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風!谷風!你走快點啊,跟個老人家似的。」走在野花漫開的山間小路上,吳欣藍笑著回頭望去。
十三歲的她,看起來跟十二歲的她差別并不大,五官仍是一樣小巧明媚,臉上的酒窩時不時地閃現(xiàn),讓她多了份甜美,個子抽高了一點,上手臂一樣纏著一個翠綠的青環(huán),若是仔細一看,才會驚愕地發(fā)現(xiàn),原來那不是翠環(huán),而是一條小蛇。
不遠處,離她沒幾步遠的山路上,一位穿著白衣的翩翩公子笑看著她,腳步依舊不疾不徐,照著原本的速度走向她。
長了一歲的曜玄靖,跟一年前比起來差別就大多了,五官容貌一樣英俊,但氣質(zhì)卻變了很多,要說,一年前的曜玄靖是個完美的木偶,而現(xiàn)在的他,清冷的面容染上了一絲絲溫潤,眉宇間的威儀微微顯露,舉手投足之間,已有渾然天成的皇家氣勢,華而不俗。
這些改變,都要多虧了吳國公,在這一年里,他盡心盡力地開導(dǎo)太子殿下封閉的情感,也讓活潑開朗的女兒多接近太子殿下,一方面,也讓太子殿下時不時離開深宮,這樣三管齊下,太子殿下果然變了很多,不再像是沒情緒的木偶了。
這一點,不光是皇帝感謝吳國公所做的一切,就連皇后在看到太子露出真心的一抹微笑之后,都忍不住激動地抓著吳夫人的手,泣不成聲。
「你小心一點,看著路。」曜玄靖看著吳欣藍跑跑跳跳、帶著青春恣意和活力的身影,眼底不禁有著淡淡的笑意和寵溺。
「你快點啦!」吳欣藍才不理他,吐吐舌,腳步快速地往山頂上走去。
今天是他們出游的第三天,爹花了好大的精力,才說服了皇上跟皇后,讓太子殿下微服跟著他們一起來到鄰接皇都跟玉衡城的大華山。
今天她和太子殿下兩人獨自出來走走逛逛,這大華山不但風景秀麗,還有十分奇特的一景,山腰有座道士所建成的華云道觀,是許多道教信奉者的圣地,而山頂處呢,卻又有一座華云佛寺,跟華云道觀一樣,都負有盛名,兩種不同宗教的圣地都建在同一座山上,讓人十分玩味。
吳欣藍走著走著,一個不小心,踩著了地上的小坑洞,身子一歪,嘴里的驚呼聲都還來不及發(fā)出,手臂上一熱,歪斜的身子輕輕地被扶穩(wěn)了。
「小心點!箮撞街b的曜玄靖眨眼間就來到她身邊,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她。
吳欣藍大眼閃爍了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沒注意嘛!拐Z氣里,帶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撒嬌。
曜玄靖揉揉她的發(fā)頂,松開了手,這次不再離開她的身邊,而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時不時地聊天說笑。
「谷風,你說,大華山的道士跟和尚會不會每天打架?」吳欣藍想了想,「以前我跟爹游歷四方的時候,?吹胶蜕懈朗砍臣,在這卻是和尚跟道士住一起,這還不天天打架?」她越說越興奮,就像那情景正在她面前發(fā)生一樣。
曜玄靖伸手在她額際點了下,「你不用想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么?」她納悶地看著他。
「大華山上的華云道觀跟華云佛寺的開山祖,是同出一脈的兄弟,哥哥出生時,正好家中的佛蓮花開,人人都說他有佛緣,弟弟出生的時候,卻是隔壁家里的道君香爐顯靈,兩兄弟自小就一個修佛、一個修道,感情十分融洽,所以才會將道觀還有佛寺建在同一座山上,兩派弟子感情也都十分友好,你想看的情景是不可能會有的。
「再說,看和尚跟道士打架,有什么好玩的?」有時候,連他也有點招架不住她的古靈精怪。
頰邊的酒窩深陷,吳欣藍甩著方才隨手摘起的野花,「看神仙打架啊!看是佛祖打贏呂道祖,還是呂道祖斗贏如來佛!
