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虛無縹緲的聲音如風聲,又仿佛千年古井傳出的輕嘆,由遠而近,幽幽散開來。
“孩子呢?小明在哪里?”
咯咯咯笑聲響起,“自己來找呀!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來了,就為了一個別人的孩子。”
人類真是愚蠢,小小的活餌一放下就上勾。
“別人的孩子也是一條命,沒真正愛過人的你是感受不到的,你也永遠不知道被愛是什么感覺!笨蓱z又可悲,除了驕傲外,她還剩下什么。
夏春秋的話戳中安娜心中的傷口,她目光一沉的從暗黑中走出!澳阏娌慌滤,一再挑起我的怒氣,真以為我不敢對你怎樣嗎?”
“鐘璧,現形藥水。”那是燒肉便當配的。
“好!
十盎司左右的小瓶被打開,鐘璧各在雙眼滴上一滴藥水,閉上眼睛默數了二十秒,然后睜開。
現形藥水顧名思義是讓各種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現形,這極為珍貴,以上百種古怪藥材以及夏春秋的血,她的一碗血只煉出10CC的血精,融在藥材里制成。
將藥水點在眼睛便能見鬼,一次一滴,一滴的功效維持半小時,用多無效,多用會導致暫時性失明。
“你看到了嗎?”是否和她見到的景致一致?
“呼!這女人真漂亮,美得跟洋娃娃一樣,妹妹呀!你跟人家真是沒得比,賽巴斯克是瞎了眼嗎?怎么舍她就你!边@臉蛋真精致,是做出來的嗎?
“你是誰?”安娜問。
“鐘璧!毙胁桓拿桓男,不怕追殺。
“好眼光。”懂得欣賞她的美。
“不客氣。”他還有點鑒賞眼光。
“可是你還是得留下,當她的陪葬。”誰叫他交錯朋友,錯把糞石當美玉,與她為敵。
“要被埋葬的還不知是誰呢,你這話說得太早了!
“呵呵,你不知道死神是永生的嗎?就算你尸骨成灰,我依然貌美如花。”安娜皓腕輕揚,天空竟下起片片雪花,六角結晶的雪花是暗紅色的,如同凝結多時的血。
“你不是被除名了嗎?還有永恒的生命?”難道朗尼又騙他們?除任的死神跟卸任的總統一樣享有隨扈和退休金。
絕美的臉一變,露出猙獰的尖牙!笆钦l害我的,是你,是你們,你們讓我成為家族的恥辱!”
一旦不再是死神,她的容貌會衰老,像人類一樣一日一日老去,最多不到百年,她會因身體衰老而死去,最后什么也沒留下,如煙般的散去,世上再無安娜。
死神沒有靈魂,他們本身就是魂的一種,一旦魂飛魄散那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不會投胎,不會轉世,不會重生,只留一抹意識幽幽蕩蕩的飄著,直到它被大自然同化。
“鐘璧,小心!”
美麗的紅雪花忽地變成殺人利器,旋轉著朝鐘璧飛去。
“你小心自己才是,別把劍胡亂插進我小腹。”拿著武器的女人真可怕,揮來揮去搞花式。
鐘璧像頭皮厚的大水牛,霍地站開馬步,他一個大吐氣,飛來的血色雪刃竟如融化般一滴滴的滴落,猶如秋天的小雨,滴濕了一座座墳頭。
哎呀!下雨了。
笨,是人家在斗法。
真厲害。
走遠點,免得被波及。
可是我的墳在這里……
那……叫子孫移墳唄。
小鬼打架,路人遭殃,幾只住在水池附近的鬼無奈的交頭接耳,嘰哩咕嚕說著鬼話,看到自家門口淹水,鬼臉一皺,欲哭無淚,他們可不可以申請災后理賠呀,這算是受災戶吧……
“哼!十字劍,你以為我吃過一次虧后不會有所準備嗎!看我的千絲萬縷纏,這是我從魔族借來的圣物,專門壓制十字劍。”纏呀纏,繞呀繞,就像她對賽巴斯克的心,要纏繞到死。
看不出到底有多長的銀黑色絲線從安娜手中飄出,細如發絲,幾乎看不見,如春蠶吐絲般一圈一圈纏上銀白色劍身,十字劍像害怕似的掙扎了一下,不見休止的細絲繼續纏,把十字劍纏成像泡水的棍狀法國面包。
“咦!還能這樣哦!辈活檭绍娺在對戰中,看到“法國面包”的鐘璧笑得前俯后仰。
“鐘璧,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啦!”敵我不分。
天越來越暗了,地平線那端的殘紅慢慢下沉,黑暗能給安娜力量,越晚對他們越不利。
“當然你這邊,哥哥早就是你的人了。”連笑都不行,這丫頭管太多了,被某只死神帶壞。
沒辦法再用劍,夏春秋只好把十字劍收回,讓它像個蠶蛹般掛在腕上的皮繩上!安灰f讓人誤會的話,要是讓愛吃醋的賽巴斯克聽見,肯定把你當蝙蝠倒吊一整晚!
