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明明覺得充滿希望,今天一早她卻像是掉到地獄。
等電梯時,耳邊一直傳來同事的談話聲,她原本沒有特別留意,直到聽到“總裁”雨個字,她才豎起耳朵注意聽著。
結果她聽到他們在說什么報紙娛樂版頭條新聞、與女模密會、親吻等等,她心里十分不安,一到廿二樓,她馬上沖進辦公室找報紙。
一翻開娛樂版,映入眼簾的是大大的標題——“名模當街熱吻商界黃金單身漢”。底下是一幅版面不小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主角貼靠在男主角懷里,雖沒有拍到女主角的臉,但可推斷兩人正熱烈親吻著。
方杜若快速掃過內文,內容大致是說:名模李依人昨晚在知名Pub慶祝二十五歲生日,凌晨一點由友人護送回住處,兩人一下車就摟摟抱抱,忍不住還在街頭熱情擁吻。文中還指出,她那位友人的身分正是“齊拓集團”的總裁齊非石。版面右下角,記者還特地將兩人以往的情史列表做比較。
方杜若知道記者寫的大半是瞎掰廢話,這是身為記者的好友巫青勻所說的,但她實在無法不在意那張照片——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看得出來男主角那頤長的身形和俊逸的臉龐——那不是齊非石是誰?
她突然覺得好累,她全身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F在這是什么狀況?
不到一個禮拜他就可以將感情轉移到另一名女子身上,那他之前的親吻跟告白又算什么?她這幾天的難過和反省突然變得好可笑,原來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愿罷了。
齊非石快九點半才到公司,這幾天他睡得很不好,昨天又太晚回去,今早竟難得的賴床。
才走進公司就遇到他的特肋朱得揚,想不到這位大牌特助竟比他這個總裁還要自由好命。
“哇,難得老大會這么晚才到公司。干嘛,昨晚和李大美人大戰幾回合。俊闭f著還用手肘在齊非石的手臂上頂了幾下,表情曖昧得很。
“誰像你滿腦子污穢思想!饼R非石撥開他的手肘,沒好氣說道。昨晚的事上報了?這些狗仔的效率還真驚人。
“是,你思想不污穢,你是‘行動派’的嘛!”說完還哈哈大笑起來。
“少在那自以為幽默!”他不客氣地給了朱得揚一記白眼。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他是看齊老大這幾天像是低氣壓罩頂,心情很差,才故意鬧著他玩的。
齊非石睨了他一眼。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適可而止。
兩人進了電梯,朱得揚突然說: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但也不要對秘書太兇,人家只是個小女生嘛!狈蕉湃艨蓯鄣亩贪l讓她看起來有些稚嫩,所以朱得揚以為她才畢業沒多久。
“小女生?”拜托,她都廿八歲了。他正想糾正朱得揚,卻又覺得疑惑,“你怎么會認為我對她兇?”他都快被她氣得頭頂冒煙,仍舍不得對她說些重話,朱得揚竟然指控他對她兇?
“不是嗎?我這幾天?此龔呐畮鰜,總是雙眼紅腫,根本就是躲在里面哭嘛。”他其實只看過那么一次,但不說嚴重些,怎么能引起他的注意呢。
果然,齊非石一聽,神色一變,緊張地抓住朱得揚的手臂。
“你說真的?”聲音里難掩關切之情。
朱得揚點點頭,得意得唇角都快笑裂了。早就覺得齊非石對這個代理秘書很特別,但老大不說,他們也只能從旁推測。如今看來,他們的猜測應該沒錯,真正的女主角不是報紙上那個,而是辦公室里的那個。
“牙齒白啊,再笑就發配到南非。”他瞪了朱得揚一眼。
沒料到此舉竟惹得朱得揚更加忘形大笑。還好,此時電梯門開了,不然齊非石怕不當場將他過肩摔才怪,兩人互看一眼后,各自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走進去,他看了方杜若一眼,瞧她明顯瘦了一圈I有股沖動想過去將她擁入懷里。但,如果只是朱得揚那家伙隨口胡譫的,她又再度拒絕他怎么辦呢?男性自尊又在作怪了,他絕不允許自己被拒絕兩次。
方杜若威覺有道熾烈的視線朝她射來,一抬頭便望進了齊非石的深眸。
他肯正視她了,那她是不是該鼓起勇氣向他告白呢?看他好像有話要對她說,方杜若本來還期待著,但一個念頭閃過,他不會是要告訴她,他已經確認了自己的情感,要跟那個什么依人的在一起了?
齊煥一走進辦公室,看到他們兩個人互望著,周遭氣氛十分詭異。
“咳……咳!”他刻意清了清喉嚨,
咳嗽聲響,這才把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兩人驚醒,方杜若羞赧地低頭假裝在看文件;而齊非石則是面無表情地問道:
“爺爺怎么來了?”
