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保國寺一處客居禪院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常平侯府的嫡女半夜病發,驚起了一群人。
“驚懼憂思,受涼導致的發熱。”這是慶王府府醫診斷之后給出的結論。
此時毫不避諱直接坐在床畔的龍錦昱一臉冷沉,“開藥吧!
被外人搶了主動權的常平侯世子夫人此時也在房中,既不好離得太近,又不能離得太遠,畢竟床上躺著的是她未出閣的小姑子。
慶王世子毫無外男的自覺,儼然一副主人家的作態,讓人都不知道怎么出聲提醒他行事委實有失分寸。
床上的少女面色蒼白,滿頭冷汗,唇色卻又因高熱而透著不正常的嫣紅,完全不似白日那般有生機。
龍錦昱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汗漬,一手握著她露在床外側的右手,感受著非正常的體溫。
是他嚇到她了嗎?
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容易被嚇到的性子啊,那小嘴嗆起他來劈哩啪啦挺犀利的。
如果不是被他嚇到,那便是她這些年來生活的環境讓她積郁成疾。
想到這里,龍錦昱心頭怒火驟然生騰而起。
“世子!背F胶钍雷臃蛉碎_口勸說,“您看,這畢竟是妹妹的房間,她又是云英未嫁之身……”
龍錦昱頭也沒回地道:“她及笄之后我們就要議定婚期,不差這點兒時間。”
“可這……”
“程立,請常平侯世子夫人出去。”
“是!
于是,身為事主嫡親大嫂的常平侯世子夫人被請離了小姑子房間,反而是小姑子的未婚夫那個外男喧賓奪主成了主事人。
這可上哪兒說理去?
屋內龍錦昱扭頭看離得最近的那個丫鬟,“去給你主子找套干凈的寢衣來,她身上都被汗濕透了!
被吩咐的是青竹,她轉身去找衣服。
可衣服找來了,某世子卻沒有半點兒回避的意思。
在三個丫鬟過于譴責的目光下,龍錦昱終于回過了神,失笑一聲,“我的錯,你們給她換衣服吧!闭f著,他從床邊起身避到外間。
三個近身服侍的丫鬟手腳麻利地幫主子換過衣服床褥,然后龍錦昱便又坐回了床畔。
丫鬟們失語,只能不錯眼地盯著,守衛自家姑娘岌岌可危的閨譽。
藥終于煎好端來,可床上的人雙目緊閉嘴巴閉合,死活喂不進去。
“我去找灌藥器!鼻嗳~轉身去翻帶來的箱籠。
“我來!饼堝\昱這個時候卻端過了藥碗,皺眉看了眼深棕色的藥汁,將碗湊到自己唇邊猛地吞了一口,然后俯身朝床上高燒不退虛汗不止的少女唇瓣而去。
屋內瞬間響起幾聲抽氣聲。
苦澀的藥汁遭到了人本能的抗拒,沈琪瑄閉口扭頭試圖躲開它的荼毒,龍錦昱卻用手鉗住她的下巴,強硬地將藥汁渡了過去。
一碗藥終于全部灌了下去,連龍錦昱都出了一身的汗。
“程立,去幫我取套干凈的衣服來!
“是!
龍錦昱拿帕子替少女擦干凈嘴角殘留的藥汁,不多時,名叫程立的侍從替主子拿來了替換的衣服,然后,龍錦昱直接將伺候的下人全部趕出了屋子。
常平侯府的人都站在院中面面相覷。
房門口擋著一排慶王府的護衛,旁人難越雷池半步,常平侯世子夫人手中的帕子都扭成了一團麻花,神色間滿是焦躁不安,這實在于禮不合。
即使是未婚夫妻,可現下分明有侯府的人能照料,不至于因為事急從權要慶王世子親自照料,對方分明仗勢欺人。
可要她為了一個不受寵,隨時都要死的小姑子出頭,她又覺得不劃算。
常平侯世子夫人嘴唇顫抖說不出半個字,又不敢稍離半步,只能繼續留下來盯著房門緊閉的禪房摟帕子。
房內,龍錦昱脫去身上汗濕的衣袍,換上了侍從取來的干凈衣服。
床上的少女雖吃過了藥,卻仍在昏迷中,眉頭都因病痛微蹙著。
龍錦昱揚聲對外面吩咐,“找個丫鬟進來伺候。”
不多時,青竹垂首走了進來,手里還端了一盆清水。
見慶王世子目光看過來,急忙開口解釋,“要摟濕帕子給姑娘冷敷額頭!
