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心突然咳了起來,他咳得很費力,咳了很久很久,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一樣。
“無心,你怎么樣?別嚇我!”曲問情真想把弟弟打暈,扛他去看卓不凡,可惜他無能為力。
曲無心的臉本來是白的,咳到最后,他的臉卻像春天初綻的桃花那么紅。
他一邊咳,一邊端著水盆走了。
“無心!鼻鷨柷樵诤箢^不停叫著。“你回來!不對,你去看大夫,再不然,去找卓不凡,他能治好你的,無心……”
可不管他怎么叫,曲無心也沒有再回來。
曲問情有種錯覺,他好像快要失去這個弟弟了。
“曲大哥,發生什么事了?”豆蔻發現曲無心離去,乘機跑進來,發現曲問情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豆蔻,最近山莊還好吧?”他緊張地問。
“跟以前一樣啊……嗯……”她頓了一下,才道:“不過我聽到一個流言,好像有人對莊主以活人祭劍很不滿!
“這種事本來就是犯忌諱的!钡粊,曲家沒對外人下手,祭劍者都是心甘情愿的。二來,這些事做得很隱密,大家聽到風聲,可沒有證據,也不能拿鑄劍山莊怎么樣。直到豆蔻和小手的逃亡,以及曲無心大張旗鼓的追捕,將整件事揭露在陽光下,終于引發眾怒。
“那些人說,莊主是殺人魔!倍罐⒁贿吥贸鲐笆滋嫠麆澑钅_鐐,一邊說道:“最近莊里走了很多人,尤其是……莊主的紅顏知已走了大半!
“那些女人要嘛迷戀他到瘋魔,要嘛貪慕他的權勢及地位,這都不是真愛,走了也好!鼻鷨柷閺膩聿涣w慕曲無心的風流天下,他的豆蔻勝過萬千佳麗!岸罐,你幫我多留意一下無心,我怕他有事!
“好……啊!”她頭點到一半,夾然尖叫!皵嗔、斷了、快斷了……”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快割斷腳鐐了。
“先別割斷它!泵ψ柚顾。
“什么?”她嚇一跳,匕首掉到地上。
“你把它割斷了,晚一點無心送飯來必定會發現。我現在手銬未解,制不住他!彼忉尩溃骸暗仁咒D也割得差不多了,再一次弄斷它們,我們才有成功逃離的機會!
“噢!”她頷首表示了解,站起身開始割他的手銬。
她割手銬的時候,臉就在他對面,他終于不必再看著她的頭頂說話。
她本來有張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圓圓的小鼻子,當她笑起來的時侯,頰邊還有兩個圓圓的小酒窩。圓得這樣徹底,不是很漂亮,卻很可愛,像小時候他家小妹每天抱在懷里的布娃娃。
他從沒告訴任何人,他也滿喜歡玩娃娃的,他是個好奇心重的孩子,爬山涉水、打鳥遛狗、甚至扮家家酒,他對每一種游戲都充滿興趣。
可是大家都說男生不能玩娃娃,他只能暗自羨慕妹妹的好運。直到現在,他終于有了專屬于自己的娃娃——豆蔻。
他每天都想抱著她,這種喜歡日積月累,已經多到連他都感覺有些恐怖的地步。為什么會這么愛她呢?
他想不出答案,但就是很愛很愛。
“豆蔻,看你滿頭大汗的,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弄?”他真想替她擦汗,遺憾的是做不到。他想,總有一天,他要替她做所有的事情。
“我不累。”只要想到手多動一下,他便能早點脫困,她無論如何都不感覺疲憊!爸案钅_鐐沒經驗,弄了好久,這回我知道怎么割才能更快切斷它。曲大哥,你放心,不出八日,你一定可以重獲自由!
“豆蔻,謝謝你。”他滿心感動。
“不客氣。”她笑得眉眼彎彎,手銬上又開一個小缺口了,離目標更近一步。
他看著她手中的匕首在手銬上不停地劃,一次、兩次、三次……雖然知道這手銬早晚會臣服在匕首下,但他仍為這緩慢的進度憂心。
真奇怪!如此辛苦、收獲又少的工作,她怎么堅持得下去?她有投有想過,萬一失敗了怎么辦?
“豆蔻,如果手銬切不開呢?”他問。
“怎么會?”她說話的時候,仍然很專心揮動匕首!澳_鐐我都割開了,一定也能切斷手銬!
“我是說萬一……你都沒想過失敗的可能性嗎?”
