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和四月兩人再醒過來時,天已亮了。
山鳥“啾啾”,在洞外一個勁兒地鳴叫,杜仲抱著嬌人幾走出了山澗,好心情地在外面的野草叢中席地而坐。
四月的衣衫早已被杜仲撕破了,她害羞地一個勁兒往他懷里鉆。
“不要,我們快回山洞里去吧……”螓首埋在懷中,四月害羞地壓根兒不敢抬頭。她的衣衫昨晚都被他粗魯地撕破了,東破一塊、西剩一條的,教她怎么好意思大刺刺地承受陽光的沐。
“在這里吹風,有什么不好?”昨晚的“始作俑者”故意逗她。
嬌唇微嘟,四月委屈地嚶嚀,“都是你啦……人家的衣服都破了,好難看……”
“我喜歡看!彼穆曇舾蓛舳p柔。
四月忍不住抬首,在清晨的陽光里,杜仲第一次笑了,嘴角微揚,眉目微彎,漂亮的烏眸中發出一種柔和而微帶邪氣的光。她不禁看得呆了。
原來他溫和的神情竟是這樣好看。
過了半晌。
“還是不要,會有人來啦!”羞赧的肌膚泛出一層淡淡的粉紅,別扭的嬌軀縮啊縮,快在他懷中縮成了一只小蝦米,“我們一夜沒回去,李嬸兒他們——”
“沒有人來!彼WC。
四月不解地抬眼,“你憑什么這樣說?”
“因為一有人遠遠地靠近,我就感覺得到。”杜仲溫柔地撫摸著那如羊脂般溫膩柔潤的肌膚,聲音低沉柔和,“習武之人倘若連這點都做不到,死上千萬次亦不足惜。”
四月聞言有些感慨,情不自禁地緊偎人他懷中。
她想起李大嬸的話。心頭一陣酸軟,能有今天的成就,他一定吃了數不清的苦。
“一回莊我便要向爹娘稟明,娶你為妻。”他忽然道。
晨風輕拂,花香繚繞,鳥雀在枝橙間嘰喳跳躍,一切安適美好得令人沉醉,他鄭重其事的話卻如一瓢冷水,將四月驚得幾乎跳起來。
他、他要娶她!?
“不可以!”四月直覺地反對。
“為什么?”杜仲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眼神冰凍。
完了、完了!四月差點想咬下自己的舌頭,她為什么不能委婉一點說呢?這下一定惹怒他了!
“我……我……”怯弱的她欲言又止。
杜仲不耐地仲指抬起如花嬌顏,幽暗雙眸如兩汪深潭,直望進她的心,“到底是為了什么?”
水眸上已是霧氣迷蒙,嬌怯可憐。
他輕嘆了一口氣,“你還在恨我嗎?恨我當日的冷酷——”
柔荑抓住他撫在頰邊的手,輕輕貼在臉頰上,螓首輕搖,含著淚道:“……我已經明白了,那不完全是你的錯,是無疾哥他使、使詐在先……”一串晶瑩的淚珠兒滑過弧度優美的粉頰,“我只是不明白,他們打不過你,可以認輸,為什么都要耍弄那些卑劣害人的手段?”
“這就是貪婪愚蠢的人心!倍胖倮淅涞剞D開眼,清冷的目光望向霧氣迷蒙的遠山,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如何能知曉?失敗——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貪婪愚蠢的人心?
水眸更迷茫了,她果然懂得并不多。
自小就被保護在羽翼下的生活教四月避免了許多人世間的風霜雪雨,從爹爹到馮家,她一直被照顧得衣食無憂、安全無虞,跟陌生人接觸碰面的機會更少。在馮家的時候,除了府上的下人、馮家的親戚之外,她便鮮少跟外人說過幾句話,對世道、人心從來都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難道這才是事實灼真相么?
她先前一直都以為這天底下是為善者居多,像杜仲這樣動不動就揮劍殺人的實是罪大惡極、人神共憤,可是現在……
她又親眼目睹了一次別人對他使陰險的手段。心中對于世間善惡的評判標準竟在一夜間崩潰。
到底什么是真善、什么是偽善?什么是真惡、什么是偽惡?
杜仲抱緊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懷中柔弱的嬌軀,嘆息道:“月兒,別想了,有些問題是你永遠都想不明白的……這天底下的人有各種面目,你無法一一探查他們內心深處真正在計量的東西。”
“可是他們……”
她忽然覺得別人一直都錯怪了杜仲,一直讓他背負上冷酷無情的壞名聲,但是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不是他的錯。
“你呢,你怎么想?”清冷的瞳眸看向她。
他只在乎她的心意。
沉默片刻,四月終于勇敢地說出了口,“你……并沒有像外界所傳言的那么壞,我想我已經明白了,很多時候是他們太過分,把你激怒了!
