第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