想到那個大醋桶,鐘璧干笑的摸摸后頸!翱谡`、口誤,你別告訴他,那人心眼真的很小!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家常話,把安娜冷落在一旁,她悄悄引動水池里的水塑化成龍,尖牙利爪,龍身巨大,盤踞在池底,只等云涌龍躍之際。
離水池甚遠的夏春秋和鐘璧看不到池子里的動靜,他們在想著該不該動用海麗剛研發的秘密武器,目前還沒有實驗過,也不知道管不管用,還是再等等看吧。
“賽巴斯克是我的,你沒有資格擁有他,去死吧!人類。”安娜欲將夏春秋撕成碎片,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水龍驟起,來勢洶洶,把他們嚇得不輕,兩人運氣不錯的往一棵百年老樹后頭躲,撞上有五人環抱那般粗的樹干的水龍瞬間爆開,整棵樹和樹根全是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鐘璧,用了吧!”再不用就死定了。
“你確定可以?”她不是最怕鬼了,偏偏……
夏春秋苦笑的抖了一下!安恍幸驳眯校憧此劬t成那樣,是要入魔的前兆,我們再不制住她,下一個死的不是你便是我。”
鐘璧一咬牙。“好,用!”
他取出一只長寬高各五公分的小方盒,盒蓋一打開,里頭是梭子造型的白金戒指,戒面上刻了兩排梵文。
“安娜·席瓦洛,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快把小明放了,要不然后果自負。”夏春秋將戒指戴上無名指,傳說中這兒的血管直達心臟的位置。
“是你該求我殺了你吧!否則落在我手中,我會讓你連求死都不能!彼惶靹庍@賤女人一片肉,當著她的面生吞,當她的活食材。
“我們之間并無仇恨,是你太偏激了,賽巴斯克不愛你,你放過他吧!以你的美麗不愁沒有男人獻出真心!比绻芊攀,結局會截然不同。
不提賽巴斯克則已,一提到他,安娜的雙目赤紅,仿佛能滴出血來!澳阄易畲蟮某鸷蘧褪悄銚屪呶业哪腥,你不死,他永遠也不會屬于我,我要你死——”
風一卷起,再度夾雜著冷霜寒雨,溫度之低足以將人凍僵,就連呼出的空氣都凝結成薄薄的冰霜。
“可我不想死……”佛祖呀!原諒我要殺生了,這是第一次,還是生手,請見諒,阿彌陀佛。
風尚未卷到夏春秋面前,她已舉起戴上戒指的手默念怪異的經文,一邊念,一邊讓手轉圈,大圈圈,小圈圈,不停轉動……
月亮出來了,夜幕低垂,天黑起床的鬼也越來越多。
墓園冷風凄凄,墳頭鬼影幢幢,一個接一個出來透氣順便看熱鬧,白色影子越聚越多。
霍地,看戲的群鬼察覺一絲不對勁,他們好像被什么拉扯著,不由自主地往前,仿佛要被卷走了。
不好,那是靈界風暴!一名老鬼驚慌的大喊。
什么是靈界風暴?哇!好大的吸力。
就是龍卷風啦!笨蛋。
什么?!
話沒說完,一只鬼被卷入漩渦中。
“這……這是什么?”啊!好痛,有什么東西在咬她?
