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安羲涼涼瞅著,才將茶壺擱下,就見陳老板像是失去了力氣,雙手死命想抓著桌緣,掃落了杯盤,卻沒能抓住什么,狼狽地趴倒在地,渾身不住地抽搐,嘴角滲出血絲。
「這是怎么回事?」洪臨見狀,往前一探——「二爺,陳老柝瞧起來像是中毒啊!」
「是嗎?」尹安羲懶懶地看向一臉蒼白錯愕的車老板!杠嚴习,你想,這是怎么一回事?」
車老板猛地抬眼,驚俱不已!肝也恢馈沂裁炊疾恢馈
「這么緊張做什么?」尹安羲笑瞇眼,提起了茶壺走向他!盖颇,流了這么多汗,喝點茶吧,這是涼茶,很解暑氣的!
車老板一見他逼近,一把撥開他的手!肝也豢省挂娝是執意朝自己走來,他不禁發出尖銳的求救聲,整個人嚇得跌落在地。「二爺,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洪臨疑惑地看著車老板,再見尹安羲走到車老板面前,問:「什么事不關你的事呢?車老板,有話要說就得快,要是說不了話時,什么都不用說了!
車老板渾身顫著,恐懼地抬眼。「毒……那茶里有毒……」
洪臨聞言,臉色大變,只是方才第一個飲茶的不就是二爺!
「誰下的毒?」尹安羲懶懶地問。
「三爺……是尹三爺!他吩咐了人,只要二爺額外叫了茶或酒,就在里頭下毒……不關咱們的事,是三爺想要對付二爺!
洪臨難以置信地站在一旁,看著狀似昏厥的陳老板,光看那臉色也知道,再不趕緊找大夫陳老板就要死了,而三爺竟會下這種毒對付二爺……
「撒謊,三爺可是我的親弟,他怎會做這種事,分明就是你伙同陳老板企圖毒殺我!挂掺撕陧畛恋媒鯚o情,沉聲道:「洪臨,去報官!」
「二爺,你相信我,真的是三爺差人下毒的,是他要咱們來見二爺,好趁此動手的。」
「所以,你們兩個就是從犯,與三爺共謀,假藉與我簽合同邀我上萬花樓,實則是為了毒殺我……」
「不是的,我被逼迫的,我一直是想和二爺合作的,我會馬上押印!」車老板取出大印,找著桌上的紅泥立刻蓋印!高有,如果二爺想要對付三爺,我會替二爺上堂作證的!」
尹安羲微眛起眼,懶聲喊著,「洪臨,去找大夫,動作快。」
「是!
「車老板,去跟鴇娘說用綠豆甘草煮個簡單的解毒湯上來!
車老板不敢怠慢,快步往外而去。
尹安羲橫眼看向已經停止抽搐的陳老板,就見一抹黑影從窗外乍至,在陳老板身邊團走著,瞬間,他瞧見陳老板從軀殼被提拉出來,他隨即怒斥,「什么東西,誰準你帶他走!」
那抹黑影彷似受到驚嚇般地回頭,一見著他,隨即趴伏在地不敢動,嘴里吐出破碎斷續的粗啞嗓音,「武判……大人……恕罪……」
尹安羲微眛起眼!肝也恢滥闶鞘裁礀|西,而我也不是你叫的那個人,現在馬上給我滾!
「是……」瞬間,黑影彷佛碎散一地,消失不見。
幾乎同時,被提拉出軀殼的陳老板又回到軀殼,尚存一息。
尹安羲托著腮在桌邊坐下,看著陳老板又喝了口茶水……「難喝!拱,真是難喝得緊,是因為有毒嗎?
毒……為什么他一點事都沒有?
而剛剛,他瞧見的又到底是什么?
在洪臨找來大夫時,鴇娘已為陳老板灌下了一大碗的解毒湯,大夫依茶里的毒開了方子,服過一帖后,已有起色。
尹安羲將陳老板托給車老板,待陳老板清醒后,請他在合同上押印,否則他會特地走一趟官府。
回到尹府后,走在通往主屋的路上時,洪臨忍不住問:「二爺,你真的不要緊嗎?應該要讓大夫順便診治的!