“怎么,我沒事不能來公司?”齊煥不悅的口氣,讓方杜若不禁抬眼瞧了下。
“什么事?”齊非石直接問道。他了解齊煥的個性,他會這么說,意思就是有事。而以他過往的經驗推斷,應該和報上的報導有關。
齊煥看了方杜若一眼,又瞪向齊非石。
“到里面談。”老人家神色嚴肅。
“小秘書,如果沒必要就別讓人打擾我們。”他跟方杜若說話時,神色和藹可親。
方杜若雖有些疑惑,卻沒有立場發問,只能點頭應著。
一進辦公室,“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齊煥將一份報紙丟在齊非石的辦公桌上。
“爺爺,你才怎么回事,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報。”他以往和一些模特兒傳出緋聞,不管真假,爺爺都不曾如此生氣,怎么今天竟然跑來興師問罪。
“你都三十幾歲了,還不定下來?”這就是齊煥心里多年來的痛。
齊非石將“齊拓”帶向更高峰,身為“齊拓”鼻祖的他當然備感欣慰,只是與其再創事業高峰,他寧可這小子快些娶妻,為齊家開枝散葉。
誰知孫子看待事業更勝于婚姻,怎么也不肯跟他妥協。本來他老人家都快放棄了,但半年前宋君力制造機會湊合他和宋湘琦,這小子雖不怎么熱絡,但也沒有反對拒絕,這讓他不禁燃起一絲希望。
只是前些天宋君力打電話來,說非石和湘琦之間有變卦,還說是非石辜負了湘琦。他其實不意外,尤其是上次看到非石和外頭那個小秘書的互動后,那小子心里在意的是誰,他這個爺爺還會不清楚嗎?
他了解孫子的脾性,不能強逼迫,所以他耐著性子沒加以點破。誰知今早吃早餐時,管家特地拿了這則新聞給他看,他這一看,氣得差點沒被稀飯噎死,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花樣?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上百遍了吧?”
死小子,他這是嫌他太羅唆了嗎?可若不管他,孫子內心的結……
“非石,不要因為你父母的關系而害怕婚姻!崩先思艺Z重心長地道,畢竟自己就這么一個孫子而已。
“我沒有!彼谋砬橛行┎蛔栽冢涣晳T將心底脆弱的一面顯露出來。他的成長過程,父母不在身邊,而齊煥則忙于事業,祖孫二人少有談心的機會,更不可能談論如此內心私密的事。
“他們長年在外,對你是有些忽略了;蛟S他們不是一對盡責的父母,但卻是對恩愛的夫妻!彼M麑O子也能尋得生命中的伴侶,當然,能生個曾孫來抱抱就更好了。
齊非石突然有感而發地打量著齊煥。
爺爺應該是感到寂寞了。退休的他,一人住在大宅里,雖然有司機李叔夫婦相伴,仍是冷清了些。他一個月才回去一、雨次,回去時兩人也少有交談,眼前的他似乎更蒼老了些……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我!睘榱瞬蛔岧R煥操煩,他指著報紙說:
“那不是真的,全是記者編出來的故事。”他和李依人根本不熟,如果不是大學好友的關系,他怎么可能出現在那個場合。
“那,哪一個是真的?”齊煥有些故意地問著。
齊非石眼神飄移,擺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但齊煥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指了指辦公室的門,道:
“外面那個才是真的吧?”
心思被猜中他并不驚訝,他想,全世界恐怕只有她本人看不出來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一想到這里,他就氣悶得全身無力。
“唉,女人還真麻煩!彼趺匆蚕氩坏阶约壕谷粫鸂敔敱г乖V苦,但一開口后,卻發現心情輕松不少。
“女人也不是麻煩,只是比較沒有安全感,面對愛情比較迂回。而咱們男人則是想得太簡單,多一些耐性哄哄她們,女人就不麻煩了!饼R煥心情大好,孫子竟然和他聊起女人煩惱,看來外頭的娃兒對非石的影響不小。
爺爺對女人的剖析還真令他佩服。迂回?想到那一夜她說的種種顧忌……沒錯,就是如此。
“爺爺,你對女人還真了解!彼室馊⌒R煥。
“這是你奶奶說的。從此我就了解你奶奶要是說A,不見得只是A這個意思,有時候還有著B、C、D的意涵!饼R煥的妻于去世快三十年了,他沒有再娶,除了事業忙碌外,主要是再也找不到這么聰明懂他的小女人了。
“那不就是麻煩嗎?”
“所以一生一個就夠了!
說完,祖孫二人相視大笑。
方杜若十分好奇老總裁來訪的原因,而且他還一臉嚴肅。
他們祖孫二人在辦公室談了那么久,都談些什么呢?她突然有股沖動想貼在門上竊聽。忽地,她被自己的念頭嚇到,她的“求知欲”何時變得那么強了?