“聽過螞蟻多,咬死大象嗎?這叫引靈戒,能把周遭的魂魄都引過來,他們不知為何被招引,會顯得驚慌失措,見到和他們靈體相近之物便會又捉又咬使自己停止旋轉,而你帶著陰寒氣息和他們最接近,自然要巴著你不放……”
夏春秋說話的同時,即使近在身邊的鐘璧也沒發現她的異樣,漸暗的天色掩去她發白的臉色,手上被索魂剪所傷的傷口正在潰爛,一絲絲、一縷縷的黑氣正在往外竄,漸成濃霧將她包裹在其中。
但是入夜了,看不出她身側的異樣濃暗,連她自己也沒發覺到,只知道傷口有蟲咬般的痛,痛到快支持不住,直冒冷汗,腳底異常寒冷。
引靈戒未做過人體實驗,因此連發明人海麗也不曉得它會吸食人的精力,指上的梭子戒轉得越快,精力的流失也越快,是個兩敗俱傷的危險物。
夏春秋視線逐漸模糊,感覺四周的墓碑在晃動,無數張獰笑的鬼臉在她面前一閃而過。
在墓園死靈最多,也表示死氣最濃,生人體內的死氣被死靈的死氣牽引著,造成夏春秋體力大量流失。
她快要昏厥了,有種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覺。
唯一的優勢是,自視甚高的安娜在冥冥中助了夏春秋一臂之力,引靈戒需要大量魂魄才能發揮蟻多咬死象的作用,所以她約在埋骨上千,塔位近萬的第一公墓,這兒有數不盡的靈體,再加上她的死氣遠高過夏春秋不只數十倍,因此耗損得比夏春秋更迅速。
很快地,安娜的臉上出現一個黑洞,然后又是一個,手臂、身體、修長的美腿,一個接一個的小黑洞出現,她被不知情的死靈皎得遍體鱗傷。
“住、住手,停止!你敢傷我……”好痛,這是什么,為何只沖著她來,把她當成上等食材。
“說出小孩在哪里就饒了你。”安娜雖然可惡,可是她狠不下心殺她。
“休想!”她冷傲的一哼。
身在漩渦中心的安娜早已傷得起不了身,她雙手護著頭,半趴半爬的幾乎貼地,苦苦死撐著,可她還是不肯向夏春秋屈服,她認為一個小小的人類如何令她折腰,只要她能站起來,夏春秋的死期就到了。
她還沒輸,不會輸,不能輸,她是席瓦洛家族最高貴的女王安娜,絕不會輸給卑賤的人類。
“不講就別怪我不客氣,你自找的!毕拇呵锛涌燹D速,汗流得背后都濕透了。
“啊——好痛……我的皮膚,我的肉……你做了什么?”她居然體無完膚了!
看到一身慘不忍睹的傷口,安娜頭一次出現恐慌,她最看重的美貌就要沒了,以后誰會多看她一眼!
“哇啊——賽巴斯克!賽巴斯克都是你,是你毀了我,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愛我,我們會是死神界最適合的一對,我需要你……”她凄厲的叫聲漸弱,眼眶中流出血淚。
“說不說?”再不說她要不行了,兩敗俱傷。
“……好……我說,你不許再、再轉……我……就說……”安娜要她先停止轉戒的動作才肯開口。
“不行,萬一你反悔呢!死神的話信不得,雖然你是前任的。”死神最會騙人了,從不說實話。
她狠狠的一瞪,十指成爪的刨地!拔覜]、沒帶走他,他還在屋里,只是我設、設了結界,一旦你們離開屋……屋子一小時,結界的力、力量就會自動解、解除。”
“你牽制住她,我打電話問問!辩婅的闷鹗謾C撥給段天軍,讓他打回家中詢問孩子是不是在家。
一會兒,段天軍來電了,孩子在家。
千辛萬苦終于有了代價,他們拼著丟命的危險就為了呂稚明,好在他平安無事,這口氣可以松了。
“好,放過你!痹僖仓С植蛔〉南拇呵锫O聯u得沒有知覺的臂膀,她的手都麻了。
汗水成串的滴落,面色已然慘白,只要輕輕一推她就倒下了。
“哈哈!你放過我,我不放過你,受死吧!我要你永墜地獄之火中……”死吧!死吧!死得干凈。
誰也沒想到流了一地黑血的安娜居然還有力量反撲,她凝聚了瀕死前的黑氣化成一柄柄短劍,劍上有她的血所附著的魔氣,劍雨射向怔住的兩人,劍鋒凌厲而邪惡。
一時心軟造成這結果,夏春秋和鐘璧都有等死的覺悟,他們太大意了,居然讓她有余力反擊。
死,很簡單。
但夏春秋想到賽巴斯克,她想起自己一直欠他一句——
我愛你。
“我聽見了,吾愛。”
巨大的黑斗篷一罩,多如牛毛的飛劍紛紛掉落在地,一雙微涼的臂膀將愛人輕摟入懷。
“賽巴斯克?”
“賽巴斯克——”
兩種呼喊,兩種不一樣的心情。
感受到熟悉氣息的夏春秋忽然心口有點酸,眼眶泛紅的她反身抱住身后的男子,將身子偎入他懷中輕輕低泣,她不敢相信他居然來了,就在她身邊,用他的大手護住她。
而安娜是憤怒的,充滿怨恨,她朝賽巴斯克伸出手要他救她,她不想死,他必須救她。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肯放下驕傲,仍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我聽見了,女人,我也愛你,我回來了!彼男∨耍@一生的無悔選擇,愿為她守候。
夏春秋虛弱的一笑,腳下一軟直接往他身上癱去。“回來就好,我怕等不到你,好累。”
“不累,我抱著你!彼麑⑺龘砣霊牙铮^倚著肩,他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嗯……”真好,她不怕了。
有了強大無比的懷抱,夏春秋安心了,昏昏沉沉的有些想睡。
“寶貝,別閉眼,還有更精彩的在后頭,錯過可惜!
“什么精彩……”好困,快睜不開眼,怎么會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