“嗯,過來吧。”
青竹小心翼翼地摟了濕巾敷到姑娘額頭,順便不著痕跡地觀察姑娘的衣著,龍錦昱就彷佛沒看到這一切,只垂眸端坐在一邊。
隨著藥效發揮,沈琪瑄的高熱終于漸漸退了下去,臉色也恢復了她一貫的蒼白,唇色也淺淡了下去,青竹心中的大石落地,長長吁了口氣。
龍錦昱道:“既然燒退了,你也下去吧!
青竹驚訝地抬頭看過去。
龍錦昱泰然自若地繼續吩咐,“將我換下來的衣物拿給外面的程立,讓他幫我再去拿套衣服過來。”
青竹遲疑了一下,垂頭應承,“是!
屋子里再次安靜下來。
龍錦昱的手探向未婚妻的臉,輕輕摸了下她的右臉頰,指腹最終在沈琪瑄的唇瓣摩挈停留久久不離。
突地,房門被推開,有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龍錦昱沒有動。
進來的人恭敬道:“世子,老奴取了您的寢衣來。”
龍錦昱嘴角微揚,抬眼看過去,果然看到從小服侍自己的苗安,“還是你服侍周到。”
苗安一臉恭謹,微微彎腰,“老奴服侍世子更衣!
龍錦昱自床前起身,走過去伸展雙臂,“讓常平侯府的人都離開吧,這里不需要他們!
“老奴知道!
苗安將主子換下的衣物收拾放好,又抱了之前換下的臟衣臨出去前細心地囑咐一句,“世子妃剛剛退燒,世子一會兒記得喂她喝些溫水。”
龍錦昱聞言笑著點頭,“我記下了。”
“那老奴先告退了!
“去吧!
龍錦昱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響,走到桌旁倒了杯溫水又回到床前,依舊是用口渡水過去,喂了少女兩杯水才停了下來。
等他再次坐到床邊,直接伸手掀起被子一角在少女身邊躺了下去。
混沌的夢境中,沈琪瑄好不容易從被封的棺材中爬出來,又一頭摔進奔涌的巖漿中,取代窒息黑暗的是鋪天蓋地而來的高溫灼燙,等爬出巖漿又滑入了河流中,有水漫進口中,然后在她感覺到冷意時,又被一團火包裹住……
生平頭一次與異性同榻而眠,龍錦昱心情有些復雜,垂眸看著懷中昏睡的少女,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深幽暗沉。
他倒不是真那么禽獸要對一個正在生病的小丫頭做些什么,只是擔心常平侯府的人會借著這次她生病的由頭直接把她弄亡故了。
小丫頭大抵是真無所謂,可他有所謂!
難得碰到一個挺有趣的丫頭,還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就這么任她香消玉殞怪可惜的。
最可恨的是這丫頭擺明無意于他,寧可死都不想掙扎一下求個生路——不,或者說只想脫離他去求生!
這他怎么可能會如她的意,不可能的!
不如趁此機會讓她貼上自己的名字,再脫身不得。
想到這里龍錦昱不禁無聲勾唇,將人往懷中又摟了摟,他低頭抬起她的下巴,慢慢湊了過去,細細密密的吻落下去,少女的唇在無意識間張開,讓男人得以長驅直入,肆意掠取她的甜美。
身體的不適迫使昏睡中的沈琪瑄自夢魔中醒來,她喘息著,整個人還沒能自夢境中完全脫離出來,眼睛視線還沒完全聚焦。
龍錦昱從她脖頸抬起頭,伸手摸她的臉,啞著嗓音開口,“醒了?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聲音喚回了沈琪瑄的神智,她瞬間全身僵硬,緊接著便是驚懼羞惱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嘶聲道:“你在做什么?你還是人嗎?我才多大?”
更何況她還生病,趁人神智不清的時候上下其手,不是禽獸是什么!
“足夠嫁人了。”對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讓沈琪瑄啞了聲,靠,她忘了這個時代女孩子十三、四歲嫁人是很正常的,更何況她都十五了,馬上要辦及笄禮。
“而且我又沒真要了你!饼堝\昱慢悠悠地補上后半句。
那她是不是還得謝謝他了?怒火中燒的沈琪瑄深呼吸,然后伸手去推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結果,當然是沒推動!