“這真的是你心里想的嗎?”他的心里掠過一絲寬慰。
“嗯。”她的螓首輕點。
“其實你帶我來這里,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個陷阱!倍胖俸鋈晦D移了話題。
嗄?
“是小喬告訴我的,你跟那三個人在暗巷里的話他都偷聽到了!
難怪那時那少年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恨意!
四月不由得心慌和羞赧并存,怯生生地問:“那你為什么還要——”
“還要跟著你來?”他接下她的話,“因為……我想知道你的真心!鳖D了一頓,清冷俊美的容顏忽然又笑了,“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
他捧起她的臉,“月兒,我知道,你對我的愛意己多過恨意!
回到山莊,及至入夜的時候——
四月正迷迷糊糊地縮在床榻上,卻忽然發現一股熟悉的溫熱氣息從背后傳來,她不由得嚶嚀一聲,因為一只老實不客氣的手掌已經大刺刺地探入她貼身的單薄衣衫內。
“二少爺……”她軟弱無力地小小推卻著。
“叫我仲!闭麄從背后擁住嬌軀,杜仲頗有些不開心地開口更正道。
“不要——”小手仍在推卻。
“不要叫我?”俊眉緊蹙。
“是不要這樣……”無奈又弱勢的人兒只得嬌怯怯地解釋;“我們昨晚才——”
寂靜的暗夜,四月卻聽見背后低低的輕笑聲,他居然又笑了!
“小傻瓜,昨天不能代替今天,今天也不能代替明天,如同朝陽一樣,每一天都是全新的開始,你不知道么?”
噢,這個人!
嬌顏羞赧,明明是色心起了,還給她講這樣一番不著邊際的大道理!
氣力遠遠小子他,論理也說不過他,勢單力弱的人兒只得很快投降、沉淪,任由那個她原本想報仇的“壞人”硬拉著她共同營造出滿窒的旖旎春光……
親昵過后,他在沉沉睡去前一直緊緊
一番極盡纏綿的溫柔親昵過后,他在沉沉睡去前一直緊緊抱著她,半夢半醒般地低低呢喃著:“月兒,我一定要娶你為妻,一定要……”
另一個人兒卻聽得心亂如麻。
漫漫長夜,衾枕難平,鬢云微亂,佳人卻已無眠……
三個月后。
就在冷鶴山莊上上下下一切備妥,準備明日少莊主大婚的前一夜,新嫁娘卻開溜了。
四月回首,不舍地看了一眼榻上鼻息輕穩的人,強忍住心中的一陣悸動,連包裹也不帶,趁著夜深人靜,只身逃離了山莊。輕輕關上朱漆大門,既像長松了…口氣,卻又似心被莫名地揪緊。
這聲名顯赫、武林中人望而生畏的天下第一莊呵,別了。
今生她怕是再也無緣踏進這里了,
對不起,仲!隨著腳步邁動,四月的心卻似在泣血,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衫,螓首絕望地輕搖,不是她不愿意呵,只是……只是他們感情的糾葛本就是一個錯誤。他不該對她那么好的,她也不該愛上他。
無論如何,他本是她的仇人啊,不是嗎?
一串溫熱晌淚珠兒滑落,四月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自己,當初甚至還是自己強烈要求來復仇的!他當著眾人的面,一劍誅殺了她的未婚夫婿,此仇不共戴天,是她含淚向爹爹要求來這里的,可是沒想到,不僅大仇未報,她還把自己賠進去了,身和心都失了。
她是不是干了一件懦弱又荒唐透頂的事情?
愛上了自己的仇人!
這不是她原本要的結局!
月夜下的山路坎坷難行,一個聲音更艱難地在心里不斷劃提醒著她:馮家待她恩重如山,她就算報不了仇,又怎可親身侍敵,夜夜在一個殺了她未婚夫婿的仇人身下婉轉承歡,甚至還又他生育后代……這豈非要令天下人恥笑么。
她倘若真嫁給了杜仲,馮家滿門上下一定會恨她一輩子的她這樣恩將仇報,即使躲在了冷鶴山莊里,也逃不過日日夜夜自心的譴責!
所以眼下,她唯一的出路,只有離開。
離開這里,離開早已令她失落了心的人,逃得遠遠的。