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姊,那個男的是誰,你新交的男朋友?”騎重機的模樣好帥,好拉風,體格真棒。
“不是!
“那他干么載你來醫院,還臨別飛吻,做了個愛心手勢送你。”愛你喲!他用口型無聲的說著。
“那是個瘋子!彼幨栊А
“瘋子?”她看倒像個愛情傻子。
“吃錯藥的同事!辈环胚^一次捉弄她的機會,只因她沒坦白那晚吃面以前發生的事。
“你的同事好帥氣,真有男人味,我也想要有一個!贝┲t白交錯的騎士服,坐在高高揚起的后座。
“我介紹你到瘋人院找一個!毙睦碜儜B的滿街都是,要找符合的人并不難,這社會病了。
“堂姊……”她不滿的拉長音。
“別扮十七歲小女生,你不適合,不夠鮮嫩!鼻啻簾o敵,十來歲的少女怎么裝扮怎么適合,嫩蕊一般可口。
夏瑜嘟著嘴,大眼睛眨呀眨。“對自己人不用那么毒,我是你堂妹耶!又不是殺父仇人!
“我父親,你大伯還活著,我們之間沒有仇恨。”將幼鷹推下山崖學飛的才是好老魔。
“很難笑!彼X得被堂姊糊弄了。
“我不是來說笑的,我做的是復健工作……”咦!那是什么,好像是一雙……黑色的翅膀。
“那你也不必板著臉做冷面笑匠,我是你堂妹,對你還不夠了解嗎?你……堂姊,你在看什么?”她循著視線望去,是一棵樹葉長得很茂密的大樹,樹干底下長了很多氣根,根入地底。
夏瑜原在前頭走著,喋喋不休,發現身后沒人應聲,掉頭去找掉隊的堂姊,每次只要堂姊露出“原來你在這里”的表情,她心頭就莫名的七上八下。
“治療往后延二十分鐘,你先試著和小明玩套環,我隨后就過去。”仰起頭,夏春秋臉上仿佛灑上一層金粉,金光閃動著潤澤肌膚,透著淡淡玫瑰粉的色澤。
“堂姊……”她又想干什么?
“去,我想拉肚子!倍讕タ偝砂!
她能不能找個象樣的借口,拉肚子也好拿來用,夏瑜滿臉無奈的翻白眼,有能耐的人都太任性了。
此時的夏春秋走到樹下,抬頭往上一望,笑容完美的像演練過,找不到一絲虛假。
但她的指尖在發抖。
“工作呀!賽巴斯克!
一腳垂下,一腳彎起踩在枝椏上的男人坐在橫出的樹干上,眺望遠方的目光聽到有人輕喚而往下一睞,冰銀色眼眸流動著碎鉆光芒,冰冷毫無情緒。
“又是你,小春秋!彼凵穹潘恋厣舷麓蛄克环。
春秋就春秋,何必加個“小”,真討厭!斑@次我不會阻礙你的工作,你要收誰?”
“鄒!彼院喴赓W。
鄒……“!你要收鄒神父?!”她大驚。
“八十九了,還不該死?”人類的壽命何其短,八十歲就算高齡了,再活也沒什么意思。
“鄒神父有那么大把年紀了,我都不曉得,我小時候他還抱過我幾回。”他是少數認為她沒病的人,一位法國傳教士竟認同東方的神鬼文化,還問她眼中的鬼長什么樣子。
可惜她父親不接受鄒神父勸阻,執意讓她完成長達三年的心理治療,認定她精神方面有毛病,直到后來在網路上認識了燒肉便當,參加同好會,加入靈異事務所,她才算是為自己的撞鬼體質得了證明。
這一做就做到現在,她算是資深員工,比吉卜賽、一級生、鐘璧、安姬還早入事務所。
“想救他?”瞧她的神情多緬懷,人類的感情太豐富了。
她笑得有幾分迷惑。“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你能讓他解脫,鄒神父病痛多年,已經到了肺癌末期!
“想去和他告別嗎?”他可以通融。
夏春秋想了一下,搖頭!安涣,看了心里難過,只是很舍不得,他是個好脾氣的老好人,一直向往回到主的懷抱,他會如愿吧?”
“世上沒有上帝!蹦鞘侨司幊鰜淼摹
不是說不崇拜偶像,不祭拜祖先,那要上帝何用,祂也是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偶像,由人塑造的雕像。
“那佛祖呢?菩薩、觀世音……”眾多的神明都是虛構的?她的宗教信仰不由動搖。
“問別人去,我不管死亡以外的事!碧闊┝耍忉屢步忉尣磺宄,東西有異。
“賽巴斯克,你做這工作多久了?”久到令人麻木了吧!看他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肯定是職業傷害。
“不記得!睅装倌炅。
“你有沒有想過放棄?”死神的工作應該很累,他們總是經歷別人的死亡,找不到一絲生氣。
高居樹上的賽巴斯克扇動翅膀,冷冷勾唇。“小春秋,你話太多了,你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死嗎?”