曜玄靖頓覺哭笑不得,只能搖頭,「什么話都敢說,幸好師娘沒聽見,要不定要罰你!菇(jīng)過一年的相處,他也很了解國公府了,許是只有這么一個獨生女,老師跟師娘都十分疼愛欣藍,師娘尚好,只是老師卻疼女兒疼得沒邊了,也虧得如此,欣藍的個性才這么活潑開朗,就像沒有半絲烏云遮蔽的太陽,暖進人心。
「嘻嘻,正因為娘不在我才敢亂說!箶D眉弄眼的,一副小人得志模樣。
「走吧!龟仔笩o奈,兩人并肩一起走向半山腰的道觀。
原本有些陰暗的天色漸漸亮起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不時可以看見幾個小姑娘攙著大娘一起去上香,人分兩撥,有的上山、有的直接進道觀,吳欣藍在一旁看了看,覺得上山跟進道觀的人數(shù)差不多,香火看起來是一樣旺盛。
「這道觀建得也漂亮!沟烙^前的一段路,兩旁植滿了翠竹,看起來綠意盎盎,地上鋪的是石板路,走起來又穩(wěn)又踏實,道觀的建筑也大氣,每一梁、每一柱都有細細的雕刻,雖比不上皇宮大內(nèi),但在民間也算是不凡了。
曜玄靖點點頭。倆個人在道觀里逛著,這道觀人潮不少,外面還有不少攤販,有吃的、喝的、用的,啥都有,吳欣藍玩得樂不思蜀。
「好了,別再買了!龟仔冈谒I第三枝糖葫蘆啃的時候,終于制止了她。
吳欣藍鼓著雙頰,哀求地看著他,曜玄靖不理,逕自拉過她的手,遠離這些攤販小吃,往另一旁鄰接山脈的景色走過去。
「當心肚子撐破了!挂宦芳殧(shù),她吃的真的不算少,一串烤肉、一包小果子、一包糖果、一包糕點,再加上兩枝糖葫蘆,也不怕吃壞肚子。
吳欣藍舔舔嘴角的糖汁,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擦擦嘴,「好吃嘛,娘平常都不讓我吃這些的。」趁著父母親不在,當然要盡情地吃嘍!
她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包袱,里頭塞了不少糕餅還有剛出爐的包子、饅頭,全都是這丫頭方才買了吃不下另外包起來的。
「師娘也是為你好!怪浪『⑿男,他也不多說,只是手心不放,揣緊她的手,拉著她往旁邊的山徑走去,消消食。
「要是可以把這些景色畫下來就好了!轨o靜地走了一段路后,吳欣藍突然說道,「這一次出門,皇后娘娘好像也很想來看看,要是能畫下來獻給她看,娘娘一定很開心。」
曜玄靖聞言,目光一黯,抬起頭,視線掠過山頂望著遠方,遠處山巒交疊,細長的綠水交錯在其中,這一片景色,代表的是自由,卻是他母后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吳欣藍直到說出口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講錯話,小心翼翼地一轉(zhuǎn)頭,果然看到曜玄靖的神色變得黯然,她心里發(fā)疼,捏捏他的掌心!笇Σ黄稹
轉(zhuǎn)頭望著她,久久之后,那清俊的容貌才有一絲絲笑意,「我沒事!