這破身體!
他看她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由笑了,“就說你身子太弱了!
這是赤裸裸的落井下石啊……
沈琪瑄咬牙切齒道:“你先從我身上起來!
“口渴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話題跳躍,沈琪瑄不由微怔,轉念一想,她立時回答,“渴了!
龍錦昱低頭在她唇上一吻,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從她身上起來,下床幫她倒水。
趁這工夫,沈琪瑄飛快地坐起身掩好自己散開的衣襟。
她氣還沒喘勻,龍錦昱已經拿著一杯水回到床前,伸手遞給她。
沈琪瑄伸手接了,沉默地低頭喝水。等她喝完,龍錦昱又將杯子放了回去。
在男人又要上床的時候,沈琪瑄抱著被子往床里縮了縮,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龍錦昱朝外面看了一眼,對她說:“天還沒亮,繼續睡吧。”
這是天亮不亮的問題嗎?
這是她敢不敢繼續睡的問題!
沈琪瑄沉著臉說:“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你半夜發病,我帶了府醫過來為你診病!
然后就喧賓奪主鳩占鵲巢了,她默默在心里替他把話補充完整。
龍錦昱上床伸手拉被子。
沈琪瑄力氣沒他大,自然是爭不過他。
“睡吧,我陪著你!蹦腥藢⒈蛔由w在身上,閉上了眼。
沈琪瑄繃著臉,謝謝,但她并不需要。
沒聽到她的動作,龍錦昱閉著眼又說:“如果今晚我沒留下來,你可能就要病危身故了!
他沒想邀功,只是向她陳述一個事實。
而這件事也讓他十分惱火,常平侯府實在是過于奇葩,因為家人之間的齟齬,甚至不惜干脆犧牲一個侯府嫡女借此平息事端。
哼!自從當年陳氏選擇跟他的繼母勾結在一起,就注定無法輕易從他繼母的賊船上跳下去,更何況如今他心悅于這丫頭,更不會讓他們就這么犧牲她,要了她的命去。
沈琪瑄張口結舌,好一會兒才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這也太瘋狂了吧。”就在這瘋子眼皮底下行事,是生怕惹不怒他嗎?
他就算不喜歡她,臉面總還是要的,沈家人這是啪啪往他臉上打耳光啊,夠有勇氣!
“你以為呢?”他都被常平侯府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
沈琪瑄自語似地呢喃,“我真不是他們撿來的嗎?”
“應該不是!
沈琪瑄下意識地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手指撓著自己的臉頰若有所思。
龍錦昱睜開眼,伸手握住她抓著被子的那只手。
沈琪瑄嚇了一跳,瞪眼看他。
“睡吧!
她并不想,然而下一刻男人手猛地用力一拉,她便撲倒在男人身上。
龍錦昱一個翻身便成功將她壓制在了身下,帶了幾分無奈地道:“睡覺。”
沈琪瑄動也不敢再動,睜著眼睛看床頂。
聞著少女身上的藥香,龍錦昱睡意漸漸涌上來,慢慢沉入睡眠,而沈琪瑄也在睜眼發呆半晌之后,最終抵不住身體的困乏緩緩閉上了眼睛。
。
沈琪瑄睜開眼睛的時候,禪房里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睡在床上,找不到第二人的痕跡,白皙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她內心不由產生了懷疑——作夢了嗎?
那這個夢未免太過真實了!
而且她有這么饑渴嗎?竟然夢到被未婚夫這樣那樣……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坐起身,跑到妝臺前一看,脖子上的痕跡證明了一件事——不是夢!
有腳步聲傳來,她一把整理好衣襟,又躺回床上。
床幔被掛起,青葉一臉欣喜地看著她,“姑娘醒了,謝天謝地!
“我怎么了嗎?”她試探地問。
青葉神色自如地道:“姑娘昨兒個夜里發高熱,鬧了大半夜,后來灌了藥才把溫度降了下去,姑娘現在感覺怎么樣?”
沈琪瑄抿了下唇,沒有表露出絲毫異樣,“有點兒渴!
“婢子給您倒水!
看著貼身丫鬟忙碌的身影,沈琪瑄面色平靜。
粉飾太平,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嗎?