在生命無期限的死神眼中,夏春秋就像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他們的年紀差距太大,他的心已經蒼老。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年少的模樣,歲月在他身上是無意義的,即使容顏未改,他依舊是原來的他,可是心態變了,見過無數春夏秋冬的他早忘了什么是悸動。
夏春秋是他數百年來唯一感興趣的生命,因為她看得見他,是他一向輕視的人類,明明對他怕得要命還裝作若無其事,甚至敢主動找上他,神情僵硬地與他攀談。
縮了縮牛奶白頸子,夏春秋心口凝窒了一下,她真的不想和死神打交道,但……“沒想太多,不過能活多一點也是愿意的,你是死神,應該能動點小手腳吧?”
不求百歲,最多九十九。
“你要我給你延壽?”她哪來的膽子。
“我們好歹有點小交情,見面三分情,我們前后見過三次那就是九分情了,有情飲水甜!焙退皇煜さ摹胺N族”交談,她顯得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方式試探再試探。
“滿分一百?”他低誚。
哇!那要見幾次面呀,她會嚇到掉肉!澳愕臉藴侍吡,我們沒那么有緣巧遇那么多次吧……不過話說回來,人類和死神能做朋友嗎?”
“憑你?”賽巴斯克冷笑的揚翅一振,如巨大的蒼鷹飛起,樹枝上的葉子被掃落數片,淡淡的金色漩渦卷起。
“咱們這情形不就是了,有來有往,你聽我說話,我找你聊天,我不知道你們死神是如如何建立友誼,但在人類世界,這種行為已經是朋友,不太熟但聊得來的朋友!
天哪!她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別人一聽到死神是有多遠離多遠,偏她不知死活的湊上前。
夏春秋唾棄自己,可話已經開頭了,她又不能就此退縮,越是害怕越要勇敢面對,人不能被懼怕的事物打倒。
“朋友?”他反復的咀嚼,感到有趣。
還沒人敢膽大的和死神做朋友,她是太天真了,還是天生少根筋,不過他寂寞太久了,也該找點樂子玩玩。
賽巴斯克如同一朵云蕈盤旋在夏春秋上空,聽到她可笑的言論飛到她身側,背后的翅膀一片片化為點點魚鱗狀,最終消失在身后。
現在伴在她身邊的是一位穿著黑西裝的冷峻男子,面容俊美卻帶著一股生人莫近的邪魅,既誘人又令人生懼,隱隱透出一絲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你……你可以現形?”夏春秋驚訝極了,她看到他身后有一道人的影子。
看她驚愕的表情,賽巴斯克忽然有了愉快的心情!坝幸幎ú恍袉?大驚小怪!
“可是你是死神!边@不合規定吧!
“除了你,有誰知道!彼藭r的樣子與人類無異。
這也對,能分辨出他是死神的有幾人!拔矣X得你還是不要太招搖了,你沒感覺到嗎?”
“感覺什么?”咦?是風……
風有味道。
好像很久了,他感覺不到四周的變化,看到的只有死亡,那是他唯一接觸得到的事物。
“大家都回頭看你!彼粫蛔栽趩幔
說這話時,夏春秋忽覺額側痛了一下,因為她瞧見年近四十的資深護理長因看賽巴斯克太入迷,竟一頭撞上走廊上的柱子,她都替她痛了。
有沒有那么夸張呀!這是死神,不是雜志里走出來的模特兒或時尚達人,就算長得人模人樣,也沒必要打開求偶雷達,大量釋放女性賀爾蒙,眼睛抽筋行勾引之舉吧?
真是媚眼拋給熊瞎子看。
更叫她無法置信的是,居然還有男人停下腳步欣賞,眼露狩獵光芒。
“看什么?”他問的是她,而非其他人。
猛地一激靈,夏春秋發現自己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身高一八五的賽巴斯克,仰著脖子實在好酸。“其實你很好看!
一說完,她才仔細欣賞他的長相,賽巴斯克異于常人的銀眸黑發的確有獨特的味道,秒殺不少女人目光,深邃立體的五官散發中古世紀歐洲貴族的憂郁,挺直的鼻頭像山峰。
無異是個美男子,這點否認不了,他的外表太出色了,出色到無法掩蓋,往人群中一站,頓成焦點。
夏春秋心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他是人,也許她會為他心動,他有著所有女人夢想的條件。
她的想法卻輕易被死神捕捉到,面容冷峻如霜的賽巴斯克嘴角一揚,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幽深。
“小春秋,迷上死神并不理智,我不介意你崇拜我,但別愛上我,人類的愛是一種詛咒!睈凵纤郎袷侨f劫不復,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終其一生陷落在得之不能的痛苦中。
愛?多模糊的字眼!霸趺床皇悄銗凵衔?我一向很理性,把感情當例行公事看待,你才該守好你的心。”
夏春秋不曉得她言靈也很靈驗,一語成讖。
他一怔,突然笑出聲。“有爪子的貓。”
“是豹。”貓太小只了。
“豹?”