他拉著她的手,在林間散步。
「父皇不愛母后,并不是他的錯……錯的,是帝王家!顾穆曇糨p輕的,就像耳語般飄進她耳里。
她聽得心酸,抿抿嘴,卻不敢多言。爹曾經(jīng)私底下找她說過話,谷風會變成一副冷清木頭的模樣,多半都是因為長期看著冷情的爹娘才會如此。
她發(fā)紅的眼眶,讓他心底暖暖的,緊握的掌心,傳來她的溫度。
「從小,我就看著父皇跟母后之間相敬如『冰』,雖然母后生下嫡子,但父皇看著她的眼神,永遠都是那么的冷淡,對著我,父皇也只會要求我做到太子該做的事情……呵呵,二弟出生后,父皇對待他的態(tài)度也同我如此。
「我以為,父皇是心懷天下,所以對后宮的女子、孩兒都一視同仁,可當蓉貴妃生了三皇弟之后,父皇對她卻是越來越疼愛,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失蹤的是我,父皇不知道會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如此悲痛?
「蓉貴妃過世,三皇弟失蹤,父皇悲痛之下,對母后更加冷漠,枉費母后對父皇一往情深,全都化作煙塵,隨著蓉貴妃而消逝,母后心灰意冷,我……身處在世間最尊貴的地方,卻如同街上的棄兒一樣,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他的眼神茫然而痛苦,子慕父,是天經(jīng)地義,子愛父,是血脈天性,那么,父疼子、父憐子,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出生的意義又是什么?只是為了讓父皇平衡政權(quán)而已嗎?
「不要說了……」吳欣藍撲進他的懷里,淚水止也止不住,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她從沒想過,他的心被傷得那么深,這一刻,她痛恨皇上,也痛恨皇后,這些都是他們自私所造成的!
曜玄靖輕輕一笑,那神情仿佛他就要離地飛去一樣,吳欣藍看得害怕,環(huán)住他腰間的手抱得更緊,「谷風……我在你身邊!
她的淚水一顆顆的滾落,哽咽顫抖的聲音破碎得讓人聽不清,但他卻聽到了。
垂放在兩側(cè)的手臂輕輕抬起,摟住胸前那溫暖的懷抱,汲取她身上的力量,俊眸微微闔起,「藍兒……」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這一年來,多虧有了吳國公的開導(dǎo),才使他不再如木偶般地活著。
最重要的是,她的陪伴?粗Γ约阂踩滩蛔∠胄,她天真活潑的模樣,總是讓他的心弦跟著顫動,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臉上,追著她走。
「谷風,以后我會讓你開開心心的,也會關(guān)心你,所以你不要傷心。」她想要疼他,不想再看到他臉上有什么迷惘與痛苦了。
「你要怎么讓我開心?」拋開抑郁的心結(jié),曜玄靖笑笑地問她。
她頓了下,皺著眉苦思,「嗯,陪你吃好吃的、陪你說話、陪你聊天。」她只能想到這些。
曜玄靖眼底的光彩晃動了下,薄唇滿意地抿起,「你說要陪我的,別忘了!
「當然!」吳欣藍迫不及待地點頭,一點都不知道已經(jīng)把自己賣給了別人。
「唷!這是哪來的一對小情侶,怎在路上就親熱了起來?」路口走來了幾個白凈的公子哥兒,瞧見路上那對小男女抱在一塊,怪聲怪調(diào)地調(diào)侃著。
吳欣藍慌亂地拿起帕子把自個臉上的淚珠子給抹干凈,再順手幫曜玄靖擦去眼角淺淺的淚印,退出他的懷抱。
曜玄靖有些不悅地擰起劍眉,一轉(zhuǎn)頭,那群人都已經(jīng)快到他們眼前了,臉上明顯掛著不懷好意的神情。他下意識地伸手將吳欣藍拉到身后,上前一步擋住他們放肆的目光。
「害羞啦,小姑娘!哥哥們一起疼你,快出來啊!挂粋長得白胖的公子走上前盯著吳欣藍的面目,看著對方長得白里透紅,睜著一雙明媚的大眼,頓時心癢難耐,轉(zhuǎn)頭對身后幾個同伙拋去個淫邪的眼神。
同伙的公子全都嘿嘿地詭笑著,五個人慢慢地散開來,朝曜玄靖他們包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