呵!還真是大戶人家的正常反應……不對,應該是那家伙對沈家人說她昨夜沒有醒來過,所以沈家才會這么做。
房門被推開,青竹捧著水盆進來,身后跟著捧著早飯的青花。
喝了杯溫水后,沈琪瑄在三個丫鬟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畢竟昨夜病發,今日她的臉色并不算太好,整個人的精神也差了一些,可看著菱花鏡中自己的模樣,沈琪瑄卻是暗自哂笑一聲,何必在意呢,這些不都早麻木了嗎?
她精神不濟,不會出門見客,但因身在府外,丫鬟們還是為她精心搭配了衣物首飾,這便是大戶人家的體面了,確保無論什么時候都是衣著得體的。
其實,沈琪瑄并不認為會有人來探病,沈家上下對于她長年臥病在床都已經習以為常,大家根本懶得日常探病,而以她長年隱形的存在感,也不會有外人來探病。
嘴巴發淡,沒什么胃口,吃了一小碗白粥,沈琪瑄便不再用,等飯后不久又是司空見慣的一碗藥,她認命地喝了。
有時候她挺希望沈家給她個痛快,別總這么慢慢的折磨,鈍刀子殺人更疼!
問她怎么沒反抗?
開玩笑,正如她之前對龍錦昱說過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身邊一天十二個時辰吃穿住用行全方位被人監控,根本不可能!
既然反抗不了,那只能在現有的生存環境下盡量讓自己活得不那么累。
吃過藥,系好斗篷,沈琪瑄被丫鬟扶著到院中走動,龍錦昱便是在這時過來探病的。
“已經可以起身了嗎?”龍錦昱笑著走近,“看來果然是見好了!
假不假?心里猛翻白眼,沈琪瑄臉上卻是一副標準的客套笑容,在丫鬟的攜扶下同對方見了禮,回道:“勞世子掛心,今日感覺倒還好!
“有病在身就別多禮了,咱們坐下說話。”
“好!
院中有石桌石凳,雙方便直接落坐。
很快有下人送來茶水點心——待客,常平侯府總是認真走程序的。
沈琪瑄是不喝茶的,怕解了藥性,糕點她其實也沒興趣,只吃過藥后口中發苦,她便拈了一小塊沾嘴。
少女小口地吃著點心,嘴唇微濡,讓人不禁想到了那兩片櫻紅被吻住時碾磨的甜蜜,龍錦昱垂下眼瞼,喉頭滾動,抬手灌下了一口茶。
她云淡風輕彷佛真的什么都沒發生,雖然知道這是雙方心照不宣的粉飾太平,但龍錦昱心中就是不爽。
這丫頭就好像沒心沒肺似的,彷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昨晚發生的事,換個人指定不會是她當時的反應,事后也不會這么坦坦蕩蕩從容不迫。
“是不是嗆風了?要不還是回屋里坐吧!币娝人噪y受,他還是提出建議。
沈琪瑄帕子掩唇朝他搖頭表示拒絕。
龍錦昱眼皮上挑,“說不了話了?”
獨處時小嘴叭叭個個停,反倒是到了人前,惜字如金,不肯多張口。
沈琪瑄還是很有眼色的,敏銳地察覺到了男人的不爽,趕緊說話,“沒有,只是嗓子略有些不舒服!
對她的識時務龍錦昱很滿意,眼睛里都帶上了幾絲笑意,“若嗓子不舒服,我那里有上好的百花蜜和梨膏,晚點讓人給你送些來!
沈琪瑄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表示拒絕。
她看出來了,她這未婚夫不太喜歡別人拒絕他,至少不喜歡她的拒絕。
行吧,總歸也是別人的一片好意。
“妹妹,我們來看你了——原來世子也在啊!
沈琪瑄聞聲扭頭看去,就看到了來提升存在感的幾個姊妹。
喲,有嫡有庶,來得還挺齊全。
“姊姊。”沈琪珍甜甜脆脆地喊,彷佛在叫的人跟自己感情無比親密。
可被叫的沈琪瑄看著錦衣華裳,打扮得似小仙女的沈琪珍,眼神閃了閃。
叫的是她,但這眼神瞟的可是她身邊的某人……
小仙女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跟她這個被常平侯府邊緣化的人不同,這妹妹可是全家人手心里的寶,姊妹倆相差兩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等等!不會吧?
