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人世間如何上演悲歡離合,太陽照舊每日升起,大地漸漸回暖。
楚家的早飯剛剛端上桌,眾人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重要的人——道陽。
楚秋雨不好詢問,但楚富貴好不容易支撐著出來吃飯,就是打著防備道陽這只狐貍打著將自己閨女叼走的主意,哪里想到連狐貍的英姿都沒看到,不禁問道:「道陽呢,沒人喊他吃飯嗎?」
沈老爺子老神在在地喝著肉粥,偶爾吃一筷子酸筍,很是愜意模樣,顯見是知道道陽去向的。
不等他說話,蓮生便道:「我哥說他回京去辦些事,起早就走了!
小丫頭偷偷瞄了瞄楚秋雨,心里還藏了一句話沒有說,大哥可是要她好好看住未來嫂子的,等大哥回來就是娶嫂子回京的時候。
眾人都不會讀心術(shù),自然不知道小丫頭腦子里在想什么,只想著這昨日才剛剛求親,今日就沒了人影兒,難道是嚇跑了,還是京城有什么急事?但就算天塌地陷也得把親事這么大的事定下來!
楚富貴黑了臉,不說話,楚東升和楚東和更是不敢出聲。
楚秋雨皺了皺眉頭,也是低頭喝粥。
一時間圍滿了人的飯桌居然只剩了喝粥的淅瀝呼嚕聲。
飯后,也沒人有心思開鋪門做生意。
楚富貴一邊扶著桌邊溜達,一邊往回攆楚東和夫妻,「你們都回去吧,我這傷馬上就好了,眼見都正月二十了,開門做生意正是好時候呢!
楚東和卻有些不放心,鈴鑼也是心里有所惦記,低著頭都不說話。
這時候,楚秋雨抱了兩匹錦緞、一盒子的胭脂水粉從后邊進來了。
「二嫂,這綢緞和胭脂你都帶回去吧,錦緞給我小侄兒做兩套衣衫,胭脂等我小侄兒出生之后你再抹,否則不小心吃進肚子里,對我小侄兒不好!
「好,好!光忚屌蔚木褪沁@個,接了錦緞和胭脂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楚東和見狀暗自搖頭,若是再住下去,自家媳婦兒說不定又要打妹子?xùn)|西的主意,莫不如回家去了,若有事自己來回跑也就是了,左右不過二十幾里遠。
這般想著,楚東和夫妻就告辭了。
可是事有湊巧,剛剛出門,不等上馬車,就見趙老漢扶著大嫂回來了。
西北之地因為臨近牧場,馬匹比之別處要便宜許多,但凡家底殷實一些的,像楚家這樣的都有一輛馬車代步,但趙家老少都好賭,家里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連銅板都沒幾個,更別說馬車了。
所以青云跟著自家老爹一路走回來,早就累得氣喘吁吁,遠遠見到楚東和往車上放綢緞,又扶著鈴鑼上車,她越發(fā)氣不打一處來。
「楚東升,你這個窩囊廢!就不知道趕車去迎一迎我。
楚東升正幫著弟弟牽韁繩,突然聽到自家媳婦兒的聲音,扭頭皺眉看過去!改悴皇钦f和離嗎?
還回來做什么?家里細(xì)軟都被你拿走,你不是楚家人了!
「你……」青云被堵了嗓子,還想再罵,但到底還是有些心虛。
一旁的趙老漢趕緊上前幫著閨女說話,「青云那晚也是一時害怕,我已經(jīng)罵過她了,再說她肚子里懷著孩子,及時躲回娘家也是為了保全楚家的血脈啊!
楚東升嘴笨,明知道這兩父女說得不對,但也反駁不了。
倒是楚東和很是不滿大嫂三番兩次在家里有難的時候跑走,于是笑著嘲諷了一句,「那大嫂真是多心了,若是有難,大嫂不躲出去,我們楚家也會想辦法保全大嫂的。大嫂既然是好心,何必還喊出了和離才走?」
「呵呵,」趙老漢干笑兩聲,自覺不是能說會道的楚東和的對手,于是抬腳往鋪子里走,「我老親家呢?聽說他收了不少重禮,有沒有好酒啊?」
青云聽到這話,也忘了剛才的惱怒了,拉了車門里的鈴鑼就道:「聽說小姑巴結(jié)的那個罪囚是個侯爺,鎮(zhèn)里大戶都來送禮了?快跟我說說!」
鈴鑼雖然也喜歡占便宜,卻還顧忌著臉面,見她這般模樣就扯回了自己袖子,裝了難受的模樣喊著楚東和,「夫君,咱們回鎮(zhèn)里吧,風(fēng)吹得頭疼呢!
「好!钩䱷|和應(yīng)了一句,又低聲囑咐黑了臉的楚東升,「大哥,你以后可要多拿主意才好!