就在她覺得時間過了太久,久到足已讓猿猴進化成人類時,辦公室突然傳出一陣笑聲。咦?她以為會是什么唇槍舌劍、破口大吵的戲碼,怎么是……歡樂的笑聲?
正當好奇的問號快要寫滿她整張臉時,辦公室門總算打開了,兩位總裁一前一后走了出來,看起來神采奕奕、心情很不錯。
“小秘書,我回去了!饼R煥朝她揮揮手。
“老總裁再見。”
“老早退休了,叫爺爺就好!饼R煥親切得像和孫女說話一般,因此方杜若也很自然的改口:
“爺爺再見!彼R煥揮手道別,直到齊煥身影消失在電梯里。
回過頭,看到齊非石還站在一旁,并沒有進辦公室,她忽然覺得有些緊張,眼神飄呀飄地,早上報紙的頭條忽然飛入眼里,她的心一沉,好一對狗……好吧,是金童玉女。
“總裁的新女友很漂亮啊!”來不及細思話就說出口了,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酸溜溜的。
對于她擅自認定他有“新女友”一事,他本該生氣的,但她話里的醋味卻令他心情大好。爺爺說的沒錯,有時候女人說A,實際上是有著B、C、D的意涵。
那揚起的唇角,令她看了很刺眼。他笑得那么燦爛是怎樣?有個名模女友很驕傲是吧。
“對啊,我的新女友很漂亮,尤其是吃醋的時候最漂亮……就像現在!彼室舛褐?粗菑埍砬樨S富、生氣勃勃的俏臉,他覺得自己又更喜歡她了。
現在?她左看右看,怎么也沒看到那個李依人,辦公室里除了他們二人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呀。
齊非石很想敲敲她那顆看似聰明、有時卻又遲鈍得不得了的腦袋瓜。
他正想直接跟她明說時,電話鈴聲卻殺風景地響起。
“‘齊拓’你好。”方杜若接起了電話。
“噢,好……是……我馬上跟他說。”說完,掛上電話。
“總裁,你今天中午要飛香港,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饼R非石平日都自己開車,只有出差時才會讓司機接送。
她身為秘書竟然忘了總裁今天要到香港洽商這等大事;而記憶力超強、對公事少有延誤的齊非石竟也忘了此事。
“我竟忘了,你跟司機說我馬上下去。”他匆忙定進辦公室拿了些東西。
待他走出來,方杜若將一袋資料交給他,他伸手接過,本來要舉步往外走,卻停頓了一下,然后猛一把將方杜若拉進懷里,俯身給她一個火辣熱吻。兩人就這么吻得熱切、吻得渾然忘我……
“不要亂想了!”因時間緊迫,他不得不放開她,簡潔交待了一句,他便匆忙下樓去。
被吻得暈頭轉向的方杜若,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吻了她,卻叫她不要亂想?哪有可能!如果那個名模李依人是他的新女友,那他這個吻又算什么?
星期五,是她上廿二樓代理秘書的最后一天。
一早,本已打開衣柜準備挑選衣服,卻突然想到齊非石人在香港。
唉,想當初她還不解安雅她們為何要為了男人打扮,如今自己卻也是如此。
當年在課本上讀到“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時,她還覺得很荒謬;心愛的男子不在身邊,就不打扮梳理,這也太離譜了吧!但現在她卻很能體會這種心情了。
只是身為一個獨立新女性,她怎么可以如此不長進呢!以前沒有齊非石,她仍偶爾會打扮,怎么現在……
為了支持現代女性的獨立自主,她還是決定美美的去上班,正在猶豫要穿什么衣物時,母親的嗓音突然從一樓傳了上來:
“你快遲到了,還不快點出門!”
一看時間,竟然快八點了!
她匆忙穿上之前的套裝,然后急忙下樓,抓起桌上的早餐,飛也似地出門去。
到公司等電梯時,她巧遇林靖芳。
“今天怎么又穿回‘阿嬤裝’啦?”她瞟瞟小若身上的套裝。
什么“阿嬤裝”,明明就是套裝,小姨也太夸張了吧。
“不是要你積極勇敢些?”林靖芳輕皺起眉。戀愛中的人,哪有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今天有點趕,穿套裝不用思考,很方便!彼缓靡馑嫉鼗氐。
“懶人!”林靖芳笑罵道。
電梯門一開,大伙全走了進去,她們倆也跟著擠進電梯。快到十六樓時,林靖芳貼近她耳朵,小聲地道:
“加油!”
“嗯!”她笑了笑,用力點點頭。
電梯到了廿二樓,她往右走進和齊非石共處的辦公室。少了老板在的辦公室,往往是最快樂自在的;但少了齊非石的辦公室,卻出奇地冷清。
唉,她想她真的愛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