“美洲豹,身上有點狀斑紋!辈菰信艿米羁斓囊矮F,極具有攻擊性,看似靜然無聲卻迅猛如電。
賽巴斯克好笑的抬起手往她頭上一揉。“家貓。”
嬌氣又慵懶,野性不足。
她不滿的抗議!拔夷睦锵窦邑埩,明明兇性十足!
“裝模作樣。”他一語道破。
像是汽球被戳了個細孔,泄氣了!澳悴荒苣媚愀鷦e人比,任何人在你面前都會弱了氣勢,你的氣場太強大了!
她自嘆不如,甘敗下風。
“怎么不說你的貓膽還沒半盎司重,你先懼了我,自然理不直氣不壯。”會怕才是常理,有誰不畏懼死神。
他自嘲。
“我……我……”她很想說她不是,但卻語塞的說不出話來,人一旦怕了就會啟動保護機制,她確實如他所言。
誰不怕死神,會怕才是正常,可是看他全無表情的漠然神態,她又忍不住為他心疼,與死亡打交道的他其實很寂寞吧!他始終是獨來獨往,不帶情緒的看人在死前掙扎,聽著他們不成聲的哀求、尖叫、謾罵。
心疼是一種危險訊號,在感情的起端,那是最叫人不設防的毒藥,一旦深入骨髓,再好的靈藥也救不了。
不自覺中,夏春秋平靜的心湖中投入一顆極小極小的砂粒,砂粒雖小,仍然泛起小小的漣漪。
“時間差不多了,陪我走一段!辟惏退箍说耐群荛L,他的一步是夏春秋的兩步,她很努力地跟上他的腳步。
“是鄒神父嗎?”她的情緒忽然低落了幾許。
“這時辰只有他!彼裉煲帐鍡l魂,很忙碌。
“哦……”鄒神父算是她半個親人,面對親人的離世很難不難過。
長長的走廊兩側是白色的墻,走廊上有人走動,推著點滴架的病人,坐在輪椅上的傷患,手推換藥車的護理師,腋下夾著病歷表匆匆走過的醫師,照顧病人的家屬,還有來探病的訪客……
形形色色的人從夏春秋身邊走過,有悲傷,有歡喜,有無措,有茫然……人生百態在她面前展開。
“你眼眶有淚!比祟悶槭裁磿置跍I液,太奇怪了。
“我不能哭嗎?人在傷心時,自然會需要情緒發泄!笨吹劫惏退箍巳祟惖男误w,夏春秋一時忘了他是死神,口氣顯得粗暴,聲音略揚。
看著她兇狠瞪眼的模樣,賽巴斯克先是一愕,繼而發笑!坝行”拥男螒B了,你這只家貓學得很像!
又說她是貓,她不能是巨型猛獸嗎?“我當你是在安慰我了,你這人很不體貼又不風趣!
“我需要嗎?”他冷問。
她氣結。
“到了。”
到了?這么快?
“你要跟我進去??”賽巴斯克以眼神詢問。
進去……302病房,鄒神父專屬的安寧病房!安涣,我最怕面對離別的場面……”
她太濫情了,心不夠硬。
“那我進去了!彼忠粨P,巨大的斗篷披至身上,森寒鋒利的大鐮刀握在手里,黑色的羽翼展開。
賽巴斯克半個身體沒入門里,此時的他是死神,旁人見不到。
“等等!”夏春秋低喊。
半顆頭顱往回轉。“改變主意了?”
“不,我不看鄒神父最后一眼,但是我……呃,想請你解除死神之吻!
這才是她主動走向他的目的。
“死神之吻……”冰銀眸子露出困惑,顯然他也忘了此事,看她躊躇不安的澄凈秋眸,勾起他一絲絲記憶。
“怎樣,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賽巴斯克眸色一深,食指往她唇上一點。“我不是人,我是死神,你認為我該成全你卑微的愿望嗎?”
“舉手之勞而已!睂λ杂植浑y。
“為什么要?”他從不多事。
“我們好歹是朋友……”
他冷漠的截斷!拔覜]有人類朋友!
“你……”真無情。
“不過我不介意有個人類情人!焙退谝黄饡浅S腥ぃ芷诖。
“賽巴斯克——”不戲弄人就不是死神的作風嗎?
他一指放在唇上!皣u,大家都在看你了,你‘自言自語’的毛病得改改!
說完,頎長的黑色身影隱入門內,磨石走廊上留下短促而低沉的男人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