沈琪瑄內心如十級地震,完全依靠強大的自制力才沒讓自己去看某人。
這感情會不會也太莫名其妙了?小妹妹,就算他不是你的準姊夫,光看這年齡差,龍錦昱再多幾歲都能當你爹了好不好。
如果之前沈琪瑄僅僅是把某人當成她無緣未婚夫,現在她想的就不免有些多,這混蛋不會是把常平侯府當成魚塘了吧?
看看,看看,庶姊、嫡妹都是他的愛慕者啊!
或許這次保國寺之行,見她只是他的一個小目的而已,結果如何他其實并不看重,因為——人家有備用選項!
這個花心大蘿卜,考驗她演技的時候到了!
沈琪瑄暗自吸了口氣,偷偷給自己鼓了鼓勁兒,轉過頭去看某人,“世子,您看——”
龍錦昱收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微微勾了下唇,“既然你家姊妹來看你,我便先告辭了。”
“款待不周。”她隨著他的動作起身,面露歉意欠身。
“哪里,阿瑄禮數周到,本世子賓至如歸!
沈琪瑄淡笑以對,示意青竹替自己送人出去。
在沈家姊妹凝望的眼神中,豐神俊秀的男人緩步出了禪院,不曾分半絲目光給她們。
“姊姊,妹妹,坐!鄙蜱鳜u冷淡地開口。
沈琪珍面對嫡親姊姊的時候,一臉寒霜,直接瞪了一眼過去,“你怎么把世子攆走了?”
沈琪瑄垂眸拈著腕間的紅珊瑚珠子,波瀾不興地道:“他總歸是外男,跟未出閣的姑娘相處到底有些忌諱!
“你也沒出閣啊。”沈琪珍沖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沈琪瑄皮笑肉不笑,抬眼朝她平靜地看過去,“我是他的未婚妻,而他只是來探病。”
說完,沈琪瑄沒有繼續招待幾人的意思,只是非常認真地看著她們,“我身體不適,就不招待你們,免得把病氣過給了你們。”
沈琪珍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沈琪瑄目光落到她后退的腳上,笑著搖頭,轉身就走,“青葉,送客!
回到房間,沈琪瑄就讓青花將自己帶來的妝匣打開,在一堆金銀玉飾中翻找。
“姑娘要找什么?”青花有些不解,姑娘向來對這些黃白之物不上心的,這是做什么啊?
沈琪瑄翻了一會兒,發現玉質手鐲沒看到中意的,她的眼睛突然盯上了丫鬟。
“姑娘?”
沈琪瑄手指撓了撓嘴角,忽而一笑,“去叫青竹、青葉一起來,我有事!
很快,三個丫襲就在她面前站成了一排。
“把手伸出來!
三個丫鬟照做,只見青葉手上戴著一雙玉鐲子,質地一看就比不上她匣子里的那些。
沈琪瑄滿意地點頭,從匣中隨便拿了一對翠玉鐲子遞過去,“把你的鐲子換給我!
青花伸手把腕上的鐲子摘下來,“姑娘若是要只管拿去便是,不用跟婢子換!
“那不行,我一個做主子的哪能這么不要臉面。”沈琪瑄將翠玉鐲子塞給她,把那雙質地差的拿到自己手中,然后起身就往屋外走。
“姑娘——”三個丫鬟趕緊跟上去。
沈琪瑄走到院中,這院中鋪了青石板路徑,她挑了塊石板將那對玉鐲放上去,然后轉頭對丫鬟說:“你們找石塊來,把它砸了!
三個丫鬟面面相覷,這么無理取鬧似的要求,這可是從她們服侍姑娘以來從沒遇到過的事,不過,姑娘偶爾任性一回,她們自也沒有忤逆的道理。
沈琪瑄就眼睜睜地看著青花抱了塊石頭,一下把玉鐲砸成了好幾段。
“好了,我舒服了!鄙蜱鳜u輕拍自己的胸口,彷佛是出了一口惡氣一般笑逐顏開。
丫鬟們面面相覷。
另一邊,寺中龍錦昱下榻的禪院。
當龍錦昱聽到侍衛傳來的消息,不由玩味地轉著手中的茶盞——
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不過是打個照面的工夫,就想得那么多了嗎?這些年沈家試圖置于死地的人,竟然如此伶俐的嗎?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