“當然想過。”
“那該怎么辦?”他想起了剛才與曲無心的對話。在某方面,豆蔻和曲無心很像吧?一樣的執著、不懂變通。努力是好事,但過分努力就很恐怖了,他忍不住擔心起來!岸罐ⅲ偈埂沂钦f假使,我不能出去,你千萬別沖動,先離開,保住你自己再說,明白嗎?”
“我一定會離開的,我要找其他人來救你。 彼X得好笑!熬饶闶悄康,但方法有千百種,你怎會以為我只會呆呆地干耗著?”
“?”他呆滯,腦侮里閃過一個念頭,是誰說重振鑄劍山莊只能依靠神劍的?他們可以把劍賣到海外去、可以再鑄造別的兵器,甚至勾結權貴,壟斷軍隊的武器供給……方法千百種,為什么要一心鑄造神劍?
他眼珠子突然都不會轉了,只覺得曲家這幾代的人都笨透了,完全徹底的沒藥救。
豆蔻沒注意到他的異狀,只看到手銬上的缺口越來越大,好興奮、好快樂。
曲無心居然會忘記給他送飯,曲問情覺得很不可思議,要不是豆蔻發現不對勁偷渡食物給他,他就要餓死了。
他算著豆蔻陪他用餐的次數,十八回了,也就是說,曲無心已整整六天未到地牢。他到底在干什么?
豆蔻說他進了劍居,就沒再出來了,不會在里頭暈倒了吧?
豆蔻無法進入劍居探查情況,曲問情很擔心,可手銬、腳鐐未解,他也出不去,只能在心里悶著。
剛才,他吃完飯,豆蔻把餐具送出去,地牢里又剩他一人,兩只眼看出去,除了墻還是墻,壓迫得人喘不過氣。
“無心,你給我出來!”明知他聽不見,曲問情就是忍不住想喊氣!安灰賽炘趧永锪,你這樣會生病的……”
“我出來了!鼻鸁o心像幽魂似地出現。六天不見,他瘦得連眼眶都凹進去了。
“無心,這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我擔心得要命,你……”
曲無心把手放在他肩上,打斷了他的話。
曲問情打了個寒顫,有種奇怪的感覺,曲無心的手是冰做的,好冷好冷。
“大哥,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了。”曲無心居然笑了,不是那種戴面具的假笑,是發自心底感到歡欣的笑容。
“什么意思?”曲問情猛然想起無心說過,每個去祭劍的人都會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將生命和未來的一切交托給他……那是千斤萬擔的重量,那是可以把人從身體到靈魂一起壓碎的一只手。
曲無心沒有回答,他轉身走了出去,腳步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無心,你回來!”曲問情驚恐大喊!澳銊e做傻事,無心……”
為什么他覺得無心這一走,就永遠不回來了?為什么無心前方的道路只能是地獄?
“無心,站住!無心……”他不能讓無心離開,否則他就永遠失去這個弟弟了。
但曲無心的腳步根本沒有停止,他繼續走,一直到離開了地牢。
“無心、無心……”曲問情叫得嗓子都快啞了。
“曲大哥,你怎么了?”這時,豆蔻終于回來了。
“快點,豆蔻,快點幫我切斷手銬!鼻鷨柷槿f分焦急!拔业米柚篃o心做傻事!
她不知道曲無心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想早點脫困,她就幫他。
她二話不說拿起匕首就開始切割手銬,動作很快,但手銬很重、分量很足,豈是容易割得斷的?
她忙了半天,也只多弄出半寸缺口。
曲問情心急如焚,卻也知道她盡力了,只能在心里詛咒這該死的手銬、腳鐐太結實,曲無心為什么這樣笨,莫非要自己去祭劍?這萬惡的鑄劍山莊,早在十多年前,他第一次離家歸來時就應該弄垮它的……結果他最氣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唔!”突然,豆蔻悶哼一聲,她太想幫他脫困,一時緊張不小心劃破自己的手。
“豆蔻!”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沒事!毖炯t了手銬,但她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有遲緩!白盥惶,我一定可以切斷它!
傻姑娘一個,大家為何都這么傻?曲問情閉上眼,淚水在眼眶中凝聚。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豆蔻、無心、小手……他會珍惜身邊每一個人,請不要再讓他失去任何一個。
地牢里只剩下匕首磨擦手銬的聲音,沙沙、沙沙、沙沙……
現在的每一刻都像一年那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