尹安羲頭也沒回地道,「不都跟你說了,二夫人早有防備,出門前就讓我先服下了解毒藥丸了?」
「可是……」二夫人是食醫,不算大夫呀,解毒藥丸到底有沒有用?
「沒有可是,這事就別再提,也別讓二夫人知曉,省得她擔心!拐f著,他停在通往三房的腰門前。
「二爺吩咐的事,我會謹記在心,可是二爺,三爺他……」洪臨內心五味雜陳極了,他作夢也沒想到三爺竟會企圖毒殺二爺!付斚胍趺刺幹萌隣斈兀俊
尹安羲哼笑了聲!赶攘糁桑瑱M豎他不會只有來這一回!贡緛硎窍氲揭驳婪坷飮槆標,但他現在實在沒那心情。
「不會只有一回?二爺,真是這樣的話,咱們得要有所防備,就算不報官,好歹也應該先跟族里耆老提一聲才是,二爺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是一個不小心真著了三爺的……」話語在尹安羲冷冷的注視下化為無聲。
「洪臨,我心情不好,安靜點。」
「……是!购榕R乖順地垂著臉。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為何還是揚著笑臉?可說是笑臉嘛,又教人看著看著,莫名地背脊發涼。
尹安羲回到主屋,瞧見柳芫的房里還有燭火,房外還有丫鬟值夜,想了下,腳步轉了個萬向。
負責值夜的棗兒一聽見細碎腳步聲,趕緊起身,見是尹安羲,愣愣地問了安后,就見他進了房,想阻止嘛,又覺得沒道理,不阻止嘛,又怕夫人會嚇著……二爺的臉有點恐怖呢。
尹安羲進了房,很遺憾柳芫早已就寢,只是她習慣性地點著燭火入睡。
站在床畔,看她睡得額上微布細汗,他不禁抽起花架上的手巾替她擦汗,誰知道輕微的碰觸似乎驚動了她,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等著她清醒,然而她抓住他的手后,竟拉著他貼在她粉娕的頰上。
他微揚起眉,正疑惑她的舉措,沒一會他就明白了。他的體溫異于常人,她肯定是覺得他的手極涼,解了她身上的熱。
兩年前他剛回尹府時,羅氏曾找大夫替他診治,那大夫越是診脈,神色越是古怪,看他的眼神藏著驚懼,當時他不以為意,可后來慢慢的他就察覺有那么點不同,他……實在不像個尋常人。
而她,當她發覺后,她會如何看待他?
瞅著她微微噙笑的睡臉,他干脆躺上床畔,而她在睡夢中似乎察覺他身上的涼意,身子貼到了他身上來。
肌膚的暖意隔著衣料傳遞過來,他突然覺得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彷佛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經也有個姑娘如此地依偎在他懷里,他覺得懷念,有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心底躁動著,偏偏他怎么也想不起來。
可是,他喜歡她的依偎,喜歡她依賴著自己。
忖著,長臂環抱過她,將她再拉近一點,偏偏她卻在這當頭清醒,初醒的惺忪睡臉說有多惹人憐愛就有多惹人憐愛,但下一刻——
「你……你為什么在這里?」柳芫嚇得往后退,抓起被子卷起自己!改阆胍鍪裁?」
尹安羲瞅著被她松開的手,涼涼地道:「娘子,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
「什么意思?」她戒備地看著他。
「剛才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的,我既然走不了,當然得要躺著睡,總不好要我在床邊站一晚吧。」
「你胡說,我哪有?」柳芫壓根不信。
「你不覺得剛才睡起來挺舒服的,像是有塊冰貼在頰上?」
柳芫眨了眨眼,想起她好像作了夢,夢到自己躺在一塊大冰塊上頭睡覺……「你身上很涼嗎?」夢中的冰塊就是他嗎?