楚東升聽出弟弟的擔(dān)憂之意,重重點點頭。
大堂里,聽到趙老漢送青云回來,楚富貴也沒客套,剛剛坐下就直接道:「趙老哥可是來取文書的?雖然當(dāng)日家里有事,但老大和你家姑娘已經(jīng)商量好和離了,而且你家姑娘也把家里的細(xì)軟都帶走,那些細(xì)軟就當(dāng)我們楚家給她的傍身之物,一會兒再寫張文書,以后生了孩子,你們?nèi)羰遣辉敢怵B(yǎng)就送回楚家來,別的就沒什么,從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青云上次離家再回來,楚富貴一句話沒說,原本她以為這一次也會如此呢,沒想到卻聽到公爹說要寫和離文書,驚得她好似青天霹靂劈到頭頂,徹底傻眼了。
趙老漢也有些急了,不說閨女平日好吃懶做,在鎮(zhèn)里名聲如何不好,就是如今肚里還揣著個孩子呢,若是當(dāng)真和離,誰家愿意娶她回去啊,那豈不是就砸在娘家了。「哎呀,親家,他們小夫妻不過是開個玩笑,你怎么也跟著當(dāng)真了?」
說著又上前打躬作揖,姿態(tài)放得很低,「我家青云脾氣直,若是平時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還請親家多擔(dān)待。老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青云肚子里還揣著楚家的孫兒呢,怎么能拆散他們?」
楚富貴舉起茶碗,慢悠悠地喝著,無論趙老漢怎么說都不為所動。
再一再二不再三,身為楚家媳婦兒,但凡有難就卷包只逃跑,這實在太讓人惱火了,楚家不求她為了楚家犠牲什么,起碼也該有個一家人同甘苦共患難的心思吧。
「楚家最近事情多,以后說不得還有什么七災(zāi)八難,不好連累趙家閨女跟著受苦,還是寫文書吧。」
「爹,我……我錯了!我當(dāng)時也是害怕,一時心急才那么說的,我肚子里還懷著您的孫子呢,我……」
青云方才拚命給楚東升使眼色,楚東升都不肯幫忙說一句話,而公爹口口聲聲要寫文書,她真有些害怕了。這次在娘家住了兩日,拿回去的銀錢都被爹娘搜刮走了,一日三餐見不到半片肉,甚至連饅頭都吃不飽,想起在楚家的日子,她就有些后悔,特別是聽說鎮(zhèn)里大戶都給楚家送了厚禮,她更坐不住了。
沒想到這回楚家當(dāng)真不要她了,可若是回娘家,每日吃苦受累不說,還得聽著爹娘為了賭錢吵鬧……她用力搖搖頭,再看看沉默的楚東升,還有神色里看不出喜怒的小姑子、嚴(yán)肅惱怒的公爹,終于服軟了。
「爹,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說著話,她跪下磕了頭。
楚富貴掃了一眼偷偷扭過頭的大兒子,心里嘆氣。自己的兒子他自己知道,大兒子不如二兒子精明,不如小閨女聰慧有主見,是他最擔(dān)心的一個,若是當(dāng)真和離,不說以后兒子會不會一蹶不振,還要搭上一個孫兒……
「罷了,既然你有心認(rèn)錯,就看你以后如何行事,若是再有任何不妥之舉,我們楚家絕不留你!」
「謝謝爹,我一定不會再有下次了!骨嘣茪g喜應(yīng)聲,趕緊起身站到楚東升身邊。
楚東升被媳婦兒扯了袖子,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那樣了。
趙老漢以為雨過天晴,笑道:「親家,你看這日頭也要到晌午了……」
「啊,親家是個大忙人,家里怕是還盼著你消息呢,那我就不留你了。以后若是想閨女了就讓人捎信來,我讓老大送媳婦回去多住幾日!
趙老漢原本還想蹭頓好飯,聽到這話趕緊告辭了。
楚秋雨扶了老爹回屋子,眼見老爹臉色不好就道:「爹,你放心,大哥這次也知道好歹了,以后不會再都聽大嫂的了。」
「唉,你大哥啊,就是那么個面瓜脾氣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楚富貴揮手,轉(zhuǎn)而又問起道陽的事,「那小子回京做什么去了,怎么都不先打聲招呼?」
楚秋雨淺笑,「我也不知道,倒是蓮生說很快就會回來。」
「哼,這小子若是敢……我就打斷他的腿!
楚富貴神色氣憤,看得楚秋雨好笑,開玩笑道:「爹怎么搶我的本事,我可是‘?dāng)嗤扰ь^’呢!」
果然楚富貴笑起來,「我閨女這么善良,怎么是魔頭?別理外邊那些人,家里不是得了好多綢緞嗎?你自己多做幾身衣裙!
「好啊,爹!
父女兩個說了幾句話,楚秋雨就去前邊準(zhǔn)備午飯了。
青云正鉆在灶間里,掀開盆碗尋吃食,突然見到小姑子進來就有些尷尬,摸著肚子找藉口道:「妹子,你侄兒餓了,有沒有吃的?」
楚秋雨打開柜子取了幾個酥餅給她,淡淡應(yīng)道:「只有酥餅了,嫂子將就著吃吧!
「不將就,不將就!骨嘣颇闷鹨粋酥餅就往嘴里塞,絲毫不管碎渣掉落在胸前,臟了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