「涼,不信你摸摸!顾艽蠓匠斐鍪。
柳芫遲疑了下才輕觸他的手,驚覺他的手確實冰涼,教她想起試做二皮酥酪那天,他燙了手,可偏偏他的手是涼的!改愕氖衷趺蠢鲜沁@般冰涼?」
「天曉得呢!
「我聽我九姊說,確實有人的體質入夏為涼,入冬為暖,說不準你就是這種體質!挂酝牼沛⒄f時,總覺得羨慕,那種體質不管在什么天候都很好入睡,尤其這幾天天候突然熱得教人難受。
「也許。」
「……你心情不好嗎?」她突然問。
尹安羲微詫地瞅著她!改銥楹稳绱瞬孪?」
「你笑得很不真誠很虛應,好像在掩飾什么,而且要沒什么事,你也不會無端端地跑進我房里,是不是今晚談得不愉快?」她輕聲問。
尹安羲瞅著她半晌后,微使勁地將她拉進懷里,聽見她尖叫了聲,出聲安撫著她!复蟀胍沟,尖叫聲會擾人清夢的,娘子。」
「你你你……」難道說他想要趁今晚補了洞房花燭夜?
「今晚我不想獨自一個人睡,你陪我一道睡吧。」
「睡?」她倒抽了口氣。
「嗯,我累了,睡吧!
柳芫渾身僵硬著,感覺他的手臂橫過她的腰,她的臉就貼在他的胸膛上,好親近,太親近了……可是,好涼,真的好涼啊……涼到她昏昏欲睡。
「娘子!
「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像導常人?」
「嗯……」眼皮重得快要張不開,咕噥著。「你本來就不尋常啊……」
「怎么說?」他詫疑地問。
柳芫像是惱著睡意一再被打斷,口氣不善地道:「尋常人要是瞧見我突然提著一籃藥材憑空出現,誰都會把我當成妖怪,可你只在意我能不能帶回一籃子的糕點……二爺,沒人像你這樣的!
尹安羲聽完,低低笑著!改镒,能遇見你,真好。」
「別以為嘴里摻蜜,明兒個我就會做糕點給你。」她低聲咕噥著。
瞧她真是倦極了,他也不再打擾她,從摟著她,變成她自動地趴到他身上,他失笑連連,單手環抱住她,免得她翻過頭摔下床。
「娘子,如果你發現我真的不尋常,你……會不會不要我?」他啞聲問。
他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從柳芫的臉上瞧見任何一絲的嫌惡和恐懼,他希望她可以永遠對著他笑著,發出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這夜過后,尹安羲開始過著晝出夜歸的生活,正正經經地扛起了皇商這身分,也將幾份釆買的合同都簽妥。
「二爺!剐旃苁略谏绦械膸し块T外喊著。
「進來!挂掺藨信吭陂缴。
徐管事進了門,放輕了音量道:「二爺,小的聽到一個小道消息,想趕緊知會二爺一聲!
「什么消息?」他懶懶抬眼。
「聽說三爺暗地里在找人,似是要對二爺不利,還請二爺多加提防!
「是嗎?」尹安羲半垂著眼,半晌才抬眼笑道:「我向來喜歡聰明人,你今天這事辦得極好,再多放點心思,我絕不會虧待你的,城南那家糧行就交給你了!
「多謝二爺。」
待徐管事歡天喜地地走后,洪臨才低聲道:「二爺,徐管事是個手腳不干凈的人,要是將糧行交給他……」
「他要是聰明,就不會碰不該碰的東西,他要是不夠聰明,想頂替他的人多的是。」尹安羲忖了下去,隨即起身,「走吧!
「二爺要上哪?」
尹安羲看他的眼光像是看個沒救的孩子。「回府!
「這么早?」二爺近來都是早出晚歸,外頭天色還亮得很,突然要回府,他當然會意外嘛。
「難不成我還得天天都裝忙到三里半夜?」
洪臨無聲嘆了口氣。二爺除了應酬就是待在帳房里,可天曉得二爺根本不看帳本,他只負責將帳本分類,再全數交給管事處理,最終再將帳本帶回府里交給周帳房查看……
周帳房近來可